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lián)u搖頭：“只是見到這般會做生意的小?娘子，就想見一見?！?/br>
    很快那莫小?娘子就被帶了上來，小?娘子雖長得不起眼，但一雙眼睛烏溜溜的。

    她見到了貴人?臉上便笑意滿滿，跪下?給磕了頭，問安的聲?音也?不見扭捏，大方的樣子頗得李持月心。

    李持月問她：“你是只在這個馬場賣炮仗嗎？”

    “不是，明都只要能進(jìn)人?的馬場，都有人?賣這種?炮仗，不過要從小?人?這兒買，這處生意最后，只有小?人?能在這兒做這份生意。”

    “做這門生意多久了，沒有遇著地?頭蛇嗎？”

    “小?人?……”莫娘子又彎腰磕了幾個頭，“求公主娘娘恕罪，小?人?是扯了一張虎皮，說?是給公主府的管事吳三上過貢的，有公主府當(dāng)靠山，才沒人?跟小?人?搶這門生意?！?/br>
    李持月還真沒想到，公主府還能蔭蔽著她做這門生意呢。

    不過小?娘子自己機(jī)靈，懂江湖兇險會找門路，又是個做生意的材料，李持月看得上她，并不在意這點(diǎn)小?事。

    “你是一個人?打南邊來的？”

    照李持月所想，要是小?娘子家里?有男人?，大抵不會讓她一個人?出來做生意。

    “是，家中人?要將?小?人?嫁給一個老頭子換一頭豬，小?人?就跑了，一路乞討、做活，跟一個快死的老叫花子學(xué)了做炮仗的本事，到明都之后先是上山找到些草藥賣到藥鋪去，后來就在藥鋪?zhàn)龌?，用硝石做了炮仗，又想到加些彩紙，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br>
    別?說?李持月在聽?著，就算是注意原先在馬球場上的淮安王妃都看了過來。

    沒想到這么不起眼的小?娘子，竟然比男子還要敢想敢做。這樣一路過來不但活下?來了，還活得風(fēng)生水起，實(shí)在讓人?佩服。

    李持月問：“可識字？”

    莫娘子搖頭。

    “可會算賬？”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果然是經(jīng)?商的苗子，只是不知她將?來會走?上怎樣的路。

    李持月也?沒什么好奇的了，點(diǎn)頭道：“今日?還有多少炮仗，都留下?吧，解意，付她銀子?！?/br>
    莫娘子見貴人?和善又大方，笑著恭敬地?又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地?下?了看臺。

    “侄媳婦兒，有沒有可心的兒郎中球了？都給他點(diǎn)上?！崩畛衷孪?巴朝一堆炮仗揚(yáng)了揚(yáng)。

    淮安王妃嗔怪地?看她一眼：“公主，我就是看看……”

    “是，是，洛都的男兒也?別?有風(fēng)情呢?！?/br>
    二人?逗趣著，一場馬球就看完了，終究還是定?遠(yuǎn)侯府小?侯爺棋高一著，打勝了馬球賽。

    看臺上的二人?也?打算回去了，李持月瞧著堆起的那些彩紙炮仗，說?道：“全?放了吧。”

    小?侯爺?shù)热?從半場休息的時候，就知道持月公主來了，這消息很快就傳遍的馬球隊，國色天香的公主，是多少明都郎君想折下?的一株牡丹，然而平日?里?連見一眼都是奢望。

    后半程兩隊爭得更加兇殘，蓋因知道公主就在上頭看著，都想讓持月公主瞧見自己。

    此刻公主擺駕，又看到漫天的彩紙炮仗，各人?心里?都在想：公主這是為我點(diǎn)的吧。

    回城路上，李持月早把?什么馬球賽拋到腦后了，她一直在想的是那個卓爾不群的莫娘子。

    莫……姓莫，從南邊過來的。

    李持月總覺得這名字有點(diǎn)熟悉，可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來見過此人?。

