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可太多人偏偏不懂得如何獲得精神的充足，是以多數(shù)人采用吸食興奮劑來制造這種虛幻的滿足，但興奮劑對世人來說，無疑飲鴆止渴，不但害己反倒削弱精神力。趙佶還算聰明，知道夢想到云鷹的那種境界隱約是快樂的源泉，他追逐那種感覺，可又不清楚自己追逐什么……

    如果讓沈約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趙佶曾偶爾入禪境，卻不知道怎么再進(jìn)入！

    這些微妙玄奇的東西，在場眾人，能懂的實(shí)在寥寥無幾。

    完顏烈卻不再解釋，繼續(xù)道：“你在靖康之戰(zhàn)前，又在因緣石上夢得六甲神兵相助，是以你才相信世上真有六甲神兵?！?/br>
    趙佶臉色灰敗。

    靖康之役后，他因?yàn)榱咨癖氖虑?，著?shí)遭到了太多的屈辱，可唯獨(dú)完顏烈才揭露了真相。

    “汴京城破，你知道隨身帶著這因緣石，恐怕隨時都會被人拿走，這才將因緣石交給了忠心耿耿的李斌。”

    完顏烈瞥了李斌一眼，“這個奴才一直為你保管因緣石，你吩咐李斌，等待機(jī)緣，再將因緣石交到你的手上。因此……”

    一指地上那特種兵的尸體，完顏烈意料之中道，“他們知道你是趙佶，向你索要因緣石，你為求保命，立即帶他們來到這里?！?/br>
    哂然一笑，完顏烈又道：“不然老夫?qū)嵲谙氩怀瞿愕竭@里的其他緣由?！?/br>
    趙佶臉色灰敗，李斌也是臉色如土，不想這個老頭子人老心卻清醒的很，對這些秘事簡直如同親眼目睹。

    他們本來很是困惑，因?yàn)橛嘘P(guān)因緣石的事情，是這二人的私密約定，絕無第三人得知，他們只以為抵賴，就能騙過這個老頭子，如今才明白，這老頭子的頭腦，實(shí)在迥異旁人。

    “然后你趙佶還說……對此并不知情?！?/br>
    完顏烈嘿然道：“莫非你還在妄想借助因緣石幫你逆天改命不成？”

    趙佶汗出如雨，突然跪倒道：“老先生饒命，趙某一時貪念，如今情愿將因緣石送上?！彼居凶宰?，可在汴京城破后，所謂的自尊早被金人踐踏了一地，眼下為求活命，早顧不上許多。

    再說，他不過是做個順?biāo)饲?，想不送因緣石也是不行?/br>
    詩盈看了心如刀絞，淚水浮上眼眶。她早感覺父親的不堪，但今日親眼目睹父親這般卑劣，還是不由心痛。

    沈約終于道，“這應(yīng)是九州之王告訴閣下的？”

    只有九州之王才能通過天柱山那些人的科技，進(jìn)行聯(lián)系趙佶的思想，進(jìn)而推知趙佶的舉動！

    完顏烈一字字道：“不錯。這也是老夫知曉的、有關(guān)因緣石的一切。如今，老夫都告訴你因緣石的前由了，輪到沈約你來說說了?！?/br>
    眾人面面相覷，暗想這個要求難度極高，趙佶十?dāng)?shù)年都無法破解的秘密，沈約如何能立即有所發(fā)現(xiàn)？

    沈約卻只是道：“閣下能否將因緣石給我看看？”

    完顏烈毫不猶豫的遞上因緣石。

    沈約接過后觀察了半晌，緩緩的翻到扁平石頭另外的一面。

    石頭另外一面，中心的地方有個類似小小圓環(huán)的凹痕，凹痕如同戒指大小。

    沈約看著凹痕，如同看著石頭上的一朵花般。

    完顏烈等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道：“如何前往香巴拉？”對于因緣石的奇詭，他其實(shí)并沒有興趣，他最關(guān)注的，還是香巴拉！

