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2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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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草木一派蔥郁,幾只麻雀在石縫間啄。 “祖父——” 窗前凝望的張昀抬手制止了他的語聲,直到麻雀飛走,他才轉(zhuǎn)過身來,目光郁郁望著他:“何事?” 張煜緩了一下,施禮道:“孫兒先前見到了阿婼。” 張昀踱行的腳步略頓,再道:“如何?” “孫兒想請祖父示下,祖父為何放棄與蘇家聯(lián)姻的打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因為延良不允。” “但祖父曾說過,孫兒的妻子,非蘇婼莫屬?!?/br> “此一時彼一時,既無緣份,不必強(qiáng)求。” 張煜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前:“那祖父這么多年對蘇家的執(zhí)念,也放棄了嗎?” 他目光灼灼,與人前的溫良公子判若兩人。 張昀注視他半刻,緩聲回應(yīng):“本來沒徹底放棄,如今卻不得不放棄。倘若蘇婼是鬼手,那娶她進(jìn)門,對我們來說就是個極大的禍患?!?/br> 張夫人答應(yīng)給韓家說媒,此事他已經(jīng)知曉。 但韓家不會知道,打從他懷疑蘇婼時起,跟蘇家聯(lián)姻的念頭就已經(jīng)被他打消了。蘇家竟然藏了這么大個不為人知的殺器,誰也不敢在這當(dāng)口冒險了,不是嗎? 張煜轉(zhuǎn)頭望著庭中:“原來如此?!鄙源质栈啬抗猓骸澳菍O兒要與宋家聯(lián)姻嗎?” 張昀沉吟:“眼下首輔之爭當(dāng)前,有宋家助力只有好處。但宋韓兩家是一體的,他們都是皇帝的人。此事乃蘇婼提出的建議,自當(dāng)留個心眼。如若宋家有意,或是韓家有意為媒,你自順?biāo)浦劢Y(jié)親無妨,待事成之后,再言其它?!?/br> “孫兒懂了,此為權(quán)宜之計?!?/br> 張昀點頭,再看向庭中覓食的雀鳥,目光再度深郁。 隔許久,不知是否聽到了身后張煜欲跨門退去的動靜,他忽而緩聲:“你去辦件事?!?/br> 張煜在門下停步:“請祖父吩咐?!?/br> “今日來府的那位竇公子,你去結(jié)交結(jié)交?!?/br> …… 呂凌追上蘇婼,纏問了半日今日探查之經(jīng)過,蘇婼無奈,只得在無人之處將探得的結(jié)果告訴了他。 呂凌臉色時灰時白,如果調(diào)色盤般精采得很:“那劍還是宮中的劍,這么說來,張家祖上還真有出自皇室之人?而他們把這件事死死地瞞住了,皇上和宮中都不知道?” 蘇婼單肘靠在窗戶上,挑眉望著窗下的他:“你推測的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呂凌當(dāng)即抱著腦袋跳起腳來:“我完了我完了!我竟然失足跳了個這么大深的坑!” 既然能進(jìn)一步證明張家的蹊蹺,那么這背后隱含的風(fēng)險他怎么會不知道? 本來沖著抱大腿去的,結(jié)果卻沾了身灰,這不得完了嗎?! 他只想求錦繡前程,可沒想卷入朝堂詭譎! 蘇婼兩只胳膊都搭上窗戶,看他轉(zhuǎn)了半天,然后道:“跳都跳了,你也爬不出來了,要不干脆就在坑里頭呆著別動,先把這事弄個明白再出來?” 