極限警戒 第1238節(jié)
…… 無極宗宮殿內(nèi),亦是冷氣襲人。 水輕夢表明態(tài)度后,高臺上的魏若愚好像就冷了下來。 有時(shí)候,你看了一輩子的熱絡(luò),或許不過是始終偽裝的結(jié)果,因此撕下臉皮后的冷漠,更加的冰寒入骨。 水輕夢的結(jié)論,不但讓魏若愚變得冷漠,哪怕崔念奴都大為意外。 崔念奴不是意外水輕夢的結(jié)論,而是詫異水輕夢會(huì)這么做。 “為什么這么說?”魏若愚終于冷冷開口。 水輕夢輕嘆道,“因?yàn)樽谥髯兊淖屛乙姘l(fā)的陌生。想當(dāng)年得宗主收留,那時(shí)輕夢還叫入夢,是師尊給我起的水入夢這個(gè)名字。” 魏若愚輕嘆一聲,“人生如夢,有誰不入?” 水輕夢點(diǎn)頭道,“人生的確如夢,可師尊的教導(dǎo)卻是真實(shí)的,師尊告訴我等,我等均應(yīng)尊師重道,情同姐妹。柳無眉的銀釵本是她娘親唯一留下的遺物,卻被頑皮姐妹弄丟,柳無眉為尋銀釵暗中哭泣良久,師尊找不到銀釵,親手重新打磨了一只一模一樣的銀釵送給柳師姐,才哄得她破涕為笑?!?/br> 她說到這里,眸中帶光。 柳無眉帶著一幫姐妹氣喘吁吁的趕來,正聽到水輕夢這些言語,不由發(fā)怔。 “人生如夢,但在那一刻,我卻發(fā)現(xiàn)人生也有真實(shí)的存在?!?/br> 水輕夢緩緩道,“那時(shí)候的我尚年幼,不明曉大道至理,可想著無極宗祖師既然心系蒼生,這種真情,也應(yīng)是道的一種。” 凝望魏若愚,水輕夢堅(jiān)定道,“都說天地不仁,大道無情,可我卻在想,看似多情,實(shí)為濫情,看似無情,卻是真情。那一刻,我自起名尋夢,立志要找如夢人生的真正意義?!?/br> 柳無眉聽到這里,緩緩垂下了手中劍。 劍仍在,但恨已淡。 水輕夢說的是她自身對道的理解,這何嘗不是她柳無眉在思考的事情? “那時(shí)候的我以夢入道,進(jìn)展突飛猛進(jìn)?!?/br> 水輕夢緩緩道,“那時(shí)候的師尊,也是靜思苦慮,想的只是祖師魏紫君傳道真意。那時(shí)的師尊,讓我仰望如天上的明星?!?/br> 第1833節(jié) 恩斷義絕 牛頓說他看的高,是有給他踮腳的巨人。 世有生而知之者,但太多人和牛頓一樣,還是學(xué)而知之,從何而學(xué)?從他們覺得值得敬佩的人身上。 水輕夢提及往事,星眸若夢。 “我尋夢追道,在置身無邊籠后幡然醒悟,才發(fā)現(xiàn)世俗無道,世俗盡道?!?/br> 水輕夢清晰道,“若陷紅塵迷亂,世俗無不與道逆行??扇籼摷t塵有了清醒,卻可發(fā)現(xiàn)逆行反向,可見道之光芒?!?/br> 柳無眉聞言,大為詫異。 她證道多年,從未如水輕夢這般思索,可聽水輕夢明言,這才想著方才水輕夢和她說的言語,看似戳中她的痛點(diǎn),但何嘗不是為她指點(diǎn)迷津? 痛則不通。 很多人只是執(zhí)著于痛,卻不想大道坦途,痛后才通。 道無先后,達(dá)者為先,水輕夢在眾同門中年紀(jì)絕不算大,可悟性卻是奇高。 “我那時(shí)終明大道皮毛?!?/br> 水輕夢提及往事,沒有自傲,倒有感傷,“是以我又改名明夢,希望自己置身如夢紅塵,卻能時(shí)刻清醒?!?/br> 魏若愚臉色冷然,倒不打斷水輕夢。崔念奴也是嘿然冷笑,顯然沒將水輕夢所言聽進(jìn)去。 只有柳無眉和一幫弟子都是若有所思,暗想傳言水輕夢舍卻證道心、貪戀男歡女愛,看來這些傳言多是假的。 若是心中有愧,如何有這般朗朗的心境? “可惜的是,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 水輕夢緩緩道,“夢越明,反倒更易看穿旁人的舉動(dòng)心意?!?/br> 魏若愚臉色終變,她畢竟為一代宗師,終于聽出水輕夢要說什么。 水輕夢盯著師尊,“師尊所言,不符于行?!?/br> 柳無眉等人大驚失色,在她們心目中,師尊直如天一般的存在,水輕夢竟然對魏若愚如此言語,實(shí)在是她們不可想象的事情。 崔念奴冷笑道,“你等都是受師恩浩蕩,就任憑水輕夢這般羞辱師尊,而無反應(yīng)?” 柳無眉等人神色猶豫。 放下的劍再度有揚(yáng)起的跡象。 水輕夢熟視無睹,“若說受師恩浩蕩,那當(dāng)以你崔念奴為第一,你不出手,讓她們前來送死,可忘記了師尊的諄諄教誨嗎?” 崔念奴暗自惱怒,不想水輕夢言語這般犀利,但她方才和水輕夢過招,是一時(shí)勇氣,聽水輕夢說再出手就殺了她的言語,如何再敢造次? 