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警戒 第1146節(jié)
韓世忠想的卻是另外一層,“兄弟對我宋軍對抗金人并不樂觀?覺得若等金人兵臨城下,我等……會敗嗎?” 沈約默然半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眼下的問題,是多年積累形成,想要破解,自然難以頃刻功成。” 第1704節(jié) 盡忠報國 證悟有漸進、頓悟兩種方式。 其實這又是一種方式的不同階段罷了。 若無漸進之明,哪有頓悟之功? 歷史早經(jīng)更改。 華夏數(shù)千年的延續(x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無非成住壞空四字。 看似的動蕩改變,始終不變的是人性糾纏其中。 沈約并不認為自己到了靖康之難的時間節(jié)點前,就一定能改變歷史。 原因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會停留多久,他要應對天柱山那些人的戒心,他還要考慮九州之王是否會出現(xiàn)。 更遑論,還有水輕夢這種證道高手要來找他。 沈約并非自戀,而是當初看到水輕夢見他微露喜意就知道,這女人難得遇到真正的道友,一定會找到他證道。 世上自稱道友的人很多,但就和和尚很多,真正知曉佛法的卻稀有。如沈約、水輕夢這般得悟天道的在世間著實寥寥無幾。 因為寥寥,更是珍惜。 但讓沈約對歷史不容樂觀的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他知道人性改變的困難。 你說服一個想吃棒棒糖的孩子放棄棒棒糖,都要花費許多口舌,甚至無功而返,你若想說服汴京的君臣、百姓,放棄某些固定思想的難度可想而知。 世人很難放下的就是傲慢和偏見。 韓世忠聽沈約說的凝重,憂心道,“沈兄弟,事情雖是難為,可終究只有你得天子信任,也只有你能勸動天子。” 衣柜中似乎又有一聲輕響。 梁紅玉更是警惕,拿過三個茶杯,放了茶葉,然后靜等水開。 沈約沉吟道,“在我想來,宋人積弱太久,難擋金人的虎狼之兵,和談不失為一個辦法?!?/br> 韓世忠、梁紅玉均怔。 梁紅玉遲疑道,“沈兄弟此舉倒讓jiejie意想不到?!?/br> 韓世忠急切道,“兄弟,使不得。金人風俗強悍,此刻銳氣難言,吞并遼國后,還想對大宋用兵,可見欲壑難添,你若讓圣上求和,不但北疆盡失,這汴京當年建立時就無險可守,金人若是長驅(qū)直入過黃河后,宋人休矣!” 見沈約望著他,似在思索什么,韓世忠忙道,“愚兄不過是心急之語,若有不妥,還望兄弟海涵?!?/br> 沈約輕嘆道,“韓兄說的極是。若讓金人過了黃河,整個中原可說是門戶大開,任人蹂躪?!?/br> 他說話時,腦海中又閃過闖入那人的身形。 那人蒙面,卻在凝神傾聽,目中似有激動之意。 聽沈約、韓世忠議論,那人為何會有激動?那人顯然也很關(guān)切閣樓中人的討論,這才如此神情。 韓世忠輕吁一口氣,“兄弟有這般見識,愚兄著實欣慰?!?/br> 沈約緩緩道,“韓兄先戰(zhàn)西北,后敵遼人,又平方臘,用兵之能不言而喻,若你向天子諫言,該如何出戰(zhàn)?” 韓世忠聽沈約不提議和,精神振作道,“愚兄有三策?!?/br> 沈約笑道,“想必是分上中下三策?” 韓世忠不由一笑,“可以這么說,上策就是主動出擊,御敵于國門之外,遼人常勝軍搖擺不定,若是可能,我等可堅定郭藥師之心,聯(lián)手郭藥師所領(lǐng)的常勝軍和金人決戰(zhàn)燕京,依仗燕云山形地勝,若再有朝野一心,擊敗金人的入侵并非沒有可能。” 沈約沉吟道,“依我在汴京所見,京城號稱八十萬禁軍,但不過是烏合之眾,真能作戰(zhàn)的實在少之又少。” 韓世忠立即道,“可西北軍仍有狄大將軍當年的雄風,種氏數(shù)代經(jīng)營西北,作戰(zhàn)之能并不遜色金人。當初對遼慘敗,并非西北軍不行,而是……”他沒有說下去。 梁紅玉雖然還擔心賊人,可見沈約智珠在握的樣子,倒?jié)u漸不再緊張,聞言插了句,“是劉延慶不知兵?!?/br> 韓世忠咳嗽一聲。 梁紅玉卻未收聲,“世忠,在自家兄弟面前,還怕什么?你這多年來,始終對劉延慶盡職盡責,如今批評他一句都不行?” 韓世忠默然。 梁紅玉潑辣道,“你不想說,那我替你說,你不要阻擋我說出真相就行?!?/br> 沈約輕淡道,“兄弟洗耳恭聽?!?