第407章 比小白臉強(qiáng)點兒 呂凌當(dāng)下頓住。 蘇婼下巴頜兒沖皇宮方向揚(yáng)了揚(yáng):“此事關(guān)乎宮闈,皇上必定也想弄個水落石出,你要是查破此案有功,那不得算是幫了皇上的忙?皇上這大腿,不比他閣老粗得多?” “……也對啊!”呂凌立刻直起了身子,“我竟然沒想到!”完了他兩眼崇拜地看著她:“你果然聰明!” 蘇婼生受了他的贊美。 呂凌整整思緒,再道:“那我要如何做?” 蘇婼問他:“張煜做為張家長孫,應(yīng)該知情,你與他交情如何?” “還不錯。他有學(xué)問,也聰明,我與他還是有些東西可聊的。” 蘇婼望著寬闊無人的河堤,說道:“呂公子自來聰明又有城府,我只告訴你幾點消息,你自己琢磨去辦便是。首先張閣老決意競爭首輔,意欲借常蔚一案立功,博得上位籌碼。其次張家接下來或許會與宋家建立往來,甚至可能聯(lián)姻。再者……” 末了她深深吸一口氣,道:“其余的介時我再告訴你罷。” 呂凌倒也不貪心,認(rèn)真聽著,完了卻又惴惴望著她:“你們蘇家與張家關(guān)系如此緊密,到時候你應(yīng)該不會把我賣了吧?” 蘇婼含笑望著他:“我蘇家只做忠臣?!?/br> 呂凌頓一下,立刻正身施了一禮。 “如此我心下就大安了?!?/br> 二人就此道別。 扶桑撩開簾子看著果斷離去的呂凌,收回身道:“這個呂公子,倒是讓人刮目相看了。姑娘說,他如今怎么這么信服您呢?” 蘇婼說蘇家只做忠臣,也就是說張家就算有不好之處,蘇家也不會包庇。呂凌不說多話也就信了。 蘇婼笑了下,望著前方說:“我也不知道?!?/br> 也許就跟她信任呂凌不會撒謊一樣,就是一種精明之人相互之間的直覺吧。 呂凌受了蘇婼點拔,意氣風(fēng)發(fā)。 剛被拒婚時他也氣惱,郁悶,但后來幾番接觸,他卻越來越有種蘇婼是他的貴人的感覺,是她點拔他接近張家,成功得到了張昀的青睞,如今突發(fā)狀況,他又經(jīng)她撥開云霧,有了方向。 若說蘇婼會不會坑他? 只能說,他也不是傻子,蘇婼為人如何,他心中自已有衡量。 “……韓世子?” 沒容他在街頭得意多久,很快就停住了馬匹。 韓陌立在街口把他攔住了,臉色像先前在張家一樣不太好看,或者說此刻沒有張家人在,看起來還要更難看一點。 “你剛才在干什么?”韓陌的目光像刀子。 “沒干什么呀,”呂凌一臉茫然,“在下就問了問蘇姑娘今日探尋的結(jié)果。然后蘇姑娘說真探到了,我表示害怕,她又給我出主意,讓我繼續(xù)跟張家保持聯(lián)系,伺機(jī)查探真相?!?/br> “沒說別的?” 呂凌抬手指天:“真沒說!要說了別的就爛我舌頭!” 韓陌神色稍加緩和,自語般對著地下哼道:“倒比張家那小白臉強(qiáng)些?!?/br> 呂凌沒大聽清:“您說什么?” “沒什么!”韓陌眼脧著他,“我有話問你。你前番看到張家那幅畫像,是什么日子,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路過發(fā)現(xiàn)的?” 原來不是特地等在這要找自己麻煩,呂凌暗松了口氣,回道:“說起來也不久,就是連日暴雨那陣。具體應(yīng)是六月廿一日。原本張大公子約了我還有幾個子弟過府小聚,因為天雨而拖延了幾日。那日終于雨停,我便與那幾名子弟赴約了。 “我到的最早,去時天晴,誰知去往園中中途又撒起了小雨來,因為是下太陽雨,知道下不久,我們便未曾撐傘,沿著游廊前行,不知不覺就繞到了然秋閣附近。 “當(dāng)時我記得煜公子是停了停腳的,如今想起來,他應(yīng)該是猶豫著要不要帶我走那邊,但彼時張閣老身邊的老仆捧著雨具路過,張煜問他,可是祖父在附近?