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可能，陸銘初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來。

    江寂道：“第三種可能是，在這個未來的賽博世界里，‘神’變虛弱了，或者因為別的什么原因，獻祭無法像在現(xiàn)代世界里那樣輕易成功。”

    陸銘初頓時恍然，一瞬間連身體上的疼痛都忘記了，他問了一個自己想了很久的疑惑：“神，真的存在嗎？”

    江寂反問道：“在你心里，什么樣的存在，可以被稱之為神？”

    陸銘初想了一會：“力量很強大的，能凌駕在人類或者地球之上的……某種超越普通人類的存在？”

    江寂道：“那你覺得這種東西，存在嗎？”

    陸銘初道：“在地球上不存在吧……古代的人類因為無法預料和抵抗天氣，也無法理解和應(yīng)對疾病，所以才編造出了虛構(gòu)的神，企圖以此來尋求心理安慰和抵御疾病?！?/br>
    江寂道：“那如果這個神來自宇宙深處，或者宇宙之外的，一個人類完全沒有認知概念的地方呢？”

    陸銘初被問住了，并生出了另一個疑惑：“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存在，那我們……要如何抵抗祂？”

    江寂心里想著，人類要么根本無法抵抗對方，要么就想辦法把脆弱的人類自身變成強大的“神”，從而擁有與對方對抗的力量。

    但不論是哪一種，與現(xiàn)在的江寂都沒有關(guān)系。

    與其想這些宏大又遙遠的命題，不如想想怎么快速掙錢治病，畢竟他的命只有短短幾十年。而這個“神”和這個游戲的時間跨度，遠遠超過了江寂生命的短短幾十載。

    最后江寂道：“至少從目前來看，這個‘神’并沒有強大到無所不能，祂甚至不能自己出現(xiàn)?！?/br>
    **

    江寂把陸銘初的四肢和后背的蠕蟲都挑了，沒動他的胸膛腹部和脖子以及臉。

    兩人都累得不行，結(jié)束后各自坐在床上喝營養(yǎng)劑補充體力。

    睡覺前，江寂看了眼自己現(xiàn)在的余額，短短一天，他的一萬五就變成了九千多，比流水還快。

    江寂忽然想到了謝驚塵。

    那家伙真是該死的有錢，下次見面不如綁架一下他，勒索個十億八億的。

    第二天一早，江寂起床洗漱，準備去聯(lián)邦政府大廳注銷廢土獵人身份，并轉(zhuǎn)為聯(lián)邦公職人員。

    不過出門前，他還有一點事要交代給陸銘初。他先加上了陸銘初的通訊器好友，并給他轉(zhuǎn)了三千塊啟動資金。

    “第三輪游戲還剩十一天，這十一天你就待在第四區(qū)，能立足安定下來最好，如果不能，第四輪游戲的時候，你再去聯(lián)邦政府大廳登記超能力，成為三等公民?！?/br>
    “還有這期間，我們每天都要互相聯(lián)系，但為了不被聯(lián)邦的人工智能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異常，所以我們用暗語交流?！?/br>
    陸銘初坐直身體，準備好了認真記住江寂的暗語。

    江寂道：“比如‘你今天想我了嗎’，這句話的意思是你今天安全嗎?！?/br>
    陸銘初：“？”

    江寂繼續(xù)說：“如果你給我發(fā)‘寶寶，我現(xiàn)在特別想你’，意思就是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意外，狀況非常危險，那么我就會想辦法回來找你?！?/br>
    陸銘初張了張嘴：“……”

    實在無法理解江寂是怎么用鎮(zhèn)定冷靜的語氣，說如此rou麻的話的。

    江寂看著陸銘初的表情，忽然想起來：“哦，忘了跟你說，我們現(xiàn)在是‘情人關(guān)系’，這樣的話，就算突然見面，也不會奇怪?！?/br>
    陸銘初：“?！?/br>
    很合理，但又有點怪。

    江寂道：“還有，‘你吃了嗎’這類的話，表示今天一切正常嗎。如果你碰見其他玩家，并且這個玩家靠譜，就說你碰見一個很像我的人，很想跟他發(fā)展一下，哦，我們是開放式情人關(guān)系，所以不拘小節(jié)?！?/br>
    陸銘初看了看江寂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忽然忍不住笑，他開玩笑道：“其實我感覺我更像是被你保養(yǎng)的野男人，正好你剛剛給我轉(zhuǎn)了三千塊，我還吃你的住你的?！?/br>
    江寂淡淡看了一眼陸銘初：“我不養(yǎng)廢物，如果這十一天，你沒向我證明你的價值，你會被我踢出局?！?/br>
    陸銘初：“……”

