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2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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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去了一生的幸福,失去了她的性命,而你們呢?最終也不過是幾句給出了幾句惋惜。那些忿怒和責備的話語說得再鏗鏘又如何呢?她到底是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改變她的人生,永遠不可能為自己活一活了。” 蘇婼說完,即轉身走了出去。 她原以為自己在知曉這些之后,也能如當初痛斥蘇綬那般再狠狠痛斥她的舅舅們和外祖家一回,可是到了此時,那一肚子話她竟已沒了說出口來的欲望。 謝氏的死,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傲慢的男人每一個都有責任。 可是終究謝氏已回不來了。 她的母親用悲慘的一生向她擺明了身為女子,在男權社會里力量多么微小。她保不住自己,留不住丈夫,護不住子女,最后,她拼出性命才保住了自己一顆純善的心,至死都不曾背叛蘇家。 罵他們還有什么用呢? 重來一次,只怕他們依然會選擇如此。 依然會在危機和威脅來臨時,把力量最薄弱的謝氏推到身前,輕描淡定一句你當為家族付出,便任憑她去承受所有的風雨。 如果謝氏的死只能促使她對著這幫偽君子罵上一罵,那她的死也太不值了!因為這些人的悔過之心來得太遲,她聽不到了。 她知道那些年克盡職守為媳為妻為母的謝氏,她最渴望的是什么!是丈夫的尊重,父兄的疼惜,是擁有身為一個人獨立于世的尊嚴。 她蘇婼,想要的已經不止是手刃兇手,更想要的,是讓母親的死更有價值! 謝蕓呆立在風中望著昂首離去的少女,這纖秀又倔強的背影驀然與meimei昔年一口回絕替他們盜取蘇家典籍而離去時倔強的背影重疊,他胸中一口熱血上涌,情不自禁邁前一步:“蘭兒!……” 但那身影并沒有停下來,也一如昔年。 …… 張府當真被圍成了一個鐵桶。婦孺皆在府內拘著,男丁則入了大獄,另僻了獨立的牢獄安置。 一夜過去,張昀仍然不知所蹤。 朝廷的人快把京城地皮都掀過來了,張府內部能讓人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藏有地道。 回到前院的蘇婼眉間皺得生緊。 張昀不是神仙,昨夜被盯得嚴嚴實實的張家并沒有他出去的跡象,他一定是從府里逃走的。常蔚都能擁有地道,張家絕對是有的!這點她堅信。 但時間正在一點一點地過去,動作越慢,張昀就越有可能遠走高飛,畢竟一夜之前他還是離當朝首輔僅一步之遙的閣老,是六部尚書,早有預謀的他一定早就妥帖地安排了許多逃生之機!朝廷各方要制訂嚴密的搜查方略,再調兵遣將加以實施,全部弄妥當得一個晝夜工夫。也就是說,一個晝夜之內只要他想出京,是完全可能的! “國公爺!那張昀的夫人黎氏叫囂不止,請國公爺示下!” 蘇婼方走到鎮(zhèn)國公跟前,便聽底下人前來稟報。 昔年謝氏在張家往來得多,張昀這位夫人黎氏沒少灌迷湯蠱惑,她不由自主往內院投去一眼。并問:“張栩夫婦皆已送入大牢,張煜兄弟也已同去,這府里頭算起來已只有黎氏一個正經主子,如何未曾將她帶走?” 