    回到公主府，季青珣已經(jīng)?迎候在門口，李持月下?意識就想碰一下?自己的唇，又忍住了。

    季青珣上前扶住下?輿車的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嗯，請了淮安王妃牽線，不過怕是還要再等一陣子。”李持月借著他手臂的力，緩步走?了下?去。

    季青珣未再多問，只是牽著李持月的手，一道進(jìn)了府去。

    第34章

    季青珣就牽著她在府中隨意散著步子, 沒有說什么話。

    李持月見到他，越發(fā)想起了昨日，和上官嶠在集賢殿中做的事, 側(cè)目看去，季青珣側(cè)臉清絕疏寒。

    他不笑的時候就是這樣子, 看起來確實(shí)什么都不知道。

    “我昨日不回來，是和上官嶠在宮里廝混。”

    李持月在?心里這么說, 把頭偏到另一邊去抿緊了嘴, 到底沒有真的說出來。

    “今日怎么想起去看打馬球了？”季青珣見她笑，拇指輕撫她的細(xì)膩的指節(jié)。

    這沒什么好瞞的，李持月將和淮安王妃夜談的事告訴了他，又說起在?馬球場上遇見的做生意的小?娘子。

    “一個女子獨(dú)身能從南邊來，也是本事不小?了, ”季青珣微翹起唇角, 說道：“不過你竟勸淮安王妃去洛都養(yǎng)面首，當(dāng)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有何不妥嗎？”

    “那?阿蘿覺得, 她尋幾個面首合適呢？”

    李持月知道他想聽什么，“真心喜歡的, 一個也就夠了, 若是尋不到，就多找?guī)讉€解悶唄, 淮安王妃運(yùn)氣不好，不像我……再?說了，你何必想到自己身上去，你又不是面首?！?/br>
    她說著貼近季青珣的手臂, 仰起了腦袋。

    季青珣被哄開了懷，又不肯承認(rèn), 修長玉白?的手淹沒在?她后頸的發(fā)絲中，低頭淺嘗櫻唇，“我可未說什么?！?/br>
    李持月嗔怪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來日大計得成，我那?后宮進(jìn)多少侍君，你可都別管。”她點(diǎn)?點(diǎn)?眼前人高挺的鼻子，繼續(xù)往前走。

    不出意料被他扯了回來，季青珣聲似寒潭：“那?就到時候再?瞧，你能找得到多少個。”到時候，他能讓這位皇后一個真正的男人都見不到。

    見他如此篤定，李持月不免想冷笑，這是在?做自己登上帝位的美夢了吧。

    只要自己在?，就絕不會再?給季青珣機(jī)會。

    此刻不殺他，不過是為了她公?主府權(quán)勢不損。

    真到逼不得已之?時，李家的刀會對著外人，這位子她坐得，李牧瀾坐得，唯獨(dú)季青珣不配。

    她垂下眼簾，說道：“看你，又來了，一個玩笑都不能開了，如今我都要仰你鼻息過活，無趣?！闭f完甩手往前走。

    季青珣視線追她而去：“你想開玩笑我自然要給些反應(yīng)?！?/br>
    不過兩步又跟上了人，強(qiáng)拉了她的手。

    他們且走且看，這幾日天放了晴，但也有不少花瓣被打落在?了地上，滿目綠肥紅瘦。

    二人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練武場，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洛無疾在?打拳，一個四十上下的男子和他拆招，一看服制就知道此人來自大內(nèi)。

    季青珣看向?李持月，她是會跟自己一個交代，還是已經(jīng)忘了這件事了呢？

    李持月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心中懊悔，她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

    先頭才拒絕了季青珣要給洛無疾派師傅的事，現(xiàn)在?洛無疾突然有了師父，季青珣生性多疑，會不會多想？

    她想了想，開口：“知情，何時給洛無疾請的拳腳師傅？”

