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禁止內(nèi)銷 第12節(jié)
丹修殿。 唐姣一掃早晨的萎靡不振。 揀藥,架鼎,點火,一氣呵成。 銀月兔初來駕到,好奇地在偏殿里這嗅嗅那嗅嗅,它也挺乖的,沒有弄壞東西,最多就是用鼻尖碰一下,那點微弱的力道還不至于讓偏殿內(nèi)宛如磐石般沉重的擺設(shè)挪動。 唐姣一門心思全撲在煉丹上,完全沒有注意銀月兔。 中途,風(fēng)薄引忍不住來看了一眼,本來想問問宗門對藥王谷一事是何態(tài)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唐姣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注意力高度集中,他也就一聲不吭地關(guān)上門又離開了。 無根水十杯。 大火熬煮。 青玉粉六匙。 小火慢燉。 血石花兩瓣。 靜置一盞茶的時間。 ...... 唐姣在心中默念著丹方,謹慎地加入藥材、控制火候,時不時點燃新的靈石。 煉制三階突破丹的過程十分繁瑣漫長,直到她放入最后一味藥材,風(fēng)底尋廊之際,她才感覺到渾身酸痛,好像全部的精神也隨著那三鈞風(fēng)底尋廊的放入被一并抽干了。 整整兩個時辰。 唐姣揉了揉肩膀,活動了一下全身筋骨。 放入風(fēng)底尋廊之后,突破丹的煉制就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只需要靜置,等待鼎內(nèi)的藥材在大火熬煮中徹底融合就好,所以唐姣這個時候才敢放松神經(jīng)。 她環(huán)視四周,沒看到銀月兔的蹤影。 找了一陣,唐姣才發(fā)現(xiàn)銀月兔其實一直就在她的身邊。 小兔子窩在用來盛藥粉的碗里,軟糯糯的一團,身體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唐姣伸手把碗從木架子上取走,剛拿到眼前端詳了片刻,銀月兔就醒了過來,扒著碗口探頭探腦。 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唐姣了然,輕笑道:“對,那就是三階突破丹?!?/br> 伴隨風(fēng)底尋廊的徹底融合,突破丹已然臻至圓滿,唐姣拂開鼎蓋,一枚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丹藥飛至眼前。它繼承了風(fēng)底尋廊花朵的顏色,呈皎白色,像是懸于天際的一輪滿月,淺淺的三條金色丹紋如同映著月色的浮云,無不佐證這是一枚三階上品突破丹。 唐姣沒有急著吃下突破丹,而是將它收進了瓷瓶中。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每次都要把最喜歡的食物留到最后吃吧。 緊接著,她從百納袋中取出一件穿舊了的袍子,邊上有毛毛的那種,然后把銀月兔裹進柔軟溫暖的袍子里,安置在椅子上,在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后又繼續(xù)煉制丹藥了。 這次,在經(jīng)歷了煉制突破丹之后,唐姣的煉丹速度明顯提升許多。 之前花了兩個時辰才煉了一枚的四階烈火丹,她兩個時辰能煉兩枚了。 唐姣已經(jīng)想好了,這兩枚烈火丹,一枚給嬋香子,一枚給柳海棠,作為此次探索時她們對自己照顧的答謝,她手中還剩下六片血石花的花瓣,兩片送給風(fēng)薄引,再給他拿一些風(fēng)底尋廊的根......至于徐沉云,她一時間還想不出有什么東西是他能用得上的。 反正也不急著將謝禮送出去,以后再慢慢想好了。 畢竟她只是三階丹修,等到她突破到四階之后,再將烈火丹送出去比較合理。 如此想著,唐姣收起春山白鶴鼎,笑瞇瞇地抱起銀月兔就往外走去。當她踏出丹修殿的時候,夜色如墨,眾星枕山,已經(jīng)很晚了,四周寂寥無人,小童正在柜臺前打著呵欠,看到唐姣終于走出來,她朝他點點頭,他也朝她點點頭,然后拿起符箓?cè)ユi殿了。 唐姣煉丹中途見縫插針地吃了一枚辟谷丹,所以此時并不餓。 她帶著銀月兔回到寢居,先是檢查了一下門窗是否鎖好,然后把兔子放在床上,興沖沖地從床底下取出一個蒲團,吹滅了蠟燭,在房內(nèi)被黑暗籠罩后,盤膝坐于蒲團上。 這蒲團設(shè)有小型的陣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生靈的靠近。 若不然,要是一只飛蚊過來咬她一口,她就在修煉途中走火入魔了...... 別問為什么仙山之中也會有飛蚊,問就是飛蚊無處不在。 銀月兔大概也察覺到了陣法的存在,并沒有貿(mào)然過來打攪她。 唐姣定了定心神,強忍住激動的情緒,服下突破丹,緩緩閉上了雙眼。 丹藥是沒有味道的,不存在好吃與不好吃之分,她感覺到丹藥入口即化,一股熱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唐姣甚至能聽到四肢百骸的經(jīng)脈發(fā)出舒適的喟嘆,如同靜默而又暴烈的一場演奏,以真氣為媒介,以丹田為樞紐,在她的體內(nèi)奏起只有她能聽到的樂曲。 隨著丹藥的消弭,丹田內(nèi)的真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充沛。 原本淺淺一汪水潭,在突破丹的加持下逐漸變成了一片湖泊。 唐姣站在湖上,仰頭看到懸在空中的春山白鶴鼎,低頭看到湖水泛起層層漣漪,清澈得像一面鏡子,倒映出她的身影,她和自己對視了一陣,看到藍色巨人自背后經(jīng)過。 