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禁止內銷 第142節(jié)
第118章 ◎這二人則自有劫難?!?/br> 對于方明舟來說, 近來最苦惱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如何教導那個天資十分差的小徒弟。 不過,洛翦星這個小孩笨是笨, 但還蠻聽話的,不怎么叛逆。 風薄引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會和方明舟爭起來, 情急之下,甚至還變回原型咬他,為此,方明舟已經熟練掌握了打蛇就照著七寸打的方法,現在倒是不怎么用上了。 第二件事,是如何面對那個——比他還要早加入合歡宗的大弟子。 本來吧, 徐沉云因為早年便拜入鐘鶴門下,與宗門的長老們都很熟悉。 認識了這么多年,方明舟就差和他稱兄道弟了。 結果冷不丁得知他竟然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 這輩分頓時就亂了套了。 你想, 你的老友與你的弟子在一起了,這件事擱誰身上都得適應一段時間吧? 方明舟甚至有種嫁女兒的錯覺, 現在看徐沉云都有點不順眼起來,將他找過來好好審問,你以前都是那般漫不經心地對待情愛之事, 不會是想耍她吧?我告訴你,我可不允許......哦,你說你入魔的時候是唐姣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許,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覺得自己閉個關, 再出個關, 就像老媽子似的,念叨這個念叨那個的。 至于唐姣拜珩清為師這件事,方明舟在得知她被鞭策得一舉拿下丹修大會的頭籌之后就釋懷了,畢竟連他都沒拿過丹修大會的頭籌呢。他這些年,也確實是疏于了對唐姣的教導,盡管他和珩清是誰也不想理睬誰,但是看到唐姣能走到今日,他還是很高興。 壓在心頭的事情全部解決了,方明舟一朝直接進入養(yǎng)老階段。 每天窩在洞府里好好養(yǎng)傷,喝喝茶,看看風景,偶爾抱著貓去丹修殿遛個彎,查看一下弟子們的修煉情況,再給莊輕發(fā)條法決——“還沒玩夠啊?什么時候回來煉丹?” 莊輕畢恭畢敬地回復了:“誒呀,您出關了?什么煉丹,我有點兒聽不懂?!?/br> 方明舟表示:“你師妹都六階了,你這個小五階?!?/br> 莊輕:“......?” 莊輕:“師父這是在暗諷我?” 方明舟:“哈哈,你覺得是就是唄?!?/br> 他這廂正和自己的弟子唇槍舌戰(zhàn),斗智斗勇。 而鼎中丹藥正沸,風薄引恰巧問起唐姣等人如今在何地。 方明舟摸摸懷里齜牙咧嘴還不是很習慣他的貓咪,抬手指了指東邊兒。 一旁的洛翦星呆頭呆腦地順著方明舟指的方向看了看,“沒有呀?!?/br> 方明舟揪住他的臉,轉向更遠處,說道:“小笨蛋,他們如今正在東山??!東山,高臺宴,聽過沒有?你跟你小姨都是缺心眼的,看來你以后要學的東西可多了去咯?!?/br> 洛翦星:“疼疼疼——” 他們在那邊鬧騰著,風薄引打著手中的扇,看向遙遠的東際。 也不知道小師妹等人此行是否順利,他默默地想,希望一切如計劃那般吧。 與此同時。 東山之角,群云之間。 修真界的大能都聚集在此地。 每年由九州盟舉辦的,邀請各門眾的宴席,設于昆侖,名為“群門宴”。 而這同樣由九州盟舉辦的,邀請各高階修士的宴席,設于東山,名為“高臺宴”。 此次的高臺宴,主要討論的是陰火一事,以及徐沉云撰寫完畢的吐息法。 待卿鎖寒在眾人面前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解釋了一番,省去了天地機緣循序的道法不談,重點講了他們身處深層地域的境況,負責拓錄的蕭瑯也將符箓分發(fā)了下去。 “這便是我前段時間僥幸從陰火中活下來的秘訣,我將其概括下來,取名為‘鎖息之法’,與盟主商議后,決定將它公之于眾,愿借此秘訣,在對抗陰火之際盡一份綿薄之力。”徐沉云望著那些翻看符箓中內容的修士,說道,“在場諸位皆是各宗各族的佼佼者,應該很輕易就能看出這鎖息之法的規(guī)律,對人體有利而無害,至于弟子、族人是否需要修習這秘訣,就由各位自行斟酌,徐某已經拋磚引玉,接下來的就靠諸位了?!?/br> 宴中一時沉默,只余符箓滑動的聲音。 秘訣不長,字數不多,他們很快就翻看完畢。 