那老仆說,非也,閣老方才出府了,于是他才領(lǐng)著我穿過然秋閣。 “我們是從院子西側(cè)的寶瓶門穿去園中聚會之處的,如此,就正好看得見屋內(nèi),我這人——” “當(dāng)時門沒關(guān)?”韓陌打斷他。 “沒關(guān)。是半開的,所以張煜當(dāng)時特地過去掩門,也就是等他背對我關(guān)門那當(dāng)口,我越過他看到了畫上一些細(xì)節(jié)。” 韓陌凝眉:“他當(dāng)時沒說什么?” “說了,他像是跟我解釋,回頭跟我說,你看這院子久無人居住,都快荒了。 “我心里覺得那畫像不對勁,因此早就在他轉(zhuǎn)身過來之前,未動聲色地把目光轉(zhuǎn)開了。然后說怪不得此處這么安靜。后來我們就去了園子里,一路上再沒提起此事?!?/br> 韓陌騎于馬上,遙望長街片刻,再問:“你覺得,張煜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留意到了那畫像?” 呂凌認(rèn)真地想了想,篤定道:“沒有?!?/br> “為何如此肯定?” 呂凌從容道:“其實那日后來,我無意中有聽到他與張煊私下的對話?!?/br> “怎么說的?” “張煜是中途被張煊拉了離席的,我起先無以為意,后路過假山聽到有人說話,才知是他們在那里。前面說的我沒聽到,我聽到的是張煊說,‘祖父匆匆地出門了’。 “張煜說,‘怪不得,那門都沒關(guān)。還好我去的及時,否則讓人入內(nèi)瞧見了如何是好?’就這般。然后說了兩句那場茶宴何時散,他們就散了。也就是因為聽到了這段,我怕耽誤他們的家事,后來沒多留,就走了?!?/br> 呂凌說完又自信地望著韓陌:“這些話我記得一字不差,想來有張煜如此回答,應(yīng)該是足以證明不曾懷疑到我了?!?/br> 否則,他又豈還敢伙同蘇婼他們,堂而皇之地選在今日又闖上門一趟呢? 韓陌雖未應(yīng)答,但他深沉的目色已說明了心里的認(rèn)可。 稍頓后他睨過去一眼:“知道了?!?/br> 說完他掉轉(zhuǎn)馬頭,就已上了路。 呂凌在后頭追喊:“韓世子!——” 好不容易有個話題可以聊聊,他還想跟他套個近乎,讓他在這件事里具體安排自己點任務(wù)呢,豈料他走得這樣快! …… 第408章 請旨 撇下呂凌后的韓陌走在街頭,身邊路人如游魚般穿梭往來,而他的思緒卻穿梭在張家的然秋閣里。 到目前為止,張家那畫像越發(fā)有些不對勁了。 不,最初他以為只是畫上的人不對勁,親眼看到那畫像以及香爐后,明顯張昀不對勁。再聽呂凌說完,他只覺得整個張家都不對勁了! 聽呂凌方才復(fù)述的張家兄弟對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不像是張煜無意間走到然秋閣了,而更像是知道然秋閣那邊的情況,特意趕過去善后。 至于帶上了呂凌,那只能說明這是無奈之舉,當(dāng)時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要緊的事,張昀連機(jī)括畫卷都未曾復(fù)原,便匆匆走了。 得知消息的張煜正在迎接呂凌,或許是收到消息時他已經(jīng)領(lǐng)著呂凌到了然秋閣附近,他無法半路脫身,為防反而引起猜疑,又為了免除其他人闖進(jìn)然秋閣撞破秘密,于是索性帶著呂凌先過去善后。 先前在那屋里他觀察過四周,正常情況下,那里四面門窗緊閉,屋里是極昏暗的,要在那么短的時間,從一屋陳設(shè)中單單挑出那畫像來細(xì)辨,幾乎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