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盯著地上的方二娘，緩聲道，“但你等不得了，終于還是提前下手殺了她?！?/br>
    崔念奴不想沈約對于她的這些小動作盡數(shù)收于眼底，強笑道，“看來在沈公子面前，口渴都是不能了。”

    沈約淡然道，“但你千算萬算，恐怕從未算過，方二娘其實未死?！?/br>
    一言落，眾人霍然向方二娘望去。

    不知是錯覺還是燈光影響的緣故，有人感覺方二娘的眼皮似乎動了下。

    崔念奴卻未去看方二娘，“沈公子，奴家不過是個弱女子，你這般費盡心機……”

    “在場眾人都去看方二娘是否死了，你為何不看？”沈約突然問道。

    崔念奴意識到問題，隨即道，“聶大人和沈公子認定的事情，奴家如何會懷疑呢？”

    沈約反問道，“你不去看，是不是你認定，服用你的毒藥后被引發(fā)，想要活轉絕無可能？”

    崔念奴正是這般想，被沈約說穿，內心不安，依舊道，“沈公子這般做法，算不算古人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沈約不看崔念奴，只是盯著地上方二娘的尸體，繼續(xù)道，“你以為我希望找到你的錯處，其實我只是在說出真相。”

    眾人愕然。

    “不知真相的我們，無力掙扎?！?/br>
    沈約沉聲道，“但知道真相的我們，如何還會沉迷不起？”

    他一直看著尸體，神情驀地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趙桓自來此后，除了伊始的耀眼，隨即和路人般，如今見沈約舉止奇特，閣樓外毒蛇環(huán)繞，內心發(fā)慌道，“沈先生，你在做什么？”

    沈約笑笑，“我既然能送走林靈素，自然能招某些人回來?！?/br>
    趙桓見狀，失聲道，“沈公子難道想要召回方二娘的鬼魂？”

    他一言倒說出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哪怕崔念奴都是內心忐忑，但她自然不信死而復生的事情。

    “或許吧……”

    沈約凝望著方二娘的尸體，沉聲道：“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也不甘心。你信任的人，卻有負于你，你想保護的人，卻冷眼看著你的尸體……你所謂的不能放下，如今看起來更像是個……”

    “笑話”兩字不等說出，眾人一陣驚呼，沈約住口。

    哪怕崔念奴也是霍然向方二娘望去。

    本來死透的方二娘眼皮倏然動動。

    不是幻相，而是真的在動。

    眾人訝然之際，方二娘睜開了眼睛。

    她嘴角還流著黑血，她的臉色很是蒼白，但她睜開了眼睛。

    眼神空洞。

    眾人看著那雙空洞的眼睛，都是汗毛豎起，不信有人死而復生，又不能否認自己看到的一切。

    方二娘已然幽幽道，“放不下的事情，不是個笑話！”

    第1682節(jié) 突襲

    炙熱的茶杯，很難拿起，熾熱的情感，如何放下？

    方二娘睜眼。

    睜眼的那一刻，她的神情有著說不出的詭異落寞。

    沈約看著死而復生的方二娘，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方面大耳的人物，他沒有再說什么。

    他只負責讓某些人明白真相，但明白真相后的人如何去做，卻不是他要控制的事情。

    釋迦度人以筏，但若真的有筏也不想劃向彼岸，筏亦無法。

    崔念奴臉色終于變得難看，看到方二娘死而復活，最震撼的自然是她，因為她清楚沈約說的真相無誤。

    掩蓋真相是因為對真相的無法面對。

    她崔念奴無法面對方二娘的復生對質！

    方二娘緩緩站起來，那些捉她的護衛(wèi)連連后退，臉上都是露出驚懼之意。

    “放不下的事情，不是個笑話?！狈蕉镒钕瓤聪蛏蚣s，再度道。

    沈約平靜道，“你因為放不下，這才回轉？”

    方二娘幽然道，“正是如此?！?/br>
    梁紅玉內心驀地有些疑惑，在場眾人都覺得方二娘是死而復生，方二娘的聲音也和以往無異，但她卻敏銳的感覺到方二娘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同。

    轉望崔念奴，方二娘緩聲道，“崔念奴，你是金人的細作！”

    一言未落，眾人失色。

    蔡攸本來和崔念奴站的極近，聞言不由退了步，不想崔念奴驀地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然后擲了出去。

