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 宋母這人看著體面。但每次看她跟大院鄰居說話的樣兒，就知道她都是端著的。就連笑容, 都是那種客客氣氣的社交笑容。

    而眼前這個笑容看起來卻充滿了真心實意。

    “你好, 白同志。我想跟你打聽一下。我那親家夫妻，啥時候回來？”

    宋母沒有進來，直接在門口就跟白棠打聽起牛大爺、牛大媽夫妻的動向。當然，問完之后，她的目光又不自覺飄到了游婷美身上。只覺得這姑娘越看越順眼。

    白棠注意到宋母那熱切的眼神。給有點莫名其妙的游婷美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 拉著自家男人湊到另一頭正在裝吃食的何天成那里幫忙。

    “你好, 沈同志。我不清楚牛大爺跟牛大媽什么時候回來。如果你想知道他們的動向。只能去找他們的女兒牛大姐問問了。至于牛大姐的地址, 你女兒宋莉同志是知道的?！?/br>
    宋莉在剛到這里不久，就跟牛勝利一起去過一次牛大姐現(xiàn)在的家。

    宋母大概知道自己會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聽完白棠的話后也沒有太失落。只是點頭再次道謝。接著轉身準備回去。不過轉身之前，她還是把目光看向了小院里正在忙碌的游婷美。

    她不知道那姑娘是誰, 但總覺怪親切的。

    現(xiàn)在就這樣離開，心里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白棠，她這是想干啥??！”

    游婷美這段時間因為跳蚤事件，幾乎都住在隔壁大雜院。不認識宋母, 但能猜出她是宋莉的親媽。

    白棠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這人看著就是那種體面人。咱還是少跟她打交道為妙?！?/br>
    說著, 白棠看向游婷美那副樂呵呵的模樣。再一次覺得哪里怪怪的。

    ——

    周末的自由市場, 總是比工作日要熱鬧不少的。

    許是看到了練攤兒的收入, 來自由市場擺攤賣東西的人越來越多。貨物種類多了, 客人隨即增加。

    白棠他們來得算是早的了。今天擺攤依然跟老劉家擺到一起。

    大家個忙個地把攤位支起來后, 游婷美已經(jīng)自家男人, 開始觀察這練攤兒該咋弄。

    白棠笑著看了這小夫妻兩眼, 開始接待顧客。

    今天白棠拿出來賣的東西沒有鹵rou?，F(xiàn)在是夏天，rou聯(lián)廠那邊的rou不多，拿不到貨。所以白棠干脆換做糕點了。不同于以前批發(fā)給郭雄，自家做的糕點數(shù)量不多。而且自由市場的購買力強。

    “你這綠豆糕看著還真好吃！”

    賣了好幾份綠豆糕后，冷不丁有個粗狂的男人聲音從頭頂響起。

    白棠聽著耳熟，抬頭一看。果然是那個跟貨車公司有個關系的漢子。

    漢子樂呵呵地盯著白棠擺出來的一大盤切好的綠豆糕。讓白棠直接給稱上兩斤。連價格都不問。

    白棠知道這漢子有錢，也沒磨嘰。麻溜兒給稱了兩斤綠豆糕。

    漢子給錢后，直接站在攤位前拿著綠豆糕吃起來。三兩口解決了五六個綠豆糕后。漢子這才把來意說出來。

    “我跟兄弟們說了辣椒醬的事兒。他們會在這幾天出車，順路拉些干辣椒回來。我聽說這干辣椒也可以做辣椒醬的，對吧！”

    白棠也不意外對方的速度，笑容滿面點頭：“對，干辣椒做的辣椒醬會比較辣。但味兒還是那個味兒……”

    游婷美看著白棠很熟練地跟人談生意，羨慕地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男人。

    “大有，你瞧瞧白棠這個樣兒。像不像電影里面那種大老板。我跟你說，你得跟人家多學學。”

    梁大有無奈地笑了笑，點頭：“那當然，咱今天不是過來學習的嗎？”

