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江嶼如約終止了拳賽,甚至邢珊進來包間時,出乎意料給了她倆單獨空間。 見江嶼出來,周強湊到他耳旁低語:“警署那邊來消息,有群眾舉報俱樂部挾持了九州的一名女特務(wù),巴圖下令過來搜查?!?/br> 動作比江嶼想象要快,他嗤笑:“人到了沒?!?/br> “還沒。晚上跟過來那輛車和巴圖見面是同一人,叫秦隱,在前面夜市街做安保,中介用的也是這名。不過是偽名,看樣子身份也是虛晃一槍?!?/br> 說到此,實際身份不言而喻。 “現(xiàn)在外面一直盯著,姓秦的也有一波人,全部持槍,估計過個半小時就會進來?!?/br> 聽完,江嶼拿起周強手腕看了眼表,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不足巴掌大的透明玻璃里,透出一個單薄瘦小的背影,占據(jù)了他所有視線。 不見下達指示,周強心有不安:“嶼哥,我知道不該插手你的私事,但現(xiàn)在明擺著是童顏和警方串通好,這兩個人不該留。” 從最初童顏差一步離開,周強便有了預(yù)感,江嶼是想讓她留下來。如今更是非但沒解決邢珊,還把人帶來面前。 但周強無法理解,為何要放顆地雷在身邊,甚至覺得,倘若童顏多哀求兩句放走邢珊,只怕他也是會答應(yīng)下來。 然江嶼聽了那話,神色自如,掏了支煙點上。 飄渺的煙霧漫上他涼冽的眉骨,模糊了視線,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許久,他才輕描淡地回應(yīng)了句:“沒事。” 只皺了下眉,周強收攏視線,轉(zhuǎn)而瞥向隔了幾米遠的小女孩,問:“那,她呢?!?/br> 江嶼順勢偏過頭,吹了聲口哨。 聽到聲音,小洛朝這邊走了過來。 “……” 包間里,童顏看見邢珊滿是針孔的手臂,兩手把臉一捂,熱淚從指縫向外涌出,滾到了臂彎。 “對不起,姍姍對不起……阿坤哥哥讓我保護你,我沒做到,如果我再快一點,你就不會受這么多罪了?!?/br> 這些話本不該在這種場合說起,但童顏怕不說就再沒機會:“阿坤哥哥不在了,我親手殺了他,都怪我當初沒把東西放好,都是我的錯,最該死的人是我?!?/br> 邢珊看著自怨自哀的童顏,想抱抱她,卻怕門外的男人看見不滿意,又覺此刻的自己不配觸碰任何人。 末了,邢珊眨了眨濕潤的眼眶,視線從童顏脖子上的吻痕移開。 她扯出十幾張紙巾,擠出一絲微笑,拂去那臉上的淚水:“小玫瑰,這么久不見還是老樣子,不哭啦。” 她嗓音仿佛被砂紙磨礪過粗啞,手指布滿繭痕,童顏不假思索地抱住她:“姍姍,別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我們很快可以回家了?!?/br> 回家……邢珊苦澀一笑:“我回不去了。” “能回去,等等就會有人過來,你相信我?!?/br> 生死早已看開,邢珊沒覺得欣喜,連是誰都不惜過問,想把人推開都沒一點力氣。 而童顏靠在她耳旁,低聲問:“你認識秦隱吧?!?/br> “秦隱?”邢珊努力回想了下,“是不是眉骨有道疤的男人?” “嗯,我和他溝通好了,你認識我就更放心了,這次不會出問題的?!?/br> “他值得信任,但我已經(jīng)不像個人了,我不想被人看見現(xiàn)在的模樣,我不想……” 邢珊說著聲線不穩(wěn),極力地克制情緒,“就算那個惡人放我走,我自己也不會想活下去?!?/br> 童顏聽了,將這具顫抖的身子抱緊,安撫道:“有辦法的,不管怎么樣,我們先離開再說?!?/br> 把人折磨成這副模樣,換成她,也會覺得活著比死還要痛苦。 