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機括！”蘇婼指著半開的箱子里給他看。

    只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南渥由蠈?，一根鐵絲繩一端連接著一顆火折子，另一端則連接著方才蘇婼觸碰過的鎖孔。

    “一旦cao作失誤，這根鐵絲就會擦著里面的火，引爆下層的火藥，那時即便炸不死人，里面存放的物是必然毀于一旦。”

    韓陌望著她：“這豈不就跟原先我所得到的信息一樣？”

    蘇婼點頭，然后著手來清理箱子里的火藥與火折子。

    韓陌看著她一樣樣的拆除出來，兩只垂在身側(cè)的手早已經(jīng)攥出了汗。

    “底下真的有東西！”

    蘇婼語帶激動，加快速度把箱底的東西拿出來。

    “是幾份卷宗！”她遞給韓陌，“快看看里面寫的是什么？！”

    韓陌接在手上，眉頭隨即皺得生緊。“是兵部的。是——”

    說到這里他戛然止住。

    蘇婼忍不?。骸笆钦l？！”

    韓陌深深望著她，緩聲道：“是常蔚?！?/br>
    “常蔚？！”

    聽到這個名字，蘇若也怔住了。

    兵部里頭有問題，這已經(jīng)是公認的。韓陌他們甚至也已經(jīng)把好幾個人列為了目標(biāo)，但不管怎么查，他們從頭至尾都沒有把常蔚列在目標(biāo)之中，因為，當(dāng)初參倒薛容那個大jian臣的人，就是常蔚！

    “你再仔細看看！有沒有弄錯了？”蘇婼提醒，“常蔚在朝廷里口碑是一等一的好，經(jīng)過薛容一案之后，他的聲望也水漲船高，我找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和羅智同流合污！”

    韓陌把手上的卷宗遞給她：“不可能有錯，這上面寫的，是狀告常蔚家產(chǎn)來歷不明的一張狀子，這其中就包括他在京畿內(nèi)外的各處田產(chǎn)。至少有一大半以上是最近這些年他才購入的。甚至包括南郊的幾個莊子?！?/br>
    蘇婼看著紙面上清清楚楚被點出來的南郊鎮(zhèn)三個字，忽然間喉頭發(fā)緊。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陳珉他們把伍兒屯那個莊子買了下來，那那塊田莊也會出現(xiàn)在這份名單之中？”

    “顯而易見?！表n陌又翻開剩余幾份卷宗看了看，“基本上都是指控成為貪贓枉法的，還有些他與羅智勾連的證據(jù)。尤其是這一份——”

    說到這里時他打開了夾在卷宗之中的一個信封：“這是一份我們還在東林喂的時候，按察官吏時得到的線索。這一份跟羅智有很大關(guān)系，里面指出羅智通過地方各級官吏收受的財物，有絕大部分流入了常家！”

    信也遞到了蘇婼手上。

    蘇婼的神色一如窗外狼藉的院落一般難看。

    “既然證據(jù)指向他，那羅智的行為倒是就可以得到解釋了，以常蔚如今的權(quán)力地位，的確是羅智掰不動的，只能聽命于他。

    “只是當(dāng)年常蔚一力參倒薛容，為朝廷除了害，他在皇上以及世人眼里都是個忠臣直臣，他好好維護自己的聲譽不好嗎？為何卻要如此自毀前程？”

    第270章 想你母親嗎？

    韓陌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薛容一案另有蹊蹺？”

    蘇婼頓住。半日道：“這話怎么說？”

    韓陌沉氣：“如果和羅智同流合污的人就是常蔚，他顛覆了我們所有人的認知，那么為什么他在參薛容的時候就不能是一個陰謀？”

    蘇婼上前：“你知道你這個猜想有多么的不靠譜嗎？僅僅因為常蔚被指證，你就連早已經(jīng)蓋棺定論的薛容謀反一案都開始懷疑？這案子的結(jié)論可是連皇上都認可了的！”

    韓陌清了一下嗓子，叉腰道：“我也沒說一定就是這樣，只不過就是假設(shè)有這么個可能。哎，你們家那個阿吉，他爹不是也跟薛容有關(guān)系嗎？你難道不希望是這樣？”

    蘇婼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們家豈止是阿吉跟薛容有關(guān)，就連蘇綬都跟薛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所以她怎么會不希望是這樣呢？

    蘇綬跟薛容那點秘密，就跟懸在他們蘇家頭頂?shù)囊话褎λ频?，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掉下來。暫時是謝氏的死因攔在前頭，這才讓人沒法顧及。但這始終是蘇婼要面對的，就算她不在乎蘇家別的人，她也得在乎蘇祈還有徐氏啊。

    韓陌的話她沒有回答，支吾了一下就岔開了：“畢竟只是猜測，還是先驗證常蔚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兒再說吧。”

    韓陌點頭：“是應(yīng)該去查明。袁清這里竟然已經(jīng)給出了明確的指向，接下來就好辦了。盯著常蔚，不出十天就能有結(jié)果。”

    蘇婼默然點頭。

    ……

    蘇家正院里，蘇綬翻了個身，眼望著窗外月光。

    徐氏受不了他：“你干什么呀？大晚上的翻來覆去還不睡？”

    蘇綬看了眼她，索性爬了起來：“你睡吧，我睡不著，去書房坐會兒?！?/br>
    徐氏撐起身子，一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蘇綬把袖子抽出來：“有心事你也給我解決不了，問那么多做什么？”

