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這么說你住的地方呢，我覺得挺好，屋子小點怎么了，安靜又有安全感?！?/br>
    于洲心想也不知道是誰嫌棄他身上有股下等人的味道，話到嘴里轉(zhuǎn)了兩圈還是沒有說出口，露出一個摻雜著幾分無奈的苦笑。

    到了學(xué)校之后兩人下了車，一前一后往班級里走，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過去。

    晚上等公交的時候許曇拿著兩杯奶茶走了過來，風(fēng)吹拂著他的校服衣擺，眉目如畫的少年穿過路燈的光束，仰著頭微微瞇著眼睛朝著于洲走來。

    “多rou葡萄，多加了一層很厚的芝士奶蓋?！?/br>
    他把其中一杯奶茶遞給于洲，于洲伸手接過來：“大晚上喝奶茶，你倒是挺有創(chuàng)意?！?/br>
    許曇搖晃著手里的多rou葡萄，笑瞇瞇地說道：“這次月考我沒有寫作文，如果現(xiàn)在不喝，回家之后就沒心情喝了?！?/br>
    那雙狐貍眼笑得彎彎的，像兩個甜甜的月牙。

    “所以我今天能跟你回家么，看在這杯奶茶的份上。”

    第19章 校園19

    許曇的叛逆期到了，他以前從來不敢反抗他的父親，在他心里，父親就是絕對的權(quán)威，他必須服從父親的所有命令。

    他mama總是說父親是愛他的，他過于嚴(yán)苛的教育方式其實是狼性教育，人的成長是需要壓力的，他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將來能成為更好的人。

    可是許曇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糟糕，他并沒有在這種教育方式中變得更好。

    他跟著于洲回到了破舊的筒子樓里，穿著于洲寬松的睡衣坐在那張一米二的小木床上。

    睡衣洗過很多次了，布料很柔軟，帶著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是那種很原生態(tài)的味道，就像石縫里瘋狂生長的野草。

    許曇的衣服都是高級烘干機(jī)里烘干的，每一寸布料都帶著溫暖而高級的香氣，于洲聞過一次后說那種香氣充滿了金錢的味道。

    于洲濕著頭發(fā)回來了，剛剛走到臥室門口就聞到一股淡淡的來自許曇身上的香氣，是很好聞很清新的草木清香。

    他站在門口看著許曇，眼神巡視著許曇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膚。

    都是沒有吃過苦的痕跡，皮膚像是上好的絲綢，泛著動人的光澤，光是看著都覺得柔滑到令人唏噓。

    其實班級上隱隱也討論過許曇，都說他有一個很嚴(yán)格的爸爸，許曇每次考不到第一就不讓他吃飯。

    于洲對此多少有點無語，不由得想起某個影視劇里著名的出圈臺詞——你一個丫鬟，不心疼心疼自己，到心疼起錦衣玉食的主子。

    無病呻吟。

    “你站在門口看著我干什么？”許曇問于洲。

    “在想這可能你住過的最差的地方?！庇谥拚f道。

    許曇的臉紅了紅，想起以前嘲笑于洲的話，不禁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以前的話你別當(dāng)真，我只是想氣你，不是真的瞧不起窮人。”

    于洲搖搖頭，拿著吹風(fēng)機(jī)對著頭發(fā)一頓猛吹，吹干之后準(zhǔn)備會主臥睡覺。

    許曇扯住了他的衣角，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害怕?！?/br>
    于洲問他：“怕什么？”

    許曇低下頭：“我害怕我爸，我這次月考沒有寫作文，成績出來之后他會很生氣。”

    一米二的床對于兩個青春期的大男生而言還是太小了。

    許曇往外挪了挪，小聲問于洲：“我擠到你了么？”

    “沒有?！庇谥揲]著眼睛，在黑暗里回答道。

    許曇裹著毯子，把自己縮成一小團(tuán)，抱著一角毯子睡著了。

    他又做了那個夢，被他爸從100層高的大廈上推了下去，他的雙手拼命在空中亂舞，卻什么東西也抓不住。

    他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下墜，一只guntang的手掌突然死死地拽住他的手，他就這樣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許曇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哭，淚眼模糊地捂住嘴，發(fā)著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褲子。

    是干的。

    這次沒有尿床。

    看了一眼于洲，還在睡，沒有被他的哭聲吵醒。

    他松了口氣，身上的睡衣已經(jīng)被冷汗打濕了，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卻還是覺得冷，猶豫了一會悄悄翻了個身。

    于洲睡得很沉，他是側(cè)著睡的，后背對著許曇，他的肩膀很寬，線條在夜色中起伏著，像一座沉穩(wěn)的山岳。

    許曇還是冷，那種冷從骨頭里往外滲，他全身都在發(fā)著抖。

    牙齒在輕輕打顫，他忍著眼中的淚意，咬住了毯子一角，濕著眸子從毯子里伸出一只手，輕輕掀開了于洲的被角，小心翼翼地鉆了進(jìn)去。

    他的臉貼著于洲的后背，就像靠著一座山，被窩里暖烘烘的，許曇睫毛上掛著一顆淚珠，咬著毯子角睡著了。

    許久之后，黑暗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于洲扯了下被子，把偷偷鉆到他被窩里的許曇全都蓋住了。

    早晨兩人擠著公交車去上學(xué)，這會出門晚了一點，公交車上已經(jīng)擠滿了人。

    鑒于許曇那個特別容易發(fā)軟、被人碰一下腰都會打個哆嗦的體質(zhì)，于洲只好把他圈在懷里，到站后拽著暈乎乎的許曇下了車。

    許曇睜著一雙蚊香眼，心有余悸地說道：“師傅的車技真的越來越狂野了?！?/br>
    進(jìn)入學(xué)校大門之后兩人還是分開走的。

    許曇很不滿：“和我做朋友很丟臉么？”