蕭瑯適時地說道:“如今的九州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九州不是某個人的九州,而是‘我們’的九州,五百年前,陰火一事結束,百廢待興,各宗各族人心惶惶,彼此之間生出間隙,生怕再發(fā)生一次這種事件卻沒有自保的能力,于是隔閡愈大,所謂秘典也束之高閣,隨著九州盟的逐漸完善,這種狀況有所好轉,然而彼此之間仍然有隱瞞。” 徐沉云點點頭,接道:“此前,我宗一直隱瞞卿真君脫離深層地域一事,實屬無奈之舉,也正是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后,我們才明白,原來互相隱瞞只會導致事情發(fā)展愈發(fā)曲折。我宗不愿袒露掌門為何而失蹤,西海龍族、琉璃山、窮頂城、楚氏、忘天川、藥王谷,分明這七位真君都是在同一時間失聯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將這件事聯系起來?!?/br> 他說到的那幾位掌權人,聞言皆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但是徐沉云并沒有死咬著這件事不放,而是說道:“可九州盟正是因此而成立的,不是嗎?五百年過去,我們漸漸地忘記了當時的初衷,彼此之間,各自為營,不愿與對方交流,然而,如今已是危急存亡的時刻,九州的未來不能白白葬送于此,希望各位能夠真正坦誠相待,摒棄前嫌,共同前往深層地域,平息這場關乎我們所有人的災難。” 卿鎖寒出言接道:“諸位不必像徐真君那般,將自己壓箱底的手段交出來,也不必覺得學了鎖息之法,就對誰欠下了人情,不好拒絕這個提議。今日之所以要在東山設高臺宴,而并非在九州盟,原本也不是為了強行要求你們一定要前往如此危險的地方?!?/br> 話音落下,寂靜又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在場的人都覺得眼前杯中美酒都變得難以下咽。 唐姣坐在角落里抿了一口酒,抬起眼睛,視線掠過在座的修士們。 她用袖子擋著嘴,小聲問了一句身旁的人:“你們不打算說點什么嗎?” 珩清陰著臉,說道:“我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br> 他是坐在了桌子的末尾,極力想要遠離人群,與之相比,謝南錦就要愜意許多了,大大咧咧地支起腿,飲酒,剝葡萄,手指翻動之間,隨意應道:“如今并不是時候,別著急,再等等吧——不能光是我們九州盟的人出來說話,也得等等其他人發(fā)表意見?!?/br> 曇凈也是非常淡定,杯中的茶葉隨沸水起伏,被浪卷得飄散零落。 片刻后,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我窮頂城創(chuàng)立九百載,從未有過退縮之時,此次當然也不例外?!币粋€男子站了起來,眾人認出,他是窮頂城的副手,年紀輕輕,就已與當年的城主有六分相似之處,臉上毫無畏懼之色,朗聲說道,“若是城主如今在這里,我相信,他必定也會說出相同的言論,陰火又如何,危險又如何,五百年前我們不曾畏懼,五百年后更無可畏懼!” “望在座諸位知曉,我窮頂城將磨戈執(zhí)刃,習鎖息之法,下榻恭迎大災?!?/br> 他說完,手中執(zhí)起酒杯,一敬泱泱修士,仰首將杯中美酒盡數飲下,隨即落座。 ——“我賭我窮頂城將磨戈執(zhí)刃,爭在第一個?!?/br> 燕問天在臨行之際所說的那句賭約,終究跨越漫長洪流,于今日應驗。 緊接著,是第二個人。 ——“不,忘天川絕對在你們之上?!?/br> 這是宋靈舟親口說過的話。 “忘天川愿前往。” 與那河伯真君宋靈舟截然不同,忘天川的接班人輕描淡寫地說著,飲下杯中的酒,腰際別著的長刀撞出一聲清鳴,她將酒杯翻了過來,照向眾人,示意自己將酒水飲盡。 她正欲坐下,又有第三人站起身來,笑著與她碰了杯,錯落出一聲脆生生的響。 ——“我賭我琉璃山會欣然相助?!?/br> 金羽真君蘇荷溫柔的聲音如在耳畔縈繞。 男子與忘天川的接班人碰了杯,唇齒一啟一合,辛辣烈酒下肚,帶起陣陣刺痛感,他大概是個很隨性的人,喝完就將杯子擲在地上,摔成千萬瓣碎片,隨之而來的是他的聲音:“我琉璃山上下百余眾早就等得迫不及待,隨時可以前去深層地域平定陰火?!?/br> 旁邊半晌沒動靜的珩清忽然也動了。 唐姣轉過頭,看到他站起來。 語氣平靜且狂妄,說道:“我在這里,就足以證明藥王谷的選擇如何了?!?