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傷心了, 可能你的成績剛好沒夠上學(xué)校的分數(shù)要求。早知道這樣，就別報京市的大學(xué)了……”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女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但是我想回京市啊……”

    “都怪我沒用。要不這樣, 咱們想想辦法，看看還有沒其他方法, 能夠讓我們?nèi)ゾ┦邪l(fā)展?！?/br>
    男人說著, 最后咬咬牙：“不然，你就準備準備，去考明年的高考……”

    “包田……”

    女人正是大雜院劉家那個下鄉(xiāng)幾年的劉丹香。這會兒因為高考錄取時間截止，而自己依然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這件事情，正傷心不已。

    劉丹香被自家男人的話感動了, 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她得好好想想, 接下來該怎么辦……

    與此同時, 距離劉丹香屋子不遠的正屋里，一個老大媽聽到那頭的動靜安靜下來后，終于松了口氣。

    一個老大爺把手里的旱煙桿子敲了敲, 又抽了兩口這才說道：“早說了讓你別搞那些歪門邪道。現(xiàn)在你看看吧！要是事情兒媳婦知道的話，我看你怎么收場……”

    “我這不是想讓老大轉(zhuǎn)正嗎？”

    “那你也不能做那種事情。被人知道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老大媽撇撇嘴：“大不了就讓她回娘家散散心。我這當婆婆的還是挺照顧她的……”

    于是，還沒到中午。劉丹香就聽到了來自婆婆的安慰。

    “丹香，你這考試沒考過就算了。你要真?zhèn)? 就帶著你男人回娘家走走。順便回來的時候, 把天天給接回家過年?！?/br>
    哪有孫子留在娘家過年的, 說出去都要以為她兒子入贅到這知青媳婦家去了。

    劉丹香習慣了婆婆對自己說話的語氣, 也沒有在意。相反, 對方居然這么體貼讓自己回娘家。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驚訝過后, 肯定是答應(yīng)的。

    只有在娘家, 她才能歇息一下。

    ——

    “ 1974年高考從 11月28日開始, 到 12月25日結(jié)束，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命題，錄取新生23.8萬人?！薄?nbsp;1】

    白棠這會兒正看著報紙上寫著的這一行文字，感慨萬千。

    這些脫穎而出的高考生，將會為這個國家?guī)砭薮蟮母淖?。而在這些人中，就有她家男人的身影。這給白棠很大的鼓舞。她也得努力起來，爭取當一個能讓人感到鼓舞的角色。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一屆高考錄取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如果還沒收到錄取通知書，幾乎可以確定是落榜了。

    白棠沒有聽到劉家說劉丹香考上的消息。更加沒看到有郵遞員過來大院給蘇玲玲送信。

    這就意味著這兩人落榜呢？

    “想啥呢？”

    何天成看著白棠抓著個報紙在發(fā)呆，好奇地看了過來。

    冬至剛過，今年屯冬菜的日子晚了那么幾天。正好碰上了周末，兩人起了個大早。去排隊把冬菜拉回家里來。白棠手里的報紙是在回來的路上順手給買的。

    “就是覺得唏噓?！?/br>
    何天成看到報紙上關(guān)于高考錄取的標題，立刻明白了白棠的想法。

    “這沒啥的。今年考不上，不是還有明年嗎？而且聽說劉丹香的成績很不錯。說不準，就是志愿沒填好?！?/br>
    至于蘇玲玲，夫妻兩人一致不想討論關(guān)于她的話題。

    今年的冬菜白棠買的多，整整是去年的兩倍。多的那一部分，她準備全部做成泡菜，再拿去自由市場售賣。

    前段時間開始的鹵rou售賣大獲成功。而且剛好碰上了高考成績公布、高考錄取這樣的大事。不少家里有考生成功考上大學(xué)的，都要買些rou來慶祝慶祝。

    這帶旺了白棠鹵rou的銷路。

    單單是這幾天，她賺的錢就比以往只做糕點時，要多上一倍不止。

    而且，糕點做起來十分費時費力，還得掌控細節(jié)。

    而鹵味除了一開始的清洗跟切割工作外，其實耗費的功夫會少很多。收入?yún)s比糕點要高。這讓白棠心動的同時，更加確定接下來的業(yè)務(wù)方向。

    “開學(xué)是在明年二月底對吧！”

    何天成點頭：“通知書上說是二月底開學(xué)。到時候提前去報道。我再跟學(xué)校申請外宿?！?/br>
    錄取通知書上面有住宿要求。不過何天成打定主意要申請外宿。就他家里這樣的情況，相信也不會很難。

    夫妻兩人正在商量著，忽然門外有人走了進來。

    “成子啊，大媽跟你問點事?！?/br>
    來人正是劉丹香的親媽，陳大媽。

    “大媽，你說……”

    何天成停止晾曬冬菜的動作，直接站起來。順手推開已經(jīng)長大的小棉花。

    這頭羊崽子已經(jīng)是一頭健壯的公羊。長大后的小棉花依然是一頭媽寶羊。整天跟在親媽羊咩咩的后頭。有好吃的就湊過來叼到親媽跟前。妥妥一頭孝順的好大羊。

    這不，今天家里拉了這么多冬菜回來。小棉花就湊過來想叼一些到羊咩咩跟前。

    陳大媽見何天成跟頭羊都能這樣耐心。就對自己接下來的請求有點信心了。

    “是這樣的，就是我家丹香這不是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嗎？我剛收到她的電報，說是這兩天就坐火車過來。我就想問問關(guān)于那個什么錄取通知書的問題？有沒有可能她被學(xué)校錄取了，只是通知書給寄丟了？”