    于洲神色淡然：“倒也不是，只是被人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總覺得怪怪的?！?/br>
    “切！”許曇加快了步子，抱著校服跑遠(yuǎn)了。

    日歷上的日期畫了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圓圈，國慶的七天長假到了。

    京州這個地方四季如春，季節(jié)變化不是很明顯，于洲拿著獎學(xué)金買了一件新的外套，是很柔軟的羊絨質(zhì)地，顏色是深灰色的，很耐臟。

    晚上吃完晚飯他坐在陽臺上看天，身旁的手機(jī)不斷震動，班級群里的同學(xué)都在討論七天長假要去哪里。

    于洲有點羨慕。

    其實他也想出去看看，他活了十六年，卻從來沒有出過省，從來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待在這個陰暗的筒子樓里。

    考上大學(xué)，然后努力賺錢，帶著爺爺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這曾是于洲最大的愿望，其他的東西就不能再奢望了。

    假期的第一天于洲逛了早市，帶回了一盆仙人球，然后穿著舊衣服出去撿廢品。

    假期第二天，于洲用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寫完了全部的試卷，順便復(fù)習(xí)了一遍不熟悉的六級單詞，看了一個小時的沒有中文字幕的美劇，晚上買了一大瓶可樂，做了可樂雞翅。

    假期第三天，于洲準(zhǔn)備改造一下自己的臥室，次臥雖然不如主臥明亮，但是帶著一個陽臺，于洲準(zhǔn)備把陽臺改造成一個小書房，這樣他的書就不用堆的滿地都是了。

    他戴上塑膠手套，正往陽臺里鋪白色地貼的時候手機(jī)突然響起了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于洲疑惑地拿起手機(jī)一看，居然是孫饒發(fā)給他的消息。

    “許曇被他爸關(guān)起來了，不準(zhǔn)他吃飯。“

    “我和周然去看過他，他說你腦子聰明，讓你想想辦法。”

    “他快要餓死了，兩天多沒吃飯了?！?/br>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br>
    一連串的消息轟炸過來，于洲一把摘下手上的塑膠手套噼里啪啦地打著字。

    “許曇家在哪？”

    孫饒發(fā)過來一個定位，于洲拿出自己的書包奔向家里的冰箱，往里面裝了一堆吃的。

    他匆匆奔下樓，在外面攔住一輛出租車，一直開到天策山水。

    孫饒和周然早就在校區(qū)門口等著他了，雖然兩人是熟面孔，小區(qū)保安還是給許曇的mama打了個電話求證。

    進(jìn)了別墅區(qū)里面，孫饒撓著頭灰溜溜地說道：“我和周然不太好摻和這件事，就拜托你了哈。”

    周然咳嗽了兩聲，拉著孫饒走了。

    “兩個慫貨?！庇谥拊谛睦锇盗R了一聲，靠著地址找到了許曇的家。

    許曇的家非常大，一眼是望不到頭的，兩個穿著圍裙的園藝師正在修剪灌木叢，于洲背著書包一臉淡定地走了進(jìn)去。

    兩個園藝師看了他一眼，看見是清浦的校服，便繼續(xù)專心地修剪灌木叢。

    于洲穿過噴泉和泳池，走進(jìn)了許曇的豪宅里，穿著黑白三件套的管家正站在巨大的客廳中央指揮工人擺放一幅巨大的油畫。

    看見許曇走進(jìn)來，梳著低發(fā)髻的女管家愣了愣，還不等她問話，于洲就拿下了后背的書包，一臉淡定地說道：“我是許曇同學(xué)，來找他一起寫作業(yè)?！?/br>
    女管家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于洲卻已經(jīng)拿出一摞試卷，面色冷淡地坐在沙發(fā)上看了起來。

    巨幅油畫掛好了，女管家給于洲端上來一些精致的茶點，微笑著說道：“稍等一會?！?/br>
    于洲點點頭，繼續(xù)低頭看試卷。

    過了一會，許曇的mama下樓了，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眼圈很紅，眼睛微腫，沙啞著嗓子對于洲說道：“是許曇的同學(xué)啊......”

    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于洲說道：“許曇在哪個房間，我能進(jìn)去和他一起做題么？”

    許曇的mama含淚搖頭：“進(jìn)不去，他上次月考沒考好，被他爸爸關(guān)在雜物間里，那是指紋鎖，我打不開?！?/br>
    于洲想了一會，抬頭說道：“那從外面進(jìn)?！?/br>
    他借了一個園藝工人常用的梯子，踩著梯子爬到了二樓。

    二樓的窗戶開著，裝著紗窗，米白色的窗簾全部拉上了，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紗窗是那種帶著鎖的紗窗，紗窗的鎖居然是安裝在外面的。

    許曇的mama和管家站在梯子下面，一邊扶著梯子一邊看著于洲。

    于洲從兜里掏出一節(jié)細(xì)鐵絲，搗鼓了一會后只聽咔噠一聲，紗窗就這么被他打開了。

    他迅速背著背著書包翻進(jìn)窗戶里，低聲喊道：“許曇？”

    沒有人回答他，說是雜物間，這里卻空蕩蕩，沒有任何裝飾和物品，地板和墻壁都是灰色的，靠近門的地方有個室內(nèi)洗手間。

    透過磨砂玻璃能隱約看見一個人影倒在洗手間的地板上，于洲心里一急，兩三步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