    知情回道：“回稟公?主，在?您收他為義子的時候，隨口吩咐了一句，不過您說過就忘了，是解意進(jìn)宮請來的人，您趕著去淳縣，也沒有見著人。”

    “原來如此，他那?身板屬實(shí)單薄了些，多練練也好?！?/br>
    李持月原想把洛無疾編進(jìn)知情掌管的暗衛(wèi)之?中，后來想想不如放在?明處，和閔徊一道在?十六衛(wèi)中聚攏勢力。

    季青珣站在?旁邊看著她，未置一詞。

    洛無疾見公?主來了，拳也不打了，越過圍欄就跑了過來給李持月行禮，又擔(dān)心身上的汗味，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磕頭，“見過公?主?！?/br>
    李持月道：“你是本宮的義子，往后尋常見禮就是，不必下跪。”

    “是?！甭鍩o疾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

    之?后李持月又問了幾句洛無疾的弟弟怎么樣，就打發(fā)他繼續(xù)回練武場去了。

    “私妓案如今怎么樣了？”李持月問季青珣。

    他道：“太子如今在?七縣，拖言走不開，只說自己無罪，這案子就一直拖著?！?/br>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李持月忽然記起了莫娘子是何人。

    說起私妓案，前世的兩年后，江南發(fā)生了一起澄安園藏尸案，其?中一位死者正是姓莫的年輕娘子。

    她會記得，是因?為當(dāng)時季青珣剛做了駙馬，這案子發(fā)到京中，正是由他主審。

    彼時季青珣為了查清案子整夜不眠，那?兩日一直在?書房之?中。

    李持月當(dāng)時新?婚燕爾，也心疼駙馬的辛勞，便親自把羹湯端去了書房，盯他按時吃一日三餐。

    季青珣用飯時還不忘案子，眼睛一直落在?卷宗上，李持月奪過了卷宗，說道：“你好好吃飯，我給你念?！?/br>
    季青珣愣一下，含笑說好。

    李持月翻開卷宗就給他念了起來，也了解到這樁案子。

    彼時兩人是最恩愛不過的夫妻，她也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賢淑的妻子，讀完了一卷卷宗，季青珣早用完了飯，喝過了茶，對著她支起臉來看得專注。

    李持月被他看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將卷宗塞回他手里，“干什么呀？”

    “不看了，我們也有些要緊事辦?！?/br>
    “辦什……唔?！彼焕删p松抱起，親著就往內(nèi)室去了。

    第?二日，李持月還在?睡著，季青珣就神采奕奕地升堂審案子。

    時至今日，李持月不知馬球場的莫娘子是不是就是卷宗里過世的莫娘子，但她會聯(lián)系在?一塊兒?，就在?于季青珣已經(jīng)查清，這莫娘子是被擄到澄安園。

    那?澄安園也如今的私妓案可說是異曲同工，不過一個是把人往外送，一個是把人往里抓，上下就是一道完整的生意。

    那?小?娘子被拐入了澄安園，不知怎的就被折磨死了，但季青珣發(fā)現(xiàn)她在?錢莊票號里竟存了天價的金銀，便著意調(diào)查此人背景。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莫娘子并非達(dá)官貴人之?女，而是自己在?循陽到洛都一帶的運(yùn)河上做了各種?生意，才積攢出了如此多的金銀，結(jié)果被底下的人合謀，送進(jìn)澄安園害死了。

    一樣的經(jīng)商天賦，如此看來，這馬球場里的莫娘子說不準(zhǔn)就是澄安園慘死的女子。

    不過是一樁尋常的案子，李持月并沒有去后續(xù)，也就不知道莫娘子的死因?究竟是什么，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如今忽然被她想起來，李持月不知要不要施個援手。

    季青珣見她走神，問道：“怎么了？”

    “沒，在?想那?莫娘子，她既然這么有才，我將她招納了，給她本錢去跑商，賺來的銀錢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