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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男神私信當備忘錄被回復后 第29節(jié)

    走到?賽道旁邊的過程中,他聽?到青訓選手們的議論聲。

    “……真的是謝神,剛才還有點不敢認,原來他回滬市了?!?/br>
    “負責人不是說他特地從國外趕回來的嗎,真是好大面子?!?/br>
    “你們聽?說過那個傳言沒,說謝神不上場,跟默斯曼有關……”

    零零碎碎的話語聲像大風天斜飛的雨滴,濺了他一身。

    謝奕修想,大概張賜說得沒錯。

    他逃避這么久,也許就是因為怕聽?到?這些。

    他是膽小鬼。

    青訓營選手的基礎遠遠差過姚思遠他們,謝奕修看完幾個人的賽道實訓,給的評價都是基本功練得不夠。

    其中也有人的控車能力稍微好一些,能保持著較快的速度跑完全程,下來的時候等著他夸獎,然而謝奕修看了眼?墻上電子屏顯示的數據,只淡淡地說:“還不夠快,盡量一路取直線跑,進?剎車帶要提前?橫移,在加速帶盡快讓輪胎發(fā)力。”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他的要求有多嚴格,之后練習的時候,都不再議論八卦,而是咬著牙使出了全力,盼望能得到?一句夸獎。

    中途負責人過來的時候,還問過幾個選手感覺怎么樣,得到?的答案是謝神很厲害,就是有點太嚴格了,而且不是那種疾言厲色的嚴格,只用平平靜靜幾句話,就能讓你發(fā)現自己?還差得遠。

    負責人想起那天被謝奕修帶過來的岑遙,小姑娘上場之前?需要心理建設就算了,開?得也不快,甚至還需要謝奕修救場,但當時可沒見他說一句重話,而且據附近的工作?人員說,謝神還夸人家開?得好來著。

    面對著一眾選手,負責人默默咽下心里那句“他可能是差別對待”的話,義正辭嚴地說,謝神畢竟拿過f1冠軍,跟他同場競技的都是世界頂尖選手,難道指望他慈眉善目地給你們當爹嗎?

    他這樣一說,選手們也紛紛表示理解,繼續(xù)回去謙虛接受冠軍冷酷的指點。

    選手們全都圍著謝奕修,把張賜一個人孤零零地剩在旁邊,他冷眼?看了會?兒,覺得丟面子,裝作?去買水,悄悄離開?了一段時間。

    原定上午十一點結束的導師課因為車手們的熱情?,往后延長了一個小時,謝奕修離開?的時候,負責人和一眾選手一直把他送到?了電梯上,有人熱情?地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是不是在準備明年的新賽季,還有人對他說加油,自己?是他的車迷,期待能再一次在賽場上看見他。

    謝奕修看著那些年輕的面孔,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車隊經理對他說的話,問他明不明白如果他退役,對那些喜歡他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是什么呢。

    晚上謝奕修收到?了趙崢打來關心他的電話,問他今天在青訓營上課是否順利。

    “我看見張賜了?!敝x奕修說。

    張賜也是趙崢的同學,趙崢愣了愣:“他說什么了嗎?”

    謝奕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圈子里的人是不是都覺得,默斯曼那件事跟我有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趙崢那邊靜了一晌。

    過了片霎,他說:“奕哥,別人怎么想,跟咱們沒關系,況且我相?信,大部分了解經過的人,都不會?認為是你……”

    或許是因為后面幾個字太刺耳,他及時地收了聲,沒有說出來。

    “如果,”謝奕修停頓一下,“我也覺得是我呢?!?/br>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卻讓趙崢比方才緘默了更長時間。

    終于趙崢慢慢地開?口?:“奕哥,f1賽場有多危險,這我們都清楚,我們連自己?會?不會?出意外都不能確定,又怎么有能力去掌控別人的生死?!?/br>
    說完之后,他又惡狠狠道:“張賜這個孫子,十三點,下次看見我非揍他一頓不可?!?/br>
    謝奕修沒接茬,趙崢又說了幾句,囑咐他好好休息,就掛了電話。

