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br>
    “再哭我就親你了?！?/br>
    “！”

    她的眼淚說停就停，衡昭哭笑不得。

    “現(xiàn)在就這么怕以后怎么辦？”

    他取出一面柔軟的帕子。

    看著洛繁音還處于明顯呆滯了的表情，慢慢為她擦拭臉頰的淚痕；一看就哭得很兇，眼眶還濕漉漉的，以往卷翹黝黑的睫毛此刻被淚水染濕，更顯烏黑，衡昭挾著巾子的手只在洛繁音眼尾愈發(fā)濃艷的紅痣上多停留了幾息。

    那很快，他收了帕子，微微蹲下身子同眼前的少女對視。

    他一字一句，慢慢認真地道：“我是認真的，你別為了過去的事情哭，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至少我現(xiàn)在、就覺得挺圓滿的。所以別哭了，行不行啊?！?/br>
    -

    哭了一場，洛繁音復雜的心緒似乎解脫了些。

    而且她剛剛哭成了那種丑樣子都被阿昭看到了眼里，洛繁音有些氣餒，最后干脆自暴自棄起來。

    她為什么要在衡昭面前在意形象呢？

    她在凡間的時候，小草一樣的瘦吧模樣阿昭都見過……現(xiàn)在不過是哭了而已。

    洛繁音努力做著心理建設(shè)。

    可紅了的臉頰并不能立刻褪色。

    送走了衡昭，她還在庭院之中的秋千上輕輕地蕩著，上次她在這個秋千上蕩著的時候還是第二次仙魔大戰(zhàn)前夕，阿昭在樹上斜斜地靠著，她喝了酒，借酒壯膽，本想仙魔大戰(zhàn)之后立刻和敘清解除姻緣，然后再同阿昭表白心意。

    不想她只完成了一半。

    她和敘清姻緣破裂之際，迎來了阿昭同她表白心意之時。

    一切都像夢一般。

    洛繁音就怕現(xiàn)在自己清醒了，睜眼看到的還是那個苦苦追尋敘清的自己……

    洛繁音的雙臂環(huán)著結(jié)實的綠色藤蔓，雙手卻忍不住拍了拍兩頰。

    臉頰飄疼。

    洛繁音的嘴角微彎，忍不住勾起一抹舒緩的笑意。

    是真的。

    她真地和阿昭在一起了。

    還是名字都刻在姻緣石上的那種。

    孫鄲望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徒兒的異常，不知怎的，居然開始動手掌握自己的臉。

    “音音，你沒事吧？”

    “師傅我沒事?！甭宸币粢灿X得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奇怪，她立刻從秋千上跳下來，卻發(fā)現(xiàn)孫鄲望的身后還跟著一人。

    凌瑤仙子躊躇許久，終于鼓起勇氣跟著孫鄲望過來找洛繁音，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凌瑤仙子還風華絕代，現(xiàn)在再見，凌瑤仙子的眼角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細密的紋路，這張臉雖然溫秀端美，可眉眼之間都是藏匿不住的疲倦。

    看到洛繁音，凌瑤仙子黯淡許久的眸光驟然一亮，但洛繁音驟然變冷的神色讓她戛然止步。

    洛繁音沒想到凌瑤仙子會來找她，但看凌瑤仙子這個神色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洛繁音看向?qū)O鄲望，孫鄲望立刻擺手道：“這可不是我說的?！?/br>
    凌瑤仙子看出她的排斥，苦笑一聲：“不是孫仙人說的，是我前幾日找敘清，從他那得知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繁音……你……你就是我的女兒?！?/br>
    第二次仙魔大戰(zhàn)雖然結(jié)束，但凌瑤仙子和敘清之間的仇和怨依舊沒有解除。

    只要想到敘清一劍刺破了她女兒的心脈，凌瑤仙子就永遠不能平靜。

    可惜她的拳拳母愛并沒有得到回應。

    洛繁音淡淡地看向她，此刻的她才像最初化形時的無情黑蓮花：“所以呢。”

    凌瑤仙子瞬間啞巴了起來，她的聲線變得囫圇，到后來居然隱隱還有強壓下的苦澀哭意：“是娘疏忽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視你?！?/br>
    “凌瑤仙子?！甭宸币舸驍嗔怂脑挘聪蛄璎幭勺?，“我沒有娘?！?/br>
    凌瑤仙子心尖隱痛：“凡間的我十月懷胎懷的你，我曾那么期待你的出生……”

    “我都不記得了?！?/br>
    “可是！”

    “我只知道凡間有一位愛護我的師父，其余真情我絲毫沒有感受到。”

    甚至因為凌瑤仙子的存在，她在凡間的生活過得跌宕起伏，明明是真千金，卻因為顧明瀚偏執(zhí)入魔導致她一次又一次的性命危險。

    此刻的洛繁音冷酷轉(zhuǎn)身：“凌瑤仙子，你以后也別來了。”

    頓了頓，洛繁音接下來的話語愈發(fā)不留情面：“我是天上靈泉滋養(yǎng)的黑蓮花，無父、亦無母。”

