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色悲戚的方臘，沈約緩緩道，“然后，都子俊和你們達成一個協(xié)議，他幫助你們逃脫大難，而你們卻需要成為他們的試驗品?！?/br>
    揭開謎底，沈約清楚道，“這些……人，如今暗無天日的存在，但以往都是你曾經的手下?！?/br>
    屏幕前的都子俊臉色極為難看，見眾人望來，失聲道，“這件事不是我泄漏的?！?/br>
    成議員緩緩道，“但除了你以外，哪怕琴絲、蕭楚也不知道這個計劃的究竟?！?/br>
    都子俊皺眉道，“你懷疑我破壞規(guī)矩，和沈約暗中有聯(lián)系？”

    成議員搖頭，“若無你和琴絲的苦心經營，我們絕不會取得今日的成就?！?/br>
    都子俊肅然不改。

    成議員臉色緩和道，“或許琴絲說的不錯，這個沈約，并非一個尋常的穿越人士，一切似乎真的是他推出的?！?/br>
    史密斯先生一旁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應該將琴絲、蕭楚排除在外。他們參與進來，更有利我們面對眼前的局面。”

    眾人默然。

    方臘神色駭異，終于道：“你究竟都知道什么？”

    沈約沉吟道，“不算多，可足夠我想明白很多事情。我可以觀想巖石，以自然之意避免他們的攻擊，他們不攻擊你，卻讓我有些奇怪。”

    攤攤手，沈約淡然道，“如今想來，原因昭然，就是因為他們是你的手下，對你心悅誠服，才在變成超體變異后也沒有攻擊你。他們既然信服你，你又如何忍心讓他們對我進行攻擊，讓他們死于非命？”

    盯著方臘，沈約緩緩道，“你沒有泯滅良心，知道我可以殺了他們的。”

    方臘不語。

    沈約又道，“你以為的一時脫難，不想?yún)s是跳入另外的牢籠。你的兄弟手下因為實驗變成世人眼中不人不鬼的怪物，只能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br>
    “你說錯了?！狈脚D突然道。

    沈約平靜反問道，“錯在哪里？”

    方臘整個人又似燃了起來，“將我的兄弟變成這樣的，不是因為都子俊他們，而是由于趙佶！”

    沈約默然。

    方臘上前一步，緩緩道，“若非趙佶荒誕無恥，重用六賊，害天下蒼生沒有活路，我等何必造反？”

    盯著沈約，方臘一字字道，“我們要的，無非是活下去，可趙佶他們要的，不僅是將我們和豬狗一樣的壓榨，奉獻出所有的忠誠和血rou，最終還要我們將命交給他?！?/br>
    向身后望去，看著躲在暗處的那些人，方臘悲憤道，“他們信我，才會變成今日的模樣，我方臘只要還活著一天，終究要幫他們了結這個積怨！”

    第1756節(jié) 放下屠刀？

    有些人是為仇恨而活。

    方臘看起來就是如此。

    你如何讓一個滿是仇恨的人消弭心中之恨？

    都子俊望見方臘的表情，緩緩道，“沈約是有點出乎我們的意料，可他若以什么道理感化方臘，那和偽君子仿佛?！?/br>
    成議員等人緩緩點頭，哪怕史密斯也是露出贊同之意。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這是世俗的法則！

    釋迦能夠以身喂虎，可世人卻不能，你無法以釋迦的標準要求世人。孔子理論的問題就是——他希望所有人和他一樣仁義，可世人做不到了。

    沈約望著那如同在燃燒的方臘，突然道，“我有一事想問問你?！?/br>
    方臘帶著戒備，“你可以問?！睗撆_詞就是，我不一定答。

    沈約沉吟道，“方二娘和你究竟是什么關系？”

    方臘怔了下，身上火光亮度稍弱。

    半晌，方臘這才道，“當初她娘改嫁家父，她到了我家?！闭f話時，方臘神色有絲痛苦。

    沈約腦海中瞬間有了數(shù)條支線，沉吟道，“你想娶她，可因為世俗的緣故，她只能離開你？”

    一言落，眾人錯愕，成議員吃驚道，“他怎么會知道此事？”

    都子俊盯著沈約，喃喃道，“他不是人?！?/br>
    眾人竟深有同感。

    很多事情，對他們都可說是隱秘，更不被世人知曉，可沈約偏偏知道！

    “他的能力更近超體變異。”

    都子俊凝聲道，“你們可還記得，當初超體變異的一個演變方向，是超級進化。”見眾人沉默，都子俊強調道，“遠超世人的記憶存儲，遠超世人的身體構造和分析能力……是超級進化的方向。沈約到了這里，不到半月，對我們所知越來越多，而且他一直沒有放棄逼我們出來！”

    眾人默然。

    都子俊沉重道，“因此，讓他無法觸及我們的核心，是保護我們計劃完成的關鍵！”

    燃燒的方臘看起來要熄滅的模樣。

    能燃的蠟燭、油燈是因為燈芯。

    心若不在，燈火怎燃？

    “你如何知道此事？”方臘開口，證明沈約的推測無誤。

    沈約沒有絲毫自得，只是道，“我只感覺你對方二娘的情感，超越了結義兄妹……”