鎮(zhèn)國公轉頭看她,眼神變幻不定:“是她不肯走?!?/br> “她不肯?” 蘇婼心念一動。 家人都走了,黎氏斷沒有道理主動提出留下來。 縱然她是主母,可她一個老婦人,孫兒都已捉去,她留在此地又有何用? 看了眼鎮(zhèn)國公,她說道:“不知國公爺有何高見?” 鎮(zhèn)國公忽地朗笑起來,道:“你這女娃兒,果然古靈精怪,自己不說,倒套起你伯父我的話來!我卻偏不說,倒看你想如何?” 蘇婼有些羞赧,她確是存著幾分探鎮(zhèn)國公口風之意,她能察覺到的異常,鎮(zhèn)國公不可能不曾發(fā)覺,他卻任憑黎氏留在此處,定然是有什么打算。 此刻她再不能拿喬,以袖掩唇輕咳一聲,她道:“敢問國公爺,當下這黎氏何在?” “在他們后院繁音軒?!?/br> “繁音軒?”蘇婼咀嚼了一遍這地名,遂道:“此處是靠近府內東花園的一處院子,平日用作家里女眷賞花小憩時用。但昨夜事發(fā)時正值夜深,且還逢大雨,黎氏去那處做什么?讓人不解?!?/br> “你懷疑繁音軒有古怪罷?”鎮(zhèn)國公向來是個爽快人,至此便道:“來人!將黎氏挪去別處,去搜繁音軒!” “國公爺且慢!”蘇婼上前,“黎氏定有古怪,但她此刻身在繁音軒,卻還一味吵嚷,我猜有問題的不會是繁音軒,而是別處。她此處應是在轉移視線!” “那你覺得有問題的地方在哪里?” 身居高位的鎮(zhèn)國公同樣也不慣于廢話。 蘇婼細細思慮,張家東花園周圍只有三處房子,一是用來小憩休息的繁音軒,一是用來賞月消遣的八方亭,再有一處,就是花匠們存工具的一排三間的雜屋…… 她腦海里靈光一現,脫口道:“我知道了!還請國公爺移駕隨我同行一遭!” 鎮(zhèn)國公立刻接過了護衛(wèi)手里的劍道:“去何處?你帶路!” 蘇婼去的正是東花園邊花匠放工具的耕芳院。 耕芳院與八方亭毗立而建,中間一座假山相連,從外望去只是一座起伏的假山,但如若里頭是空的…… 才到跟前蘇婼已心緒起伏,鎮(zhèn)國公領會其意,往后一揮手,便有不少人分兩面涌進了假山兩端的耕芳院與八方亭。 第447章 地下之門 不過須臾,護衛(wèi)便急奔出來了! “稟國公爺,屋內堆放工具的地磚有幾塊是松動的!” 聽到這話,蘇婼與鎮(zhèn)國公同時奔了過去! 狹小的屋子內,農具已經搬了出去,空蕩蕩的地板上,靠屋角的位置已有幾塊磚畫出了圈,仔細看的話,幾塊拼起的地磚接縫明顯是松動的。 “打開!” 隨著鎮(zhèn)國公一聲令下,護衛(wèi)撬開地磚,一個地窖——或者說地道,它赫然呈現在眼前,因為隨著地磚挪開,很快便有機括啟動,兩扇鐵板瞬間合攏,將方才的洞口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卻不是難事。 蘇婼在鎮(zhèn)國公回首投來的目光里拔下釵簪,探出機括節(jié)點,不出片刻那合攏的鐵板立刻又分開,將先前的洞口再度展露出來。 確定無暗器夾藏,她直身道:“可下人了?!?/br> 一旁護衛(wèi)當即覆上可防毒霧的面罩躍了下去。 蘇婼心思清明,打量四處。 此處委實隱蔽,且四通八達,往各房去都很方便,暗道設在此處,可謂神不知鬼不覺,如此也能解釋黎氏為何會在離此不遠的繁音軒被羈拿軟禁了,必定是她欲隨同張昀外逃未及,轉而去了繁音閣。 只是,黎氏既然都準備借密道潛逃,張煜兄弟為何反而會在別處被捉呢? 張煜兄弟不才是最應該走的那一個么? “稟國公爺,底下情況有些復雜!” 正思緒間,潛入地道的護衛(wèi)有一個上來了。 “什么情況?” “從這洞口下去,是個一間臥房大小的密室,密室四面卻有八條通道,每條通道都有機括,都不知通向何處!” 聞言,鎮(zhèn)國公怔住,蘇婼也怔住。 當初僅常家一條密道都花了不少時間才打通,此處卻有八條通道,且全都設有機括,縱然是機括不在話下,那如何確知張昀從哪里逃走的呢?哪條道才是正確的呢? 八道機括開下來,就得耽誤不少時間! “張昀性如狡狐,他不會孤注一擲,八條通道里,至少有三條是留給他自己的撤退之路!而這三條路,一定是可以直通楊燮藏身之處的!” 一道鏗鏘之聲由遠而近,來到了蘇婼身后。 她聞言轉身,只見謝蕓快步到了跟前,顯然方才護衛(wèi)的話他是聽到了。 蘇婼收起復雜心緒,問道:“八條通道中,可曾有快速辨別的方法?” 謝家這些年受張家脅迫,謝蕓既能于她之前查到張昀有不軌之心,會知道更多也在情理之中了。 “張昀有個忌諱,你和你爹不知道?” 謝蕓倒有幾分意外。 “什么忌諱?”看起來蘇婼的確是不知道。 “他忌諱虎與蛇?!?/br> 又來的一道聲音清朗而年輕,蘇婼再度望去,只見是原本在大理寺的竇尹來了,接這話的卻正是他。 “這位是?”謝蕓面向鎮(zhèn)國公與蘇婼。 “是國公爺的義子竇尹,竇公子。”蘇婼回答完后即問竇尹,“公子所說之事可有依據?” 竇尹頜首:“張府昔年害死的一雙母子,正是屬虎與屬蛇。因著昔年那婦人死前的一句咒言,張昀心里有鬼,這些年不敢觸碰生肖屬虎屬蛇之人,凡屬虎蛇之人,也皆不能入他幕帳。 “這八條地道既為八卦陣形排布,國公爺與蘇姑娘便大按此規(guī)則排除。” 蘇婼不解他如此能知曉到這等機密,不由得看向謝蕓。 謝蕓眼中雖亦有狐疑,卻是果斷地點了頭:“竇公子所言無虛,張昀私下里確實十分忌諱這個,京外曾有屬官犯了他的諱,曾被他毫不留情地嚴懲,此事斷不會有假!” 蘇婼聞言大定,所幸八卦陣不是什么了少不得的學問,她前世制鎖也曾有研究,故而隨即順著護衛(wèi)們架好的階梯下洞,環(huán)顧四面八道門后,不消片刻就走向其中一道門,凝神思索后將門開啟,遂打發(fā)護衛(wèi):“即刻率人從此進入追蹤!” 待鎮(zhèn)國公他們下來,她已經把第二道門也快速開啟了。吩咐的事就交了給鎮(zhèn)國公。她走到選中的第三道門前,抬頭看了看門頂上的鶴形紋,深吸氣也將此門開了! 門后出現一條陡然亮燈的通道,蜿蜒不知伸向何方。 “按照竇尹的說法,張昀最信服的,那就應該是鶴形了,因為他曾說過自己出生之前,他母親夢見過一只仙鶴,而他兒時的乳名也喚作鶴童?!?/br> “沒錯,我們在張家找了一夜,張昀的許多件私有之物上,都刻有鶴紋!——來人,即刻沿著此路嚴密追蹤!” 鎮(zhèn)國公下了命令,立刻有個英武的將領率著幾個精壯護衛(wèi)進入了地道! 蘇婼望著已然燈火通明的鶴形門通道,情不自禁攥緊了發(fā)簪…… …… 常賀如今睡得特別警省。 揣著路引和衣躺在床上,才合眼他就聽到了宅子深處傳來的動靜。 他機警地跳下床,洪福就進來了。 “常爺,趕緊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發(fā)吧!公子和先生都已經在前面等著了!” 常賀怔?。骸叭ツ膬??” 洪福目光深深:“情況不妙,今夜部分計劃失手,滄州那邊也讓朝廷發(fā)現了,韓陌已經趕了過去。公子已與先生商量準備撤了,余下之事路上再說,常爺快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