/br> 梁紅玉挽起袖子,有些忿然道,“三年前,大宋攻遼,郭藥師感覺遼國朽木難雕,帶兵投靠了劉延慶?!?/br> 沈約暗想,韓世忠一直對郭藥師很是看重,原來是早有交道。 “有郭藥師投誠,劉延慶以為取燕京不過是反掌之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梁紅玉氣惱道。 沈約淡笑道,“他一定將韓兄派去押后。” 梁紅玉反倒怔了下,“你怎么知道?聽世忠說了?他不會說的。” 沈約搖頭道,“今日我才聽你說及此事,我是想到的?!?/br> “為什么?”梁紅玉不由問了句。 沈約了然道,“既然覺得功勞取之易如反掌,以劉延慶為人,當然要將功勞交給培養(yǎng)之人?!?/br> 韓世忠垂下頭來。 梁紅玉一拍大腿道,“我就說兄弟有眼光。這個劉延慶從來都是在玩弄世忠,從未將他當作是親信!” 韓世忠嘆息道,“過去的事情,提及何用?” 梁紅玉不滿道,“他劉延慶做得,我梁紅玉說兩句痛快下都不行?沈兄弟,你千萬不要學你大哥那樣?!?/br> 沈約只是笑笑。 梁紅玉略有嘲諷道,“劉延慶讓郭藥師、高世宣為先鋒攻取燕城,又讓他的兒子劉光世為后援。這用意明擺著,就是將功勞給予自家人。劉光世若是個驍將也沒人說什么,但劉光世卻是紈绔子弟?!?/br> 沈約皺眉,“軍情一瞬萬變,哪怕必勝,也不能如此托大?!?/br> 韓世忠贊道,“正是如此。” 沈約腦海中隨即閃過了那個蒙面人也在暗中緩緩點頭,心中微動。 他和韓世忠談論軍情,其實用意不是拖住敵手,而是為了驗證一個預知。 在進入此間后,他的腦海中不出意料的再出個預知畫面。 那個畫面很是奇特,似乎和當下無關(guān)。 那是一個年輕人跪在地上,袒露后背,神色肅穆。有一婦人正站在他的身后,神色慈愛又有堅毅,正在那年輕人背上刺字。 字跡已成。 ——盡忠報國。 盡忠報國?! 他沈約腦海中為何會閃現(xiàn)出這種畫面,難道說…… 沈約很是意外。 第1705節(jié) 無人可綁 潛入閣樓中的人是岳飛? 只要略懂華夏歷史的人,莫不知曾有個民族英雄在背部刺下了“盡忠報國”四字。 和如今的青少年紋身不是家事,需要國家來束縛不同,當年那人紋身,并非??峄蚓衩允?,卻是將信念刺在肌膚、銘刻在心間,而且一生奉行! 岳飛岳鵬舉如何到了這里? 沈約一時間想不明白,可他知道若是岳飛在此,聽到他們議論國家大事的時候,就絕對不會選擇出手。 岳飛定會關(guān)心國家大事,也絕非沖動盲目之人。 事實證明他沒有想錯,那蒙面人數(shù)次眼露激動,凝神傾聽他們的交談,沒有絲毫要廝殺的意思。 梁紅玉不知沈約深意,卻被往事激出了感慨,“這大宋素來重文輕武,將不知兵,歷來掌兵權(quán)的除了狄大將軍,范公外,盡是碌碌無為之輩。” 她說的范公自然就是范仲淹。 那個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清醒人物! 雖是大宋文臣,卻少有的錚錚傲骨! 在西北,若非范仲淹力挺狄青,狄青雖難以死在夏人的虎狼之口,卻可能死在宋人文臣的唇槍舌劍下。 范仲淹先狄青一步倒下。 當所有外族人將狄青視為戰(zhàn)神的時候,大宋內(nèi)部的文臣卻視狄青為眼中釘、rou中刺,極力想要除之。 自古以來,這種可笑且可悲的事情時有發(fā)生。 沈約略知這些事情,暗自感慨。 他對韓世忠的上策并沒有太多質(zhì)疑,畢竟韓世忠真正征戰(zhàn)疆場二十年,用兵目光還是獨到的。 他沈約擔心的卻是——若沒有他沈約支撐,一心出戰(zhàn)的韓世忠只怕比狄青下場更慘。 這才是他始終遲疑的原因。 “劉延慶以為大功可以輕易到手,哪想到他的兒子劉光世不過是個膏梁子弟,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br> 梁紅玉仍不懂沈約的心思,帶著厭惡道,“軍機瞬間百變,郭藥師、高世宣順利攻入燕城,陷入巷戰(zhàn)中,可劉光世居然沒有及時趕到支援。” 手中重重一頓茶杯,梁紅玉不平道,“高世宣和一幫西北軍盡數(shù)戰(zhàn)死,郭藥師苦戰(zhàn)逃離,然后遼人趁機一鼓作氣的擊潰宋軍,若非世忠拼命斷后,阻擋些時間,劉延慶說不定早死在三年前。” 韓世忠神色感喟,不知是因為劉延慶老jian巨猾的算計,還是因為那些無辜送死的西北軍將。 “沈兄弟,你猜劉光世為何會沒有及時救援?”梁紅玉問道。 沈約淡然道,“看起來無非吃喝玩樂幾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