那種時間與空間擰成一根繩、變得虛無,沒有實際意義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她這次伸出了手,在水面的倒影中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抓住了那抹藍色。 我牢牢把握住了機會,沒有讓它再次溜走—— 本來是這樣的。唐姣想。 但是,在她抓住藍色的那一瞬,湖面開始皸裂。 成千上萬的水滴顫動起來,原本清晰的倒影變得模糊不堪,唐姣站在水面上的身形隨之傾斜,她有種快要落水的慌亂感,手臂揮舞著,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邊沒有任何東西,只有那抹細而脆弱的藍色,纖然易碎。緊接著,唐姣看見藍色巨人起身離開了。 她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撲通一聲,墜入水中。 唐姣睜開眼睛,從識?;氐搅爽F(xiàn)實。 明明“識?!边@個詞,只是丹田承載真氣的一種具象化形容。 無論是湖泊,還是藍色巨人,都是她在領(lǐng)悟大道之際的玄妙想象。 但唐姣卻像是真的落入了水中,好不容易爬上了岸,連衣裳都被汗浸得濕透。 汗水濡濕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蒙上了一層霧氣,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唐姣的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喉嚨里滲出了腥甜的血腥味,耳蝸中傳來陣陣嗡鳴,可是這些都不要緊——她終于恢復(fù)了知覺,顫抖著指尖,用手捂住了嘴,眩暈感猛地襲來。 她失敗了。 突破丹沒有用。 她在三階踟躕太久了,縱使她再耐心也不免感到焦躁。 她已經(jīng)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那枚突破丹上,祈禱著它能夠讓自己順利踏入四階。 然而,事實卻殘忍地告訴她,突破丹對于你來說也沒有作用。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還有突破丹——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齊了材料。 唐姣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突破丹曾經(jīng)存在過的溫度。 一種莫大的哀慟迎頭撞上來,即使在微塵地域,被晁枉景緊緊相逼的時候,唐姣也不曾感覺到這種痛苦,她低著頭顱,慢慢地、小聲地啜泣起來,guntang的淚水不斷從指縫間滑落,落到她的裙角上,濺起微不可見的水花,很快便暈染開,將鮮紅打濕成深紅。 說起來,其實許多事情都是她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她翻到典籍里提及突破丹可以使修士突破,于是就下定決心要煉成突破丹。 如果突破丹也沒有用,唐姣想,她接下來該做什么呢?她又該去問誰呢? 直到手邊毛絨絨的觸感傳來,她才發(fā)現(xiàn)蒲團的小陣法不知何時已經(jīng)解除了,銀月兔很擔(dān)心地看著她,用爪子撥了撥她的手,然后又用腦袋蹭了蹭,唐姣吸了一下鼻子,把它抱起來,想要說點什么,又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地把臉貼過去輕蹭它柔軟的毛發(fā)。 就這樣,過了好長時間,唐姣的情緒終于冷靜下來。 眼淚干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去取了一盆水,將帕子打濕,放輕了動作擦拭著臉頰,還是難免感覺到刺痛。 唐姣覺得自己剛才好像把眼淚抹在了銀月兔身上,于是把它撈過來,也給它擦了擦身子,收拾完一切后,她坐在床沿處,望著窗外的皎然月色,怔怔的,出了一陣子神。 如果要問的話,應(yīng)該問誰呢? 想不清楚這件事情,唐姣恐怕一整夜都睡不著。 一個耐心的,學(xué)識淵博的,愿意為她解答的,她認為值得信任的人。 左思右想,符合這個條件的似乎就只有徐沉云一個人了。 盡管他肚子里揣著壞水,但是,唐姣暗想,他讓自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而且,他不是也說過了嗎?他能夠為自己解答,有不會的可以去紫照洞府詢問。 你本來就是要去向他請教的,這也不過是再增加一條罷了。 唐姣自我安慰著,確定好了目標之后,這才覺得心里好受許多,至少沒有那么迷茫了,于是仰面倒在了床上,從百納袋里取出那枚玉牌,在手中翻來覆去的,隨意把玩。 銀月兔也跳上了床,在她枕頭上縮成一團。 紫照洞府—— 唐姣將玉牌拋起。 徐沉云—— 唐姣接住了玉牌。 大師兄—— 唐姣又將玉牌拋起。 就在此時,她耳畔忽然響起一個并不陌生的聲音。 那個聲音微微帶著點低啞,好像是剛從淺眠中蘇醒,喚道:“小師妹?” 唐姣一時晃神,沒能接住那枚高高拋起的玉牌,被砸在了臉上,疼得嘶嘶抽氣,驚得銀月兔伸頸過來瞧她,她捂著臉蜷起身子,心里卻想的是,這不是徐沉云的聲音嗎? 沒人告訴她,她這么一拋一接玉牌,徐沉云能感覺到??!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3-26 21:00:00~2023-03-30 17:3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冬致夏陌 44瓶;祁沅 20瓶;早睡早起不要作 5瓶;時歸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