    凌瑤仙子的表情痛不欲生，話音剛落的洛繁音卻低下了眉頭。

    凡間的事就像一場噩夢，那些是是非非如今的她再想起來心口還是痛的，而她再也不想和凡間的事有所牽連。

    孫鄲望將凌瑤仙子送走，回來時洛繁音已經(jīng)抱著桃花釀，喝得酒氣濃重。

    孫鄲望在她身邊坐下，什么都沒說，洛繁音卻緩慢移頭看向他：“師傅覺得我做錯了嗎？”

    孫鄲望搖搖頭。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

    看到今日絕情的洛繁音，孫鄲望才發(fā)現(xiàn)或許自己帶凌瑤仙子進來是錯的：“若你不愿，為師同她再也不會聯(lián)系?！?/br>
    “師父不用為了我委屈自己?！?/br>
    孫鄲望愣了愣看看，洛繁音卻扯起嘴角笑道：“師父喜歡她?！?/br>
    被驀然說中心事，孫鄲望一言不發(fā)，打開一壇酒便往嘴中灌。

    師徒二人的氛圍突然變質(zhì)。

    “其實凌瑤仙子是一個很好的仙人?！甭宸币糨p笑一聲，眉宇之間具是失落，“可是她的愛太濃烈了。”

    不僅愛如此。

    恨也是。

    “如果是凡間的我知道自己有一個這么厲害的娘，一定會很高興?！笨涩F(xiàn)在，洛繁音摸摸自己的心脈，“但終究還是不同了。既然渡過了劫，凡間就當做是一場夢。我不會在夢里沉迷不醒，也不會將夢里的景象全然當真，更不提，這場夢，并非讓我歡愉的酣暢淋漓?！?/br>
    懂了她的意思，孫鄲望沉默了許久。

    其實他也是。

    當初那么喜歡楚汾然。

    可等他到了天上才發(fā)現(xiàn)凌瑤仙子并非他在凡間熟悉的樣子，不僅容貌變了，性情也有所變化，他也躊躇過要不要繼續(xù)靠近凌瑤仙子，畢竟現(xiàn)在的凌瑤仙子并無仙侶，但第二次仙魔大戰(zhàn)之前，死生存亡之際，那一晚他想了許多。

    又放棄了，因為他知道凌瑤仙子的心里根本對他沒有情愛。

    然而面對凌瑤仙子的請求時，他還是狠不下心，同意將她帶到徒兒面前。

    可他卻忘了。

    不只被拒絕靠近的那個人心里會難過。

    他的徒兒也會。

    孫鄲望沉默地灌著酒。

    是他迷了心，才會做出傷害他徒兒的事。

    -

    午后喝了許多酒，洛繁音依稀又入了夢。

    只是這次她的夢境截然不同，她夢到自己初初化形時，四處尋找小狐貍的那一回。

    阿貍是敘清仙人送給她的，她愛惜得很，可不想某日突然不知所蹤，她在天上尋了個遍，最后誤入了一片桃林。

    這里的桃花落英繽紛，可再往里走，枯了的桃花樹更加明顯。

    那時的她多愁善感，遇到這片好看的桃林，沒想到半片林子的花都落了，她瞬間紅了眼，可惜這個林子不知道有什么法術(shù)，她在里面繞了許久，不僅沒有找到丟了的小狐貍，還讓自己迷了路。

    她想：如果真走不出去了，就給敘清仙人發(fā)訊息。

    這就又能見到敘清仙人了！

    她在林子里繞了又繞，最后小狐貍沒追到，殘敗的花瓣不斷落下，更有桃花花蕊落在她的卷翹睫羽上。她眨眨眼，突然停住腳步，隨后看向頭頂那顆正在不斷落花的桃樹。

    這是桃林之中唯一一顆盛大的紅色桃花，枝椏粗壯，花朵如雨落下，她定定看過去，花枝之中的少年斜斜側(cè)躺。

    他看向她，瞇起了好看的眉眼，語氣卻吊兒郎當。

    “你在做什么？”

    洛繁音卻久久地被他的容顏吸引，她原以為敘清仙人的容貌已經(jīng)在天界當屬第一，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這么好看的一張臉，五官的線條流暢好看，他噙著淺淺的笑意，她只看了一眼，就驀然心動。

    她抿了一下唇：“我在找我的小狐貍。紅色的，有三條尾巴，左邊的耳朵缺了一角?！?/br>
    她沒想過眼前人會幫她尋找狐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得這么詳細。

    等她話音剛落，少年跳下了樹，他雙手松垮垮地抱著臂，神色不明：“不要亂跑，這里有主?！?/br>
    洛繁音瞬間清醒，她的動作有些僵硬：“對不起，我不知道！”

    對方卻沒有責怪她：“沒事?！?/br>
    原以為他會兇她，沒想到對方這么好說話，洛繁音靦腆地笑了笑，很好心地道：“這里的桃花你好好種。”

    “如何？”

    “這里的桃花是需要好好養(yǎng)著的，你現(xiàn)在種的……不算好，可能會被園子的主人責罰?！?/br>
    這里的花這么好看，敗落成這樣也太可惜了。

    對方卻輕輕地笑了笑，他靠在桃花枝干上，手指不知何時接了一朵落花，正在輕捻把玩：“可我不太會?！?/br>
    “什么？”

    “我是新來的。”

    “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