    方臘并不否認，喃喃道，“是的，我愛雪柔?！?/br>
    他說出“愛”字的時候，眼中淚水涌現(xiàn)。

    沈約望見，知道那是真心的愛。

    世俗太多的愛，不過是條件。

    當你被世俗所傷，不信愛的時候，失去的不僅是愛，還有愛中的心。

    雪柔自然就是方二娘。

    方臘低語道，“這世上人心最是難測，但我看到雪柔第一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的善良。有些善，你是不忍傷害的?！?/br>
    沈約接了一句，“并非所有人都明白你說的道理?！?/br>
    成議員突然道，“沈約在做什么？”他是極有目的的人，認為沈約的言行，自然也有目的性。

    都子俊淡淡道，“他在用一種很迂回的方式對方臘在說教，他希望方臘放棄心中的殺意，這才用方雪柔的事情希望感動方臘?！?/br>
    成議員皺眉道，“如此一來，似乎和你的計劃有違背。你讓飄搖將沈約帶到方臘的面前，當然不是讓方臘放下殺意？你本來……”看了飄搖一眼，成議員沒有說下去。

    都子俊淡然道，“當然不是?！彼坪跸胝f什么，可見飄搖在旁，只是道，“沈約比我們想的要聰明很多，他知道無法用道理讓方臘放下屠刀，是以才嘗試用方雪柔來說事，可惜的是……沈約想錯了一點，方臘不再是孩子。方臘如今的認知絕非等閑，想要糊弄他，難于登天?！?/br>
    山洞內火光淡淡。

    火光是從方臘身上發(fā)出的。

    自從沈約提及方雪柔的時候，方臘就不是熊熊烈火，更像是夜空荒野中，那伴人入眠的星火。

    沈約敏銳的感覺到這點。

    半晌，方臘終于道，“不錯，不是所有人都會珍惜善良。相反，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欺詐善良，只為了滿足他們可鄙的欲望?！?/br>
    看著沈約，又像是看著過往，方臘回憶道，“我看不慣他們對雪柔的態(tài)度，忍不住幫雪柔說了幾句公道話，卻變成旁人打擊我的事實。我家是個大戶人家，人丁興旺，繼承家父產業(yè)的，不止我一個兒子?！?/br>
    沈約對這種變化很是了然，“為了家業(yè)，兄弟鬩墻。為了打擊你，他們……從雪柔身上下手……”

    方臘笑了起來，可笑容比哭還要難看，“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聞沈約回應，方臘自顧自的說下去，“你對世上的丑惡看的一清二楚，對那些jian人的手段也是了如指掌，可你仍舊是個正直的人?！?/br>
    成議員聞言，看了都子俊一眼，擔憂道，“看來你的計劃很有問題，方臘似乎和沈約要成為朋友了?！?/br>
    都子俊并不緊張，“很清醒的兩個人，反倒不會成為朋友。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嗎？”

    成議員微笑道，“很有道理?！?/br>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br>
    方臘眼中似燃著火，盯著沈約道，“按照常理，你對邪惡的手段這般了解，本應趨近邪惡。可你的表現(xiàn)卻是違背常規(guī)。你這樣的人，是真正的至惡，還是終極的善良？”

    在世俗眼中，沈約這種人本不應該存在，就和這世上只有極惡，卻不會有純善般。

    沈約笑對方臘的質疑道，“善惡不過是一種認知，我非善也非惡，你可以想象那種狀態(tài)嗎？”

    旁觀的眾人都有些茫然。

    成議員看了都子俊一眼，“他在說什么？”

    都子俊冷笑道，“這不過是釋迦所創(chuàng)的一種非二元認知，華而不實?！?/br>
    飄搖心中暗想，華而不實多是說無法做到，可沈約的表現(xiàn)，絕非說說而已。

    方臘徑直道，“我想象不出?！彼拇_無法理解沈約所言。

    沈約輕描淡寫道，“不理解也無妨，更不會耽誤你繼續(xù)說說方雪柔的事情?！?/br>
    方臘一怔。

    沈約說的平淡，可他卻聽出不一樣的味道，很多時候，不是一定要解決一個問題，才能進行下一步嗎？

    他方臘難以逾越的障礙，可沈約卻是輕松跳過！

    沈約似看出方臘所想，輕聲道：“執(zhí)為緊結，執(zhí)著就成死結，死結用執(zhí)著之法，如同負薪救火，火不能歇。”

    輕嘆一聲，沈約喃喃道，“若方雪柔還在，不知她會如何來解？”

    第1757節(jié) 深情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已被奉為至理的名言其實大有問題。

    有些人系了鈴鐺，自己其實也不知道如何系上的。

    解鈴需要的是方法和清醒。

    沈約輕輕一句話，讓方臘又回到往事中，“如你所言，他們?yōu)榱舜驌粑?，就拿我和雪柔之間的愛大作文章，指責我為不孝子，傷風敗俗之人?！?/br>
    沈約微有憐憫，“但這更加深你想要娶方雪柔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