道理講再多依是不管用,童顏只說:“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邢珊明白意思,即便死,也不能死在異國他鄉(xiāng)??苫厝ケ銜豢醋o起來接受各種治療,毒哪是那么容易戒掉的,心病更難治。 何況,他根本不會放走活人。邢珊說:“我的事不用管,照顧好你自己,找到機會了就讓秦隱帶你回去,不要再待在曼城了,為了我不值得。” 就像在聽臨終遺言,童顏不斷搖頭,好不容易付出到現(xiàn)在,不能前功盡棄。 她堅定地說:“我們一起回家,我答應(yīng)了阿坤哥哥要保護你的,我不會丟下你?!?/br> 回家……邢珊苦澀一笑:“阿坤的死跟你無關(guān),是我害了他?!?/br> 說完見童顏直起身,眼里充滿疑惑。 沒等童顏反駁,邢珊接著說:“我在來曼城前就認識江嶼了,那時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當他是來北城游玩的旅客?!?/br> 邢珊一邊說著,腦海一邊放映當時的點點滴滴。他包了一座島陪她旅游,他們一起品酒吃晚餐,一起看車載電影。 也僅限于此。 “后來爸爸去世,我找到份檔案才知道江嶼這人,未申報就跑來曼城。當發(fā)現(xiàn)是他,我仍是不敢相信,他那么好……他會是殺人兇手?!?/br> “我本想把檔案交給阿坤,是我愚蠢,自以為是,以為能用它威脅江嶼,沒想到這個人早在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爸爸身份,他和我接觸一直都帶著目的?!?/br> 聽到這,童顏明白了阿坤為何說不要相信邢珊,是擔心姍姍被江嶼利用,再作出些不靠譜的事。 “所以……”童顏說,“你把很多行動透露了?!?/br> 邢珊垂下頭,搖頭,點頭再搖頭。 “那場行動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你弄丟的耳環(huán)放在我身上。我害死了阿坤,辜負了爸爸,我……” 話語戛然而止,包房安靜了下來,這份沉默卻震耳欲聾。 眾多消息灌輸進童顏的大腦,她難以消化,思緒變得一片空白。為什么江嶼當時要救她,明明一副巴不得她被發(fā)現(xiàn),盼著她死的模樣。 童顏顫聲問:“上個月打來的那通電話,是江嶼讓你打的嗎?” 邢珊看了眼她的身后,人就站在門口。忽然記起江嶼帶自己來之前,警告了一句:任何案子,別把童顏牽扯進去。 想來,那個男人有軟肋了。 邢珊看回童顏,猶豫兩秒還是開口:“是。當時我也很莫名其妙,我想他這么做……” “不重要?!蓖伌驍?,不想江嶼知道出于什么真實目的,結(jié)果都一樣。 她又問:“讓我藏毒,是真的嗎?!?/br> “我親耳聽見的?!?nbsp; 邢珊唇間干澀,下意識地扣起手指,不過當時他是跟江正誠說的,是真是假不知道。” 童顏閉眼,深深吸了口氣:“之前邢叔叔讓秦隱帶我離開,你們?yōu)槭裁炊疾桓嬖V我?!?/br> “當時我到這邊沒多久,江嶼就把爸爸調(diào)查出的檔案偷走了,我想把檔案拿回來?!?/br> 說著,邢珊頓覺口干舌燥,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童顏倏地伸出手,卻來不及告知那是江嶼的杯子,就見她一口飲盡。 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童顏收回手,只能心想喝都喝了,還是別多嘴免得膈應(yīng),反正他們以前是情侶。 “后來呢。” “我以為他會把檔案銷毀,或者給江正誠,就讓阿坤暫時別告訴你。當時盼你能幫下我,但沒想給他下了藥還出意外?!?/br> 童顏霎時愣住。 “那之后他不再裝了,直接把我囚禁往死里整?!毙仙憾⒅种械木票耙彩菆髴?yīng),連親都不肯親一下,我還指望把人喂顆春藥就能怎樣?!?/br> 話落,她將余留的一滴酒倒入口中。 無可挽救的消息又增多了,童顏覺得自己哭都哭不出來了,一時不知到底該怨恨誰。 見童顏半晌沒動靜,邢珊放下空杯,拿過沙發(fā)上的抱枕,“小玫瑰?!?/br> 童顏回過神來,“怎么了?!?/br> “接下來的話你聽清楚。我不知道檔案是否還在,不過里面的資料千真萬確?!?/br> 邢珊說:“江嶼暗中與美方勾結(jié),且不說邏國,一旦消息敗露,美國斷不會再要他這顆無價值的棋子?!?/br> 童顏聞言大驚失色,原以為殺人販毒是江嶼作惡的極限,可他竟然敢……賣國。 真是毫無底線。 “我知道這消息很危險,你只需要替我把消息帶給出去,讓秦隱找出痕跡就可以定他死罪,他必須死!” 縱使曾經(jīng)心軟犯下大錯,邢珊也不會再對這種禍害心存幻想,她怒然把枕頭摔到一邊。 酒瓶被打翻,杯子碎裂在地,童顏看見她手臂突然多出數(shù)條血痕,驚愕間很快反應(yīng)回事。 犯癮了。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毙仙号踝⊥伒哪槪蛔】戳搜鬯牟弊?,諄諄囑托:“別被他的表面迷惑,他江嶼這個名字就是廢的?!?/br> 突然地靠近,讓童顏完全處于自身反應(yīng),轉(zhuǎn)過頭想看下門口,卻被邢珊摁住臉,立刻給轉(zhuǎn)了回來。 回眸間,邢珊字字句句:“答應(yīng)我,別喜歡他?!?/br> 心口驀地一怔。 “還有,他有個名字……” 童顏還在思考前面的話怎么回應(yīng),身后突然“嘭”地一聲,房門被重重踹開,帶著捧在她臉上的那雙手迅速收了回去,后面那句話根本沒聽見,直接被淹沒。 沒有了阻隔,童顏當即轉(zhuǎn)過頭,看見男人走進來,她的心突突直跳,下一刻就被他拉住手腕拽了起來。 踉蹌沒幾步,就被拽到了門口,而見邢珊單獨留在里面,淚痕已劃在她滄桑的臉頰上,隨著門合上漸漸隱匿。 童顏抓住門框,哽咽難鳴:“姍姍,姍姍……” 話當即被掐斷。 江嶼拿掉她的手,目光落在那雙紅腫的眼上,“朋友不見了,還有心思聊呢?!?/br> “什么?”童顏張望四周,除了周強,沒見小洛的身影。心頭猛地一驚,她眼中的擔憂化成憤怒,瞪向面前的男人。 江嶼難得看到童顏發(fā)怒的表情,在她質(zhì)問的話出口前,率先截?。骸皳屏藗€比你還能溜的家伙,我這抽根煙的功夫人就跑沒影了,這筆賬你好好想想怎么算?!?/br> 話一說完,他直接把人單手扛在肩上,大步往俱樂部外走。 周強聽著這些話,看著那到高大背影,像極了野獸打獵,捕了只賞心的獵物瞎掰兩句。 而那獵物還真信了,小小一只倒掛在肩上,不作任何反抗。 門被推開,周強看了眼,只見邢珊一臉難耐,狠力抓撓自己的雙臂。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彼f,“東西。” 以前關(guān)系不好不壞,周強臉上沒有嫌棄,也分不清她這狀態(tài)說的話是真是假,只揚了揚下巴。 邢珊輕笑了聲,跟了上去。 然而走到樓梯口,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腳步,邢珊猝然撞上那硬實的后背,下一秒就見他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