    危機感頓時就來了。

    江寂走到門口，實在沒忍住，回頭說道：“如果可以，希望這十一天你能想辦法掙到錢，然后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還給我，這樣我會更滿意?！?/br>
    陸銘初失笑：“我會努力的?！?/br>
    江寂沒再說話，他離開了旅店，徑直走向聯(lián)邦政府大樓。

    第61章

    江寂出門的時間是早上八點,這會的黑市街格外靜，路上沒見幾個人，倒是碰見了好幾具新鮮的尸體。

    拐出黑市街，再穿過一條破破爛爛,倒是都是打砸痕跡的混合商業(yè)街后,就正式進入第四區(qū)的普通商業(yè)街，路上的行人立馬多了起來,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流浪漢。

    江寂注意看了看,確定這些人群里，確實沒有吸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人實在太窮了,完全沒有壓榨價值，所以連毒品都無法在這些底層人群里流通。

    商業(yè)街的店鋪基本都開著,而且每個店鋪都配有持槍的老板或是員工。

    江寂意外地在商業(yè)街這里看到比較正常的早點鋪，售賣一種灰黑色的囊和發(fā)綠的糊糊粥，十五一份,買的人還挺多。

    時間還早,江寂在商業(yè)街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越靠近商業(yè)街中間,賣的食物就越正常，江寂看到了售價八十八的面條,一百八十八一個的雞腿,兩百一份的小籠包和米粥套餐。

    還有幾家水果鋪，賣一些個頭很小或者畸形的水果,而這種店鋪門口直接左右各站著一個帶槍保安。

    江寂只是在門口好奇的停留了一秒,就被保安警惕地盯住了。

    走出商業(yè)街就是被高聳黑色建筑圍繞著的第四區(qū)中心街，這邊才是第四區(qū)最熱鬧的地方,住的都是在第四區(qū)有穩(wěn)定工作或者資產(chǎn)的人。

    經(jīng)過中心街街角地鐵站時，江寂又看見了正在進行教會宣傳的快樂教信徒們，規(guī)模比上次大，搭了很大一個臺子。

    穿著黑袍的教徒站在臺子上，嘶聲力竭地高喊：“快樂至上！每個人都應(yīng)該擁有追求快樂的權(quán)利！而快樂之神平等地庇佑每一個人，賜予每一個人快樂與幸福！”

    “我們不應(yīng)該麻木悲哀的重復一成不變的悲慘生活，清醒吧我親愛的同胞們，這樣的生活真的讓你們快樂嗎？”

    黑袍教徒在上面奮力大喊，但周圍人群卻只是行色匆匆地往地鐵趕，只有當他們分發(fā)快樂水的時候，會有人留下來，免費喝幾口水。

    江寂在遠處靜靜看了一會這幾個快樂教徒。

    這樣只靠言語但沒有實際獎勵的宣傳，是不會吸引到人的，尤其是這些生來就活在黑暗里，從未見過光明的人。

    人都是趨利的動物，要適當給予利益，這些人才會愿意花時間和精力，去接觸一個對于他們來說莫名其妙的東西。

    同樣在遠遠看著這場宣傳活動的，還有對面黑色大樓里的兩個女人。

    這棟黑色大樓實際上是第四區(qū)的高級公寓，單間配套，有正常的家具，唯一的窗戶正對著中心街繁華區(qū)。

    李木蘭站在窗前，低頭看著在下面活動的教徒，楊柳輕沉默地站在她旁邊。她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分子噴劑全部治好了，半小時之前，她甚至還吃到了油條豆?jié){，以及一個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蘋果。

    這些在現(xiàn)代世界里常見而又便宜的東西，在第四區(qū)被賣到了數(shù)百的高價。

    李木蘭嘆了口氣，無奈道：“我們這樣的宣傳方式是不是不對？一個月做三十次宣傳，頂多只能帶來十個新教徒，有時還只有一兩個?！?/br>
    楊柳輕垂著眼，她知道李木蘭的意思，想讓她像教火焰軍直播那樣，給他們一個同樣有效且快速吸引教徒的方式。

    第二輪游戲結(jié)束的那七天，楊柳輕還真查過一些資料。但經(jīng)過七天冷靜，心里道德底線與多年教育培養(yǎng)下的正直三觀，讓她無法再像那天那樣，為了求生，做出極端的決定。

    她看過劇本殺直播，在聽見劇本臺詞里的至高之神時，她就知道，組織直播的人，一定是跟快樂教一樣的邪/教組織。

    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李木蘭親和地問道：“在想什么？”