    眾人倒有絕大多數(shù)人沒想到崔念奴會突然出手，更沒想到崔念奴一出手竟快如電閃。

    那看似柔弱如花的女子，乍一出手，簡直和母豹狩獵般。

    方二娘未動，因為崔念奴沒有對她出手。

    別人既然對她的死無動于衷，她又何必理會別人的死活？

    蔡攸飛起，砸向了趙桓。

    這又讓眾人意料不到。

    “保護太子?！甭櫳胶鹊?。

    趙桓將聶山帶到身邊，聶山知道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機會，自然不會讓太子有事。

    可太子的護衛(wèi)卻多少有點兒茫然。

    太子固然要保護，那蔡攸呢？

    蔡攸身為使相，位高權重，若是傷了蔡攸，他們同樣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聶山令下，上前的只有他一個。

    伸手一攬，聶山一把抓住了蔡攸的腰帶，他也算有些身手，這一抓又快又準，隨即就要將蔡攸放下。

    砰！

    有纖纖玉手就在聶山顧及蔡攸的時候，擊在了他的胸口。

    手是崔念奴的手！

    在擲出蔡攸的時候，崔念奴隨即如影隨形的跟在蔡攸之后，在聶山分心那一刻，擊中聶山。

    玉手纖纖看起來柔弱無力，聶山卻是吐血倒退，駭然崔念奴的武功高強時，隨即臉色慘變，因為下一刻的功夫，趙桓已落在崔念奴的手上。

    燭影紅搖。

    香風暗度。

    有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不好時，崔念奴居然抓住趙桓，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看著要蜂擁上前的侍衛(wèi)，淡漠道，“你們想讓太子死，就盡管上前?！?/br>
    哪怕韓世忠也是勃然變色。

    不過剎那，崔念奴擲蔡攸、傷聶山，擒下了太子為人質，舉重若輕、盡顯狠辣！

    沈約仍站在遠處，平靜道，“好手段?！?/br>
    崔念奴雖然擒下太子，控制局面，但見沈約不慌不忙的樣子，心驚之際卻嬌笑道：“再好的手段，其實也不如沈公子的?！?/br>
    沈約笑道，“你不否認自己是兇手了嗎？”

    眾人方才多不信崔念奴是真兇，這刻聽聞，卻均認定崔念奴絕對就是幕后兇手。

    趙桓嘶啞道，“沈公子救我！”

    “沈公子救不了你的?！?/br>
    崔念奴輕笑道，“太子，奴家的戒指里有根毒針，只要奴家一動手指，毒針就會刺入太子的脖頸?！?/br>
    眾人望去，發(fā)現(xiàn)崔念奴的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枚戒指。

    戒指光芒閃閃，頗為耀目，也蘊藏著無盡的殺機。

    “奴家保證，這毒針絕對會一擊斃命。”崔念奴聲音輕，卻滿是要挾之意，“毒針上的毒，毒死一頭大象也不是問題。”

    “你給二娘下的毒，也是這種？”方二娘突然道。

    眾人沒覺得異常的時候，崔念奴驀地有些訝然道，“你是……”她方才驚凜之際，未如梁紅玉般發(fā)現(xiàn)問題，可聽到“方二娘”這般說，立即察覺到問題。

    眼前的人并非方二娘！

    方二娘如何會用旁人的口氣說話？

    鬼上身？

    崔念奴瞬間閃過數(shù)個念頭，雖是驚疑，卻仍冷靜。

    她再度控制了局面。

    只要太子趙恒在她手上，她相信哪怕沈約也要投鼠忌器。

    “不對，你給二娘下的毒，只怕更毒?！?/br>
    “方二娘”搖頭道，“有種毒藥，毒的是心?！倍⒅弈钆胺蕉铩毖壑袧M是怨毒之意，“二娘知道你是金人，可仍舊讓你加入了明教?！?/br>
    澀然的笑，“方二娘”竟?jié)M是愴然之意，“對大宋百姓而言，金人可怕，但對處于生死一線的百姓而言，再可怕的外族人，都不如那些當我們是畜生般的自己人。如果聯(lián)合金人，鏟除了要殺了自己的人，看起來也是情有可原?！?/br>
    沒人回應。

    聶山吐血，太子被擒，蔡攸摔到地上后就沒了動靜……

    這三人或許不贊同“方二娘”的說法，但其余人或多或少都能體會到“方二娘”的感受。

    有時候，最難忍受的不恰恰是“自己人”？

    “你們方才為什么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