    見沈約搖頭，仍舊看著那凹痕，完顏烈又道，“你感受到什么？”

    他身為絕頂高手，暗自領(lǐng)會天人合一之秘，一眼看出沈約進(jìn)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這是道德經(jīng)中的幾句話。

    完顏烈絕非粗人，相反，他對中原文化有著極為深刻的理解，對于道德經(jīng)這種奇書，早就倒背如流。

    老子在道德經(jīng)提及的人之“恍惚、窈冥，物精”等形容，其實(shí)就和禪修止觀法達(dá)成的境界仿佛。

    完顏烈亦是精通佛道之理，自身亦能到達(dá)恍惚通窈冥，窈冥觀物精的境界，是以能看出沈約亦是處于這種狀態(tài)。

    不然當(dāng)初在乾元殿內(nèi)，他完顏烈如何亦能讓琴發(fā)正音？

    琴畫書棋中琴要發(fā)正聲，一定要在自身處于一種微妙玄通的境界才能做到。

    沈約瞬間入定，完顏烈暗嘆此子意念的清明專注，他在沈約這個年紀(jì)，是絕對做不到這點(diǎn)的。

    這不但需要努力，更需要悟性。

    年輕的完顏烈雖很聰明，但對大道的悟性卻遠(yuǎn)遠(yuǎn)不夠。

    可他完顏烈方才在把玩因緣石時，也曾感知因緣石的動靜。

    他完顏烈一無所獲。

    但沈約卻像有所得的樣子。

    難道九州之王說的確實(shí)無誤，沈約才是進(jìn)入香巴拉的關(guān)鍵？

    完顏烈想到這里時，沈約突然伸左手入懷，再拿出手的時候，多了一個戒指。

    眾人怔住，然后見沈約將戒指放在因緣石的凹槽中。

    “喀”的聲響。

    因緣石和戒指居然嚴(yán)絲合縫！

    第1479節(jié) 宋室恩仇

    眾人大奇。

    誰都沒想到沈約突然拿出個戒指，更沒想到戒指居然像是因緣石的配套設(shè)備。

    有人忍不住想——這個沈約看似對因緣石一無所知，但他若無深知，如何會有因緣石上的戒指？此人實(shí)乃心機(jī)極深之輩。

    沈約望見略有些出神，卻想到吳均所言——閣下帶戒指到了臨安府崔府君廟，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他會先問你一句——因緣在否？

    長江渡船上，他見到吳均，被吳均認(rèn)為是神仙。吳均感覺躲不過酆都判官的追殺，這才將戒指給了沈約。

    當(dāng)初哪怕沈約都以為這不過是個信物?？伤麤]想到這竟然是因緣石上的東西。

    但沈約當(dāng)初又知道，這戒指絕非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他曾經(jīng)研究過這個戒指，卻沒什么收獲。

    聯(lián)想到吳均還說過——你只要回答因緣注定，就會見到一人。你告訴那人，吳均雖不辱使命，不過難逃一死，但查證一事，真實(shí)存在！

    因緣在否？

    因緣注定！

    這好像是暗號般的對答，難道說的就是因緣石？

    沈約想到這里，向趙佶望去，見趙佶立即移開目光，緩緩問道，“趙……先生，你可曾見過這戒指？”

    趙佶的表情出賣了他的內(nèi)心，但他還是猶豫片刻才道，“見過，這的確是因緣石后面的戒指?！?/br>
    “這么說……當(dāng)初你得到這因緣石的時候，戒指還在？”

    沈約沉吟道，“那戒指什么時候失去的？”

    趙佶微有遲疑，“趙某真的不知，伊始時，那戒指和石頭合為一體，是無法卸下的。”