    楊柳輕猛地回過神，她垂眼回答：“在想要怎么辦。”

    李木蘭笑了一下，她語氣輕松平和得像是在跟好友閑聊：“上一輪游戲的時候，火焰軍那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玩家，那會我們不是剛和火焰軍達成合作嗎？于是給那個玩家喝了快樂水……”

    李木蘭停頓片刻，笑意加深，她表情更加溫和，臉上的疤痕卻異常猙獰。

    “所以那個玩家，在你們的現(xiàn)代世界里，見到了神明?！?/br>
    楊柳輕臉色巨變，她沒錯過李木蘭話里那句“你們現(xiàn)代世界”，這個女人已經(jīng)知道了，知道她也是玩家。

    李木蘭笑著繼續(xù)說：“那個玩家現(xiàn)在非常信任我們，他告訴我們，在現(xiàn)代世界有一種向至高神獻祭的方式，神明會通過圖騰現(xiàn)身，給予祈禱的信徒力量，你知道這件事嗎？”

    楊柳輕抬起眼，剛要否認，就聽見李木蘭又說：“你知道?！?/br>
    楊柳輕沉默下來。

    李木蘭看起來完全沒有生氣，她像個慈祥和藹的長輩，手指溫柔地摩挲著楊柳輕的肩膀：“我很理解你，聽說在你們那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平等又幸福的，你們有正直的政府，完善的社會系統(tǒng)，以及嚴苛到人人平等的法律，會平等保護每一個婦女和孩童?！?/br>
    她輕嘆了口氣：“可在這里，不論是女人，還是孩子，都是垃圾還不如的東西。”

    李木蘭重新看向窗外：“柳輕啊，我記得當初你會被火焰軍抓住，是為了救一個小女孩吧？如果現(xiàn)在又有一個遇到困難的小孩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還會不顧一切的去救嗎？”

    楊柳輕不知道，也許不會了，也許還是會。

    李木蘭道：“你知道我現(xiàn)在想做的事是什么嗎？不是讓每一個人都加入快樂教，成為至高之神的虔誠信徒，而是解放第四區(qū)，我要打破第四區(qū)的圍墻，讓所有人都能自由進出廢土區(qū)?！?/br>
    楊柳輕一愣，她早就疑惑過，廢土區(qū)其實并不廢土，相反，它土地優(yōu)渥，自然資源豐富，是非常富饒的，能夠讓無數(shù)人過上自給自足農(nóng)耕生活的好地方。

    而且廢土區(qū)面積廣闊，完全可以養(yǎng)活第四區(qū)的所有人。

    但第四區(qū)的普通人，被聯(lián)邦政府禁止進入廢土區(qū)。

    李木蘭溫聲和氣地說：“幫我吧，柳輕。我不會過問你玩家的身份，也不會逼迫你加入快樂教，只要你與我目的一致，我不僅不會管你，還會盡我所能的支持你。你難道不想在這個世界里，證明你自己的價值，讓所有人驚嘆嗎？”

    李木蘭語氣誠懇而激昂：“讓我們一起干一番大事業(yè)吧，讓所有人震驚于我們的成就，讓我們的名字，被無數(shù)人記住?！?/br>
    楊柳輕難以遏制地動心了。

    她想，想要改變世界，證明自己。

    這是楊柳輕，或是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都會想要的。

    片刻，楊柳輕道：“你們不是已經(jīng)知道祭祀的辦法了嗎？在第四區(qū)，你們可以隨意進行祭祀，然后得到無數(shù)擁有超能力的信徒，為什么還要找我？”

    “當然是因為你不一樣，你跟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我見識過你的聰明才智。”李木蘭看著楊柳輕的眼睛，毫不吝嗇夸贊之詞，“你就是我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遇見的真正的人才?！?/br>
    楊柳輕知道這話只是虛假的甜言蜜語，所以她看著窗外，沒接腔。

    李木蘭瞧著她無意識里放松下來的肩膀，笑意更深：“其實在這個世界，祭祀很難成功，可以說幾乎無法成功?！?/br>
    楊柳輕很意外：“為什么？”

    李木蘭緩緩笑起來：“因為神正在等待蘇醒。”

    楊柳輕問道：“那你們的異種是怎么來的？”

    “這是秘密?！崩钅咎m笑意輕松，言語狀態(tài)也非常松弛，好似真的已經(jīng)與楊柳輕成為了親密而信任的搭檔，“以后如果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神的，你想見祂嗎？”

    楊柳輕只猶豫了一秒，便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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