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川力佩反問道。

    沈約竟然認真點點頭，“是的，你看起來很落魄、有點兒窩囊，可你一直很愛干凈。你的手受傷了……”

    他的目光落在川力佩的右手上，那里纏著繃帶。

    “看你的繃帶厚度，當時受的傷應(yīng)該不算輕，而且已經(jīng)過了幾天?！?/br>
    沈約盯著川力佩的傷手道：“但你的指甲居然還很干凈沒有泥垢，這說明你在手掌受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耐心的洗了五指。這種愛干凈的人并不常見?！?/br>
    他不說出來這個細節(jié)、眾人也不覺得什么，一聽沈約這么說，立即感覺川力佩似有潔癖了。

    雖然不明白這些推斷有什么用，但眾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了過來。

    川力佩也不例外，他本有些輕蔑的態(tài)度，但見沈約觀察分析的如此仔細，就好像拿著手術(shù)刀面對病人的醫(yī)生般，下意識的感覺內(nèi)心有些緊張。

    “你很愛清潔。但一個做獸醫(yī)的本來不應(yīng)該這么愛干凈的?！?/br>
    沈約注視著川力佩的細微表情，“養(yǎng)過寵物、或者看人養(yǎng)過寵物的或多或少都知道，有寵物的家庭，里面會有股特別的氣味，那是寵物身上獨特的氣味，久在其中的人不覺得，但外人一進門，就能嗅到。無論愛寵人士多仔細的清理，這種天生的味道卻不能除去?！?/br>
    這是生活常識，在場的眾人聽了，都是不由得點頭。

    高潔仔細回想了下，意識到獸醫(yī)院并沒有那種味道。

    “你的獸醫(yī)院卻沒有這種味道，你的身上也沒有這種味道?！?/br>
    沈約繼續(xù)道：“這對一個獸醫(yī)來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看了你獸醫(yī)院的資料，看到你有兩個助手，我懷疑真正的獸醫(yī)是他們兩個，你不過是個幌子，你根本不喜歡接觸動物！”

    眾人驚詫。

    川力佩的眼皮也是不由自主的輕微跳動——對他來說，這本來是個天大的秘密，沒想到當?shù)厝藳]有發(fā)現(xiàn)，卻被這個只見一面的外來人一口道破。

    “你不喜歡動物，卻開家獸醫(yī)院，而且堅持了三十二年?！?/br>
    沈約盯著川力佩道：“這讓人忍不住要想，你的正業(yè)是什么？”

    川力佩神色有點兒緊張。

    “我本來不知道的?！?/br>
    沈約輕嘆一口氣，“可你的資料讓我想到了很多事情?！?/br>
    盯著川力佩，沈約凝聲道：“你的祖輩來自湘西，那里是以往的南疆。你看起來和喬恩、暖玉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偏偏暖玉聯(lián)系了你。你和喬恩他們性格不合，你手上的刀傷估計就是喬恩劃的?！?/br>
    “你怎么知道？”川力佩失聲道。

    “因為你被綁在獸醫(yī)院的窗子前很激動，你很怕喬恩殺了你。你知道他脾氣不好，你知道他死了同伴，你怕他將怒氣撒在你的身上。”

    沈約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歸納成條理，一口氣地推下去。

    川力佩的惶惶表情證明了沈約推測的沒錯。

    “但你還是選擇和他們在一起，你這么選擇，自然是因為暖玉?！?/br>
    沈約盯著川力佩道：“你喜歡暖玉嗎？你是愛慕她才和她在一起？”

    川力佩怔了下。

    沈約試探出真正的結(jié)果，“哦，看起來你并不喜歡暖玉。但你卻甘心和他們在一起，想必有個理由，一個你心甘情愿的理由。而且暖玉也需要你，她這種人、不會帶著個沒用的人在身邊……”