    梁大有說著，又看了邊上正在看熱鬧的何天成一眼：“你還在看啊！沒見你媳婦跟人在談生意。還不上去打下手?！?/br>
    何天成得意地回了句：“我媳婦能干著呢！”

    話是這么說，何天成還是麻溜兒過去接過攤位。讓白棠可以有更多時間，跟漢子商量加工辣椒醬的問題。

    游婷美拉著梁大有看完白棠這頭后，又轉身觀察起隔壁的劉家霉豆腐攤子。

    霉豆腐攤子比白棠賣的熟食要麻煩一點，需要現(xiàn)煎。但這個麻煩相較于銷量來說，簡直微不足道。

    梁大有自己就是做廚子的，很清楚這些材料的成本。像霉豆腐，他不會做。但看煎煮的過程，大概能知道整個生產(chǎn)流程。

    而白棠家弄的鹵rou、糕點。這些都需要方子。他是不會，但他自家也有自家的方子。老梁家怎么說上下幾代人全都是廚子。幾個家傳秘方還是有的。

    梁大有就是拿不準到底該做哪個比較合適。

    不遠處，宋母看著緊緊跟在梁大有身邊的游婷美。想到自己之前在大院打聽來的消息。覺得這姑娘真是個好姑娘。

    也不知道那家人福氣那么好，能夠有這樣的好閨女。

    當然，宋母只是路過這里，剛好看到游婷美而已。

    她這次出來是有目的的，那就是前往制衣廠家屬樓，找牛大姐問問這牛家老兩口的情況。

    宋母的假期并不長，她得在回去之前，把女兒的生活環(huán)境摸個清楚明白。

    ——

    制衣廠家屬樓里，自從結婚后，牛大姐盡量跟人調班。周末盡量不上班。好跟放假的丈夫一起同步時間。

    牛大姐的婆婆秦大媽這兩天沒有去擺攤。而是跟著人輾轉不同的自由市場淘寶。按她婆婆的說法，自由市場的東西又多又好看還不要票。她得去撿漏。

    因此，這些天只要家里人放假，秦大媽一大早就會跑沒影兒。

    “陸堅，媽手里頭的錢夠不夠？”

    跟婆婆的關系因為一起練攤兒緩和下來后，牛大姐對婆婆的關心越發(fā)仔細。

    “放心，我媽手里的錢可不少。說不得我這當兒子的，還得她老人家支援呢！”

    陸堅說笑間逗著兒子維維，逗得調皮搗蛋的娃兒哇哇大叫起來。

    “mama……mama……爸爸欺負我……”

    小維維告起狀來嘴皮子十分利索，讓陸堅這個當爸的十分無奈。

    “你個臭小子還會告狀對吧！”

    婷婷在邊上吃著東西，見小弟弟這個鬧騰勁，笑得差點把嘴里的東西噴出來。

    宋母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敲門的。

    牛大姐這幾天沒有回娘家，因為知道父母都回了老家。她沒有心情應付那個嬌氣的弟媳婦。也因為這樣，她都不知道弟媳婦的親媽過來了。

    等聽完宋母的自我介紹后，牛大姐臉上多了點笑容。把人請進門坐下，就聽到宋母開始代替宋莉道歉。接著就是問牛家老兩口的動向。

    牛大姐雖然覺得這宋母看著挺可憐的。但娘家有些事情她不好插手。一切要等弟弟回來，她再找親弟弟算個總賬。

    因此，面對宋母的問題，她直接說道：“我爸媽前段時間太累了。就想著回鄉(xiāng)下老家走走。沒說什么時候回來。你要是著急的話，可以去鄉(xiāng)下找他們……”

    對，牛大姐就是這么直接。她不樂意跟宋母說太多事兒。

    再次碰壁，饒是宋母自認脾氣好，都有點灰心了。

    偏偏牛大姐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xù)說道：“論理，你是長輩，我這個當晚輩的不好多說什么。但如果你想把我父母找回來，給你女兒當牛做馬，那是不可能的?！?/br>
    語氣淡淡，但宋母不會看不出牛大姐眼中的堅決。