    徐氏騰地坐起：“你這叫做什么話？難道我關(guān)心你也有錯了嗎？”

    蘇綬沒有言語，負手立在窗前月色中。

    徐氏下地：“自從昨天夜里回來，你就很不對勁。我聽說你和婼姐兒昨夜是前后腳回來的，你們爺倆是不是約著去哪了？”

    “我能跟她約著去哪兒？”

    蘇綬又一次轉(zhuǎn)過身子，明顯在回避他。

    徐氏吸氣：“你別想瞞著我了，除了昨兒晚上你們一起回來，你今天早上一大早還把婼姐兒叫到書房去了！”

    蘇綬沒忍?。骸熬退闶牵@跟你有什么相干？難道我們父女之間在一起說說話都不行了嗎？！”

    徐氏愕住，隨后咬住下唇?！拔沂遣蛔屇銈兏概f話嗎？我是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你以往對婼姐兒不聞不問，她在你面前也跟個避貓鼠兒似的，我只是不想你在她面前端起你那父親的架子，逼迫孩子做不想做的事！我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

    蘇綬啞口無言。

    徐氏氣得兩眼酸澀，一賭氣又回到床上，臉朝著墻壁躺下來了。

    蘇綬張了張嘴，最后卻是一個字兒也沒吐出來。

    蘇婼回到府里，路過正院時，恰好聽到里頭傳來的聲音。正納悶發(fā)生了什么事，院門就開了，蘇綬披著一層霧里走出來。

    一時間父女倆在月光下相對無言。

    蘇婼擔(dān)心徐氏，先開口：“父親和太太還沒睡？”

    蘇綬緊皺著眉頭：“你一早就出去，怎么才回來？我雖是沒拿規(guī)矩束縛你，你也不應(yīng)該太放肆了?！?/br>
    蘇婼頜首，上前兩步道：“父親有所不知，上晌我在見過呂公子之后，又隨韓世子去辦了件案子?！?/br>
    “韓陌？”

    蘇綬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笆裁窗缸樱俊?/br>
    “當(dāng)初他想找的那只銅箱，一個時辰前他在龍泉寺找到了。而且，今天夜里還和羅智背后那批人交上了手。”

    蘇綬驟然動容。

    當(dāng)初那銅箱鬧得陣仗頗大，蘇綬又是多么敏感之人，蘇婼提到這個，他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當(dāng)即邁下臺階，走到她面前：“這么說，袁清果然留下了證據(jù)？”

    蘇婼以問為答：“以父親之見，羅智背后的那個兵部的人應(yīng)該會是誰？”

    “我怎么會知道？”

    月色下蘇綬的目光平靜極了?！斑@是韓世子的事情，跟我不相干。”

    蘇婼微微點頭。又問：“不知道父親對于三年前薛容窩藏廢太子余黨一案，有何看法？”

    蘇綬平靜的目光里，陡然就有光芒迸射出來?！澳闾嵫易鍪裁矗俊?/br>
    “沒什么。”

    蘇婼垂下眼簾?！白罱龅降暮芏嗍虑?，都顛覆了我的想像。比如說太太雖然是后母，但卻一心一意的為我著想。比如父親在人前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實際上城府卻深不可測。

    “我就是在想，萬一薛容這件事情，也不像我們表面上看上去的這么簡單呢？”

    說完之后，她平靜地看向錯愕之中的蘇綬：“時候也不早了，父親快回房歇著吧?！?/br>
    蘇綬望著款款離去的她的背影，確實許久也未曾動彈。

    蘇婼一直走到進了綺玉院的門才停下腳步來，長吐了一口氣。

    阿吉打著燈籠快步迎上：“姑娘終于回來了？二爺來過好幾次了，一次比一次著急，您再不回來，他估摸著都要出去找您了。”

    “他找我做什么？”

    “不是要緊的事。好像是今日宋先生也夸獎了他的文章，他高興，想告訴姑娘來著?！?/br>
    蘇婼默然點頭。

    走了兩步，又回頭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你母親嗎？”

    阿吉浮出了一臉的意外，隨后她黯然的點了點頭：“想。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br>
    蘇婼把她拉到身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堅定又有力：“會的。”

    韓陌提出的假設(shè)，就像一顆火種，把她心底的那推茅草轟的點著了。

    阿吉母親的失蹤明擺著透著蹊蹺。還有蘇綬，他隱瞞所有人懷念薛容，即便是她方才的試探，他也帶著十分的警惕——韓陌說的沒錯，如果常蔚在袁清一案中所犯的罪行被證實，那過往與之相關(guān)的很多事情，也值得重新審視！

    第260章 恭喜常大人

    韓陌回到國公府，楊佑他們已經(jīng)在等候覆命了。

    “怎么樣？”

    “回稟世子，原本捉到了三個活口，但是一個服毒自殺，兩個寧死不愿開口，目前沒有審出任何信息?！?/br>
    楊佑把頭俯得低低地說。

    韓陌看了他們一眼，即道：“明日一早，遞個話給干清宮的王公公，散朝后我要求見皇上?！?/br>
    說完不等他們回話，就大步回了安慶堂。

    時間已近凌晨，府內(nèi)四處安靜。

    韓陌進房后就著屋里留著的微弱的燈光除去外袍，然后在窗前站了許久，才進里屋去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