    帕瓦力伊始只感覺沈約慢吞吞的不像在審案，這會兒只想讓沈約慢下來，他根本已經(jīng)跟不上沈約的思路走向。

    哪怕高潔、馮浩南二人都是要竭盡全力才能明白沈約的意思。

    川力佩還在冷笑，但嘴角的扯動更多是像在抽筋，他不相信沈約會知道他的理由，這根本全無可能，但他又感覺眼前這個人和魔鬼一樣，說不定真能看出他腦袋里面在想什么。

    沈約接下來的話讓川力佩幾乎暈了過去。

    “你的理由是李萬成！”

    第282節(jié) 私生子

    一言落，房中靜寂，聽得到蚊子“嗡嗡”的聲音。

    別說旁人，就連高潔聽到沈約的判斷，一時間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世界巨富李萬成這么會和身在曼谷的一個獸醫(yī)扯上了關(guān)聯(lián)？

    川力佩驚駭欲絕的表情讓在場的幾人都看得出來，沈約居然猜中了！

    沈約輕輕吁了口氣，最難撬開的地方已被他突破，接下來很多事情看起來就順理成章了。

    如果金鑫在，剩下的事情本應(yīng)是讓金鑫來做的。

    一想到金鑫，沈約再次振作了精神。

    金鑫還很危險！

    沈約一直找不到丘昌，這人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但暖玉也是金鑫翻案的突破口，如能將暖玉他們一網(wǎng)打盡，金鑫的案子也可能扭轉(zhuǎn)。

    看了眼身邊的人手，沈約對于捉住暖玉的這種結(jié)局并不樂觀。

    但他總要嘗試下——喬恩他們陷害金鑫不應(yīng)該是心血來潮，對暖玉他們了解的越多，解救金鑫才會更有希望。

    “我說對了，是不是？”

    沈約慢條斯理道，“你想要李萬成死的，因此你到了內(nèi)地！你整個族中的咒怨都落在了你身上。你們的族落，一定要李萬成再死一次的！”

    沈約由湘西想到了南疆，由南疆想到了五十多年前李萬成和用蠱人的恩怨。

    他本來也不會將川力佩和李萬成做關(guān)聯(lián)，最緊要的關(guān)聯(lián)線索是——李繼祖身死的時候，川力佩也在！

    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國獸醫(yī)，沒有白求恩的奉獻精神，那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到兇案現(xiàn)場？

    川力佩當時沒有被暖玉他們脅迫的意思，川力佩就是想到現(xiàn)場。

    或許是想看到仇人身死吧。

    沈約等不到證據(jù)充足，那是法官、陪審團才需要的東西。

    如今對他來說，一個理由已經(jīng)可以了，足夠他做試探、看反應(yīng)，進而來驗證自己的推測。

    他本來還推不到這些，釋空的講解給了他很關(guān)鍵的線索。

    那釋空來到這里，僅僅是和他有點兒虛無縹緲的因果？念頭在沈約腦海中一閃而過。

    高潔等人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卻不知道沈約在指什么事情。

    沈約卻早已聯(lián)想到太多的事情，“當年李萬成、袁善文等人進入你們的族群，又用了極不光彩的手段逃離了你們族群，因此害死了云月和她的大哥。”

    提及云月的時候，沈約留意到川力佩受傷的手掌一緊，但川力佩全然沒有rou體痛苦的表情，精神的創(chuàng)傷早占據(jù)了他的全部！

    云月和川力佩密切相關(guān)！

    沈約不止是在敘說，他敘說時就是在試探——試探對方的反應(yīng)進而得到進一步的線索，這是極為高明的盤問技巧。

    “李萬成害死的人不止是你的族人，還是你的親人。他害死的是你的……”

    他腦海中瞬間想到了幾種可能。

    云月和川力佩什么關(guān)系？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川力佩看起來就是在這個年齡段，云月死的時候，川力佩好像才出生，看起來川力佩和云月本來不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