    她深深嘆了口氣。為女兒得罪人的能力而震驚！

    女兒這才來到京市多久，咋就得罪了那么多人？

    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等宋母離開后，一直在邊上沒吭聲的陸堅，忽然說道：“我怎么瞅著這大媽有點像大有的媳婦兒。”

    梁大有經(jīng)常跟著何天成一起，來找陸堅喝酒閑聊。偶爾大院的花寶強、花寶安兄弟、顧立強等人也會加入。

    因此大家都算是挺熟的了。至于他們的媳婦，陸堅當然也都認得。

    剛走的那個大媽，陸堅作為一個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退伍軍人，就覺得那大媽的輪廓跟大有媳婦特別像。

    這會兒他就當個閑聊說說而已。這個世界太大了。別說輪廓長得像。就是樣貌百分之八九十像的人。那也是能找出好幾個的。

    這個時候陸堅是這樣想的。但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很快就打了他的臉。

    ——

    “媽，你去哪里？怎么這么就才回來。”

    宋母剛剛回到大雜院，就被女兒好一通埋怨。

    看著女兒還是那副自己早上離開的模樣，宋母打起精神走過去，慈愛地摸了摸閨女那禿了幾個地方的發(fā)頂。

    “你啊你！你都這樣大的人了，還整天要媽照顧你。啥時候才能長大呢！”

    進來之前，宋母是有點不高興女兒這副模樣的。但想到自己一把年紀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再多的不高興也都化為了疼愛。

    別人家的孩子再是懂事能干，那也是別人家的。她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孩子。再是不好，那也是她的寶貝。

    打起精神后，宋母開始滿足女兒提出的所有要求。

    “媽剛從你那大姑姐家回來。她家條件看著還不錯。這樣很好，最起碼不會拖累你這個當?shù)苊玫?。之前聽勝利說他大姐是二婚的。我都擔心她嫁到不好的人家。到時候又是你們夫妻的責任。”

    想到牛大姐婆家的情況，宋母松了口氣。

    嫁給上一任廠長的兒子，還是個頭婚，還比自己年輕。宋母覺得牛大姐是一個手腕相當厲害的女人。

    沒去之前，她擔心女兒會被牛大姐拖累。去了之后，她又開始擔心女兒這樣心思淺的人，會被厲害的大姑姐拿捏。

    “反正??！她嫁的人家條件那樣好。你也好歹收收脾氣，跟人好好相處。說不得以后還有求人幫忙的一天?！?/br>
    宋莉聽著親媽絮絮叨叨，很不耐煩。

    但是她身邊就這么一個親近人，宋莉也不敢真發(fā)脾氣。只能伸手抱著親媽的胳膊，大力搖晃：“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媽！這不是那老兩口不怎么搭理我嗎？不然，我肯定跟他們好好相處?！?/br>
    宋母見女兒肯低頭，欣慰地笑起來。心想果然是自己的孩子，還是愿意聽自己勸的。

    ——

    宋家母女這頭親親熱熱，那頭白棠的生意也進展得如火如荼。

    跟漢子定好了交接干辣椒的時間地點，以及加工辣椒醬的收費后。白棠滿意地點頭。

    這一樁生意談妥后，白棠轉身就跟何天成擊掌慶賀。

    而一直四處觀察的游婷美夫妻，大概知道白棠這是談了一單大生意了。不過，他們不好問這種事兒。而是換了個話題，開始說起賣啥吃食這個問題。

    之后大半個上午，四個人就在討論跟賣貨中度過。等到了中午十一點左右。東西賣完，四人就打算先回去。

    不過，白棠看了看手表，想到還沒討論出結果的話題。想了想，提了個建議：“咱去吃飯，邊吃邊繼續(xù)聊？”

    白棠家里今天兩娃都在婆婆那，而游婷美家的朵朵也一樣在奶奶家。兩對小夫妻可以說得上是很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