    這倒是不是不可能。只是白棠覺得相比于寄丟錄取通知書。還有一種可能更為可怕。

    那就是頂替高考名額。

    這事兒在之前那種推薦上大學(xué)模式下，基本不太可能出現(xiàn)。

    因為能夠被推薦上大學(xué)的，不是人品過于出眾，就是家世顯赫。這樣的人得到的上大學(xué)機會，不是那么容易被頂替的。

    但是現(xiàn)在這種考試錄取優(yōu)秀人才的方式，倒是有可能被人鉆空子。

    因為現(xiàn)在的戶籍資料并沒有照片。高考報名倒是有一寸照片。準考證也有一寸照片。但是都是黑白的，而且錄取通知書上的姓名、性別、地址統(tǒng)統(tǒng)是手寫的。

    白棠就看過何天成的準考證。要弄個一模一樣的并不難。

    如果戶籍地那頭有內(nèi)部人員配合篡改資料，要頂替一個人的名額上大學(xué)，十分容易。

    何天成跟白棠對視了一眼，夫妻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這種風險告訴陳大媽。

    “不會吧！真有人敢干這種事兒嗎？這簡直是毀人前途?！?/br>
    “大媽，我們也只是說有這種可能。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還需要去當?shù)氐慕逃块T查證。”

    何天成的話音剛落，白棠就接上：“或者，干脆去報考的大學(xué)招生辦公室查詢?！?/br>
    這么一句話簡直如同當頭棒喝。

    陳大媽激動地站起身來：“這個我懂，我懂。我記得我家丹香報的學(xué)校。就是……”

    陳大媽說著說著，一臉為難地看向何天成。

    何天成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是知道你劉大爺，那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物。你丹華弟弟又小，連學(xué)校的門都不知道往哪里開。我就像問問，成子能帶大爺大媽一起去學(xué)校的招生辦問問嗎？”

    何天成跟白棠對視了一眼，最終點頭：“可以是可以。但今天是周末，不知道學(xué)校那有沒有人上班……”

    一聽何天成同意，陳大媽立刻激動：“沒事，沒事。你今天帶我們老兩口過去。要是人家沒上班，我們也能認個路，知道些章程。明天我們兩就能自己去問了?！?/br>
    見陳大媽啥都想好了，何天成去水龍頭那洗了個手。拿起白棠遞過來的外套穿上：“我先跟大媽跑一趟。這菜等我回來再繼續(xù)……”

    “去吧！”

    白棠并沒有阻止何天成的動作。假如這里頭真的有問題。何天成今天的動作就是幫了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未來。她當然是贊同的。

    送走了何天成后，白棠索性把在二院玩耍的團子圓子叫了回來。

    “mama今年買的冬菜很多。爸爸有事出去了。你們倆得給mama幫忙了?！?/br>
    團子、圓子都是乖巧的孩子。聽到給mama幫忙，立刻激動地上去。兄妹兩人一人抱著一個大白菜，就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擺好。

    新鮮的冬菜需要經(jīng)過簡單的晾曬之后才能入地窖。

    白棠準備今天把家里的菜都整理好。之后一半送地窖，一半則是用來做泡菜。

    ——

    另一頭，何天成帶著陳大媽、劉大爺很快就到了劉丹香報考的學(xué)校，京市師范大學(xué)。

    問過門衛(wèi)，知道招生辦有人值班后。三人滿不停蹄地趕過去。

    “所有錄取通知書早都發(fā)出去了。怎么你們還有人沒收到？”

    何天成見到招生辦的工作人員后，就把劉丹香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下，對方聽完后也覺得很疑惑。

    “能幫忙查一下錄取名單有沒有劉丹香這個名字？”

    那位工作人員知道高考重啟的重大意義，臉色嚴肅地點頭。

    在三人等待了大概十多分鐘后，對方終于翻到了劉丹香下鄉(xiāng)所在那個省份的錄取名單。

    “安省今年一共錄取了23位考生。其中有一位叫劉丹香的女同志。地址是……”

    聽到對方念出劉丹香的名字，陳大媽當場就哭了出來。

    “謝天謝地！丹香被錄取了?！?/br>
    “同志能再發(fā)一份錄取通知書嗎？”何天成指出最關(guān)鍵的一點。

    對方就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重發(fā)錄取通知書這樣重大的事情，沒有辦法做決定。讓劉家人留下聯(lián)系方式，等周一領(lǐng)導(dǎo)上班后，再匯報情況做出決定。

    何天成趁機給工作人員塞了包煙，順口感嘆：“我這鄰居家的meimei好不容易考上個大學(xué)。她當年就是咱京市的人。就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這才下鄉(xiāng)的?，F(xiàn)在有機會回來，我這當哥的，可不就是有點著急……”

    “著急是對的。這幾天可有不少人來問錄取情況。不過都是咱京市的。你們還是第一個發(fā)了錄取通知書，卻沒有收到的。”

    三人對工作人員千恩萬謝，說好明天再來問情況，就先離開了。

    一出學(xué)校，陳大媽就著急想要前往郵局。不過，馬上被何天成給拉住了。

    “大媽，這丹香說不定都上火車了。你這電報發(fā)給她也沒用。不如等她回來后再給她個驚喜……”

    “對對對……”

    何天成口中這樣勸著，但心中卻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希望不是自己的思想過于陰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