    沈約撥動下戒指，翻轉(zhuǎn)下石頭，戒指并沒有掉落。

    眾人多想，若無機(jī)關(guān)卡槽，很難做到這點(diǎn)。

    沈約卻知道兩者之間靠的是一股類似磁力的力量相連。

    “趙某怕破壞因緣石，是以并不想取出因緣石后的戒指?！?/br>
    趙佶回憶道：“只是有一日，趙某在苦惱因緣石不能給趙某更多靈感時，把玩后才發(fā)現(xiàn)，因緣石后的戒指不見了?！?/br>
    完顏烈冷笑道：“但那是你的宮中，你難道從未搜過？”

    趙佶哆嗦道：“搜是搜過，趙某還懲罰了幾個打掃的宮人，但他們都說沒有見過。”

    沈約突然道，“那你懷疑誰呢？”

    趙佶隨口道：“趙某懷疑……”他只說了四個字，才發(fā)現(xiàn)不自覺的被沈約套了口風(fēng)，可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收回絕無可能，他只能道：“德基曾經(jīng)進(jìn)入過趙某的……房間。”

    他不是皇帝，如今很多用語盡量使用常人的語氣，原因無他，因?yàn)樵贁[架子會被人羞辱和笑話。

    不等沈約發(fā)問，趙佶已道：“德基是趙某的第九子，以前是康王……如今……如今……”

    完顏烈冷冷道：“如今是偏安江南的皇帝，早就將你這個老子忘到腦后了?！?/br>
    趙佶臉上有絲怨毒之意閃過，隨即賠笑道，“德基為人寬厚，不會如此。他……只是……有心無力罷了?！?/br>
    完顏烈淡然道：“趙構(gòu)知道你要?dú)⒘怂捞?，還會想救你嗎？”

    趙佶大驚失色，“你……”

    他沒說下去，可想說的，自然是你怎么知道？

    沈約喃喃道：“如果是趙構(gòu)拿走了戒指，如何會丟失呢？”

    眾人看著沈約，心道這要問你了，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嗎？

    完顏烈徑直道：“這戒指不是你從趙構(gòu)手上……取得的嗎？”他感覺不是這樣，但還是試探問了句。

    沈約搖搖頭，“是一個路人托我將戒指交往臨安府，卻沒說交給哪個。只是意外連連，我沒有南下，卻一路到了這里?！?/br>
    除楊幺、完顏烈隱約知曉內(nèi)情外，眾人多想——南轅北轍，莫過如此?？梢阅闵蚣s之能，到了這里絕非被動，或許只是想要私吞這戒指罷了。

    可完顏烈不好惹，完顏烈又只對沈約一人客氣，狐假虎威也好，真有實(shí)力亦罷，眾人終究不敢將質(zhì)疑宣之于口。

    沈約也看到趙佶的怨毒，暗想根據(jù)歷史記載，趙構(gòu)稱帝多年，議和頻頻，最終還是沒有接徽宗，欽宗回轉(zhuǎn)，固然是怕父親、兄長到了江南后奪位，但和這兩人骨子里面的忌恨也是顯而易見。

    趙佶心中疑惑，忍不住問道，“沈先生好像對這因緣石也不陌生?！?/br>
    完顏烈一語道破趙佶的心意，“你想問他怎么知道你想要?dú)②w構(gòu)祭天？”

    趙佶不語。

    完顏烈淡然道：“你將這秘密當(dāng)作取信之事告訴給完顏?zhàn)诤?，完顏?zhàn)诤膊痪们霸趯m中，將你和兒子的恩怨全盤托出了?！?/br>
    趙佶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討好道：“國倫右勃極烈可還安好？”

    完顏烈無情道，“方才不是說了，完顏?zhàn)诤?、完顏?zhàn)诟珊秃县菽切┤?，已?jīng)死的一干二凈了?！?/br>
    趙佶神色駭然。

    他伊始聽到這些事情，只感覺完顏烈信口胡說，想完顏?zhàn)诤驳热司墙饑鴹澚?，如何輕易全死？可見完顏烈言之灼灼，不由看向詩盈，顫聲道：“賽月，這難道是真的？”

    詩盈緩緩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