/br> 珩清沒有喝酒,他原本也不太想碰外面的東西,也覺得摔杯子這種行為很愚蠢,他很普通地站起來,頂著所有人的視線,自顧自地說完這句普通的話之后,就坐了下來。 在這之后,又有人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 楚氏比較慘,說的是:“我們不能容許再失去一個家主了?!?/br> 言語之間,瞥了蕭瑯好幾眼,什么陳年舊恨都在眼中翻涌,最后還是壓下去了。 卿燃淵沒有表態(tài),在一片喧鬧中靜靜地喝著酒。 因為,卿鎖寒就站在那上面,這已經說明了西海龍族的態(tài)度。 除了一開始站起來的那幾個與七位真君有直接關聯的宗族,漸漸的,也有其他宗門加入其中,譬如江赴亭,她的確是很欣然的,說道:“天地劍宗愿助各位一臂之力?!?/br> 趙玉微亦是說道:“清風閣不會在此次事件中置身度外?!?/br> 溫夢笑嘻嘻地舉手,倒是懶得起身,索性宣告:“如此熱鬧,別忘了雨霖宗啊?!?/br> 大的宗門基本上都加入了其中,有些小的門派,因為人手不足,無法承擔失敗的后果等等許多因素,到最后也沒有說要加入,不過他們還是說,會盡力向各位提供幫助。 原本寂靜的宴席,就此變得熱鬧生動了起來。 唐姣聽到身旁的曇凈法師略帶懷念地說道:“許久不曾見過這般場景了?!?/br> “禪師說得沒錯?!碧奇矍暗木跋?,感嘆道,“只有大災當前,眾人才會戮力同心,擯棄前嫌,大抵禪師所言的‘結束亂世,開啟新的盛世’正是如此場景吧?!?/br> “或許那冥冥之中的天命,想看到的也是這般景象?!睍覂舸故啄盍艘痪浞鸱?,興致卻并不是十分高昂,說道,“然而,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br> 唐姣點點頭,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但沒來得及問的疑惑。 “禪師,這七位將要登臨尊者之位的真君是如何選擇的呢?”她問,“赤血帝君、淵藏帝君,不才是距離十階尊者最近的存在嗎?還有經歷過陰火的珩真君、謝真君,不都是丹修界與氣修界的佼佼者嗎?為什么敕令傳達給了那七個人,而不是這四個人?” 曇凈手中的念珠撥動一顆,緊接著,又是一顆,簌簌地發(fā)出聲響。 “在更久之前,應是赤血帝君與淵藏帝君引發(fā)浩劫,卻因為楚尊者的干涉而落到了高陽真君與水師真君的身上,他們二人雖是最接近尊者的存在,卻已跳脫天命之外,來去自由心定,遲遲停留在此間,怕是忌憚對方會在自己離開后動手?!彼D了頓,又說道,“至于珩真君與謝真君......這二人自有劫難。我能說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br> 彼時的唐姣,并沒有理解到曇凈話語背后的含義。 倒不如說,這時候,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浩劫是人來引發(fā)的——更久之前是赤血帝君與淵藏帝君,五百年前是高陽真君與水師真君——經受劫難的人不多不少,正好有九個,一個是殉葬者,七個是順利登上尊者之位的幸運兒,兩個是引發(fā)浩劫的導火索,亦是犧牲者——而這次的導火索并未出現。 然而,真的沒有出現嗎? 或許早就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只是被塵世所隱藏,未能顯露出來罷了。 就像逍遙門與燃燈宗在許久之前就有爭執(zhí),屢次意見相左,但大家都沒有在意,畢竟,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少時玩伴也會有爭吵冷戰(zhàn)的時候,也會有無法接受真相的時候。 未知的、不可預見的將來在大笑聲中融入酒水,跌宕成零星的碎光。 謝南錦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酒杯,難得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起哄,安靜得不像他。 珩清本來也不喜歡熱鬧,可謝南錦竟然如此安靜,讓他不由得側目觀望。 在他預想中,這個人啞了才會這樣安靜。哦,不對,他就算是啞了也能在你腦海中喋喋不休,即使是當年隔著鐵柵欄對望之際,謝南錦也沒有露出半點怯色,很趾高氣揚地指使,抱怨,什么“我想出去”、“你偷偷把門打開好了”之類的諢話都說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