    李萬成在那族群呆了大半年的時間，這個提示最終充斥在他腦海。

    一個讓他有些震驚的答案呼之欲出，沈約盯著川力佩道：“李萬成害死了你的母親，你是李萬成的私生子！”

    云月對李萬成死心塌地，甚至不惜用性命擔(dān)保來讓李萬成離去。一個女人對男人死心塌地只能因為是愛。

    陷入愛情的女人智商就會下降，而讓云月相信愛情的緣故，還可能是因為有了愛情的結(jié)晶。

    云月、李萬成愛情的結(jié)晶可能就是川力佩。

    釋空說過，李萬成他們失蹤了大半年。

    大半年已經(jīng)可以發(fā)生太多的事情，而根據(jù)云月的死亡時間，這么看來李萬成一入那幫用蠱人的族群，就已經(jīng)開始在接近討好云月，他知道云月在那族群中應(yīng)有的份量。

    李萬成后來是個商人，商人先天口巧，能說出憨直男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情話，對于少接觸世事的云月是個極大的吸引。

    沈約思緒飛轉(zhuǎn)想到這些，一言落地后，高潔、馮浩南等人都是臉色改變，從未想到過會是這種答案。

    川力佩整個身軀僵住，那一刻如同被掏空了靈魂。

    他應(yīng)該從未想到過，有一天、有一人，會將他和李萬成做了這種關(guān)聯(lián)。

    雖然這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

    但這也是他打死也不肯承認這個真相！

    “李萬成不是我父親，絕對不是！”川力佩咬牙切齒道。

    哪怕帕瓦力都已經(jīng)看出來，這不是一種否認，而是一種憎惡的仇恨，但這種仇恨恰恰驗證了沈約的猜測。

    可李萬成是誰？帕瓦力一時半會兒倒沒有想明白，只感覺這是個很關(guān)鍵的人物。

    他知道李巨人和蔡淑珍，但打死也不能將李巨人，蔡夫人和眼前的這個窩囊廢川力佩聯(lián)想在一起。

    “你可以不認李萬成為父，但你不可能忘記云月是你的母親。”

    沈約不停的通過川力佩的反應(yīng)來得到更多的線索——川力佩咬緊了牙關(guān)，他咬的如此用力，旁人甚至可以聽到他牙齒錯動“咯咯”的聲音。

    “你一出生就被賦予要給母親復(fù)仇的使命?！?/br>
    沈約緩緩道：“但你們族中應(yīng)是經(jīng)歷了變故，你們不得不轉(zhuǎn)移到曼谷?！?/br>
    留意到川力佩似有觸動的表情，沈約感覺自己猜的不錯。

    他沒有忘記那尊佛像，但知道川力佩這時候不可能提及族中的秘密，沈約遂繼續(xù)道：“你們開了家獸醫(yī)院，掩飾你們族人真正的身份。事實上，你們不是獸醫(yī)，你們更像是降頭師?！?/br>
    帕瓦力嚇了一跳，身軀下意識的向后仰了一下。

    事實上，在這個國度，降頭師一直是很神秘的存在。

    如今曼谷國際化了，青年人對降頭師的尊敬大不如前，但如帕瓦力這種年紀的人物，對降頭師還是有畏懼和尊敬的。

    這就和老一輩尊敬祖先鬼魂般，誰都沒見過，但也不能輕易冒犯。

    見到川力佩對降頭師這個稱呼沒什么共鳴，沈約立即換了推斷的方向，“但你們一直沒有暴露你們的身份，并沒有加入降頭師的行列，你們一直秘密在做有關(guān)蠱毒的實驗，真正用蠱毒的人都很愛干凈，就和你一樣。這不是慣例，而是因為在測試蠱毒反應(yīng)的時候，就是在做細菌病毒的培養(yǎng)實驗，保持干凈是不讓更多的細菌參與進來?！?/br>
    沉默了會兒，沈約下了結(jié)論道：“暖玉選中你，是因為你可以幫她做病毒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