她看得出水輕夢絕非說笑。 有恃才無恐,如今她崔念奴沒了底氣,內(nèi)心終有恐懼。 “崔念奴乃師尊之孫女,言行法度,早離道太遠(yuǎn)?!?/br> 水輕夢直指問題道,“道求歸一化虛,虛中求悟,如不合一,無疑離道甚遠(yuǎn)?!?/br> 盯著魏若愚,水輕夢凝聲道,“師尊當(dāng)然明白這個(gè)道理?” 魏若愚未答。 明白和做到完全不是一件事情,甚至可能有著天塹之隔。 水輕夢緩聲再道,“沈約如一,一看就明?!?/br> 眾同門驚詫,她們多少聽說過沈約,卻不想天縱奇才的水輕夢會(huì)給沈約這高評價(jià)。 “是以我選擇和他聯(lián)手證道?!?/br> 水輕夢揚(yáng)聲道,“我問心無愧?!?/br> 走正確的道路,本就無愧于心,瞻前顧后,終究是不明道之真意、不信道之真意。 “崔念奴卻在阻攔我的行事?!?/br> 水輕夢清醒道,“如果以師尊當(dāng)年之眼,怎會(huì)是非不分?” 隨即輕嘆,水輕夢緩緩道,“我經(jīng)入夢、尋夢、明夢,知夢終醒,再到輕夢。師尊不明是非,恐怕卻是由知夢到墮夢而不自知。” 魏若愚眼皮輕微的跳動(dòng),握住座椅把手的雙手微微的顫抖。 她仍高高在上。 可她看起來卻像個(gè)傀儡。 她到至今仍未動(dòng)怒,或許不是因?yàn)楹B(yǎng),而是她知道自身或許能在柳無眉等人面前顯示師道尊嚴(yán),可卻無法不讓水輕夢看到骨子里面的不堪。 “世上熙攘,無非名利。” 水輕夢不說則已,一說就要做個(gè)了斷,“但師尊終不是為了名利的人,那有什么會(huì)讓師尊墮入不知?或許只余一件事情。” 柳無眉等人訝然無語,她們常年守在無極宗,論本事是不差的,論對世事的知曉,她們自知不如崔念奴。 但她們沒有想過,水輕夢對世俗似乎看得更加清楚。 “是不是因?yàn)殚L生?”水輕夢緩緩道。 魏若愚霍然若起,下一刻還是強(qiáng)行坐定。 水輕夢見狀,嘆息道,“果然是長生。當(dāng)年黃帝傳下三香一事,無極宗歷代宗主皆知,可終究付諸一笑。” 魏若愚嘴角抽搐,雙手青筋暴起。 從容顏上來看,她還不算蒼老,但那如古木樹皮般的手背,終究還是出賣了她的年紀(jì)。 “證道之人,自然看破生死。” 水輕夢了然道,“只有紅塵癡迷之人,方苦苦糾纏于皮囊。師尊老了老了,終對將臨的命運(yùn)起了畏懼之心,這才和完顏?zhàn)诰?lián)手,試圖破解黃帝隱秘,找到長生香……” 崔念奴花容改變,對她來說,這絕對是個(gè)天大的秘密,哪想水輕夢突然得知。 “在師尊看來,要找長生香,必經(jīng)完顏?zhàn)诰?,可我和沈約所行,卻成完顏?zhàn)诰恼系K?!?/br> 水輕夢緩聲道,“師尊怕我出手,這才任由崔念奴傳出謠言,希望以門規(guī)束我?!?/br> 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 道德自從出現(xiàn)后,就變成綁架正直的工具,就和規(guī)則出現(xiàn)后,變成權(quán)利玩弄世人的殺器一樣。 “可師尊難道不知,完顏?zhàn)诰伺e,正在開啟了地獄之門?!?/br> 水輕夢凝聲道,“師祖預(yù)言的無間地獄,也會(huì)因此而起?” 魏若愚未有回應(yīng),崔念奴嘿然冷笑,“水輕夢,你莫要危言聳聽!” 水輕夢凝望魏若愚良久,這才道,“原來師尊早就只認(rèn)定長生,是以不再管蒼生的死活?!?/br> 魏若愚保持沉默。 但求生前恣意貪歡,哪管死后洪水滔天,并非世俗人的選擇,有些修道之人,也是這般想法。 “可水輕夢不能。” 水輕夢揚(yáng)聲道,“師尊可以背叛祖師魏紫君之意,但我自幼因師尊之故,就立下完成祖師遺愿之志?!?/br> 眾人驀地有荒謬的感覺,暗想魏若愚或許從未想到過今天的這種情況——她往日的教導(dǎo),反成為她如今的阻礙。 “無間地獄,我一定要破解?!?/br> 水輕夢一字字道,“無人可擋,無人可攔,哪怕曾經(jīng)的師尊,亦不可阻!” 崔念奴咬牙道,“若是師尊一定要你放棄呢?” 水輕夢環(huán)顧眾人。 眾人或低頭,或沉默,少敢和水輕夢對望…… 是非曲直,有時(shí)候并不是那么難以看出,難的卻是,在是非曲直面前,還能堅(jiān)持自己心之所向。 “我固然希望師尊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