    夜色未深,謝奕修走出別墅,站在空曠的庭院里,沁涼的空氣?像河底靜默的水流,悄無聲息地涌過來包裹住他。

    哪怕是在此時,在那場f1新加坡分站賽結束的兩年后,在遠隔當地萬里的滬市,謝奕修也能清晰地回想起屬于那天的每一個細節(jié)。

    環(huán)繞街區(qū)的濱海灣賽道,高溫高濕的夜晚,一場突如其來的雨,賽道上亮如白晝的燈光。

    他手握方向盤,在18號彎時準備超車。

    前?方極近的地方,是他從小敬仰的著名?f1選手默斯曼和另外一位荷蘭車手。

    謝奕修很少在媒體?面前?提起,他最早萌發(fā)成為f1車手的念頭,是因為小時候看了一場默斯曼的比賽。

    在他五歲那年,f1在滬市舉辦大獎賽,當時他甚至都還沒有方程式的概念,卻被賽道上各色涂裝的賽車和意氣?風發(fā)的車手吸引住了。在那次比賽上,默斯曼桿位發(fā)車,一路領先其他選手,毫無懸念地拿下職業(yè)生涯中的第無數個分站冠軍,他站在領獎臺上,雙手將獎杯舉過頭頂,恣意而張揚。

    那時候謝奕修就想,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像默斯曼那樣,在賽道上一往無前?、不斷觸碰極限,自由得就像風一樣。

    后來他走上f1賽場,期待著能同兒時的偶像在圍場見面,然而默斯曼卻因為合約問題頻頻轉會?,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比賽中,直到?他奪冠后的第一年,對方才再次現身f1。@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默斯曼寶刀未老,截止到?新加坡大獎賽前?,在那個賽季里已經斬獲了兩座分站冠軍,積分排名?第一,暫且領先他一位,所有媒體?都用了同樣的標題,那就是猜測到?底是蟬聯(lián)了幾屆冠軍的默斯曼能繼續(xù)衛(wèi)冕,還是年少成名?的謝奕修可以再戰(zhàn)封神。

    在新加坡分站的比賽里,謝奕修的圈速同默斯曼極為接近,霧蒙蒙的大雨里,他判斷在目前?的彎道可以試試超車。

    進?入18號彎之前?,謝奕修慢松剎車,保證輪胎不會?超負載鎖死,臨近彎心時,他出其不意地快打方向,雨胎濺起漂亮的水霧,無線電里傳來外籍工程師一聲“good job”的夸贊。

    不是每個人在雨戰(zhàn)里都有他這樣的反應能力,他和默斯曼之間的那名?荷蘭車手在他迫近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在超車,因為距離太近,對方措手不及,只顧著避讓他,車頭一偏,以三百公里每小時的入彎速度,近距離頂上了默斯曼的賽車。

    默斯曼的車當時就被攔腰撞斷,翻滾著滑出賽道,沖向賽道旁邊的護欄,瞬間燃起大火。

    與此同時,本應順利過彎的謝奕修大腦一片空白,他犯了賽道上分心的大忌,不斷回頭去看默斯曼雨中著火的賽車。

    工程師在無線電里提醒他專心,這是他再次奪冠的好機會?,可謝奕修卻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在接近下一個彎道的時候,工程師看出他狀態(tài)不佳,讓他先進?站緩沖幾秒,但謝奕修卻不知怎么,突然失去了對車子的控制,輪胎毫無預兆地側滑,沖到?了砂石地里。

    按照f1的規(guī)定,陷入砂石區(qū)之后只能退出這場比賽。

    謝奕修下車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維修區(qū),工程師還沒來得及關心他剛才為什么失控,他就先問起了默斯曼的情?況:“how is mersmann?”

    工程師露出一臉難色:“xie,what i want to tell you is that you o know it's not your fault.”

    聽?對方讓自己?不要自責,謝奕修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工程師就說:“he's dead.we are all very sad.”

    “dead”這個詞仿佛帶著回音,在謝奕修耳邊不斷回蕩。

    之后工程師還說了些什么,謝奕修一概都不知道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的腦海里只是不斷盤桓著一個事實。

    默斯曼被他失手害死了。

    其實他決定超車的時候并非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因為他想賭,只是因為他有勝負欲。

    他想同他的偶像,也是他最好的對手切磋。

    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新加坡的那場大雨里,謝奕修想起了五歲坐在觀眾席上,為默斯曼心潮澎湃的自己?。

    站在人來人往的車間,往昔零碎的記憶與潮熱的空氣?互相?交織,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個賽季剩下的所有比賽,謝奕修再也沒有拿過積分。

    他每次經過彎道,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默斯曼賽車著火的情?景,輕則恍神落后,重則失手沖出賽道,而每一個備賽的夜晚,他都會?做噩夢,在夢中他反復回到?那座熱帶城市,被迫觀看默斯曼賽車被撞斷的一幕,然后驚醒、失眠,再也睡不著。

    去看心理醫(yī)生也沒有用,什么辦法都試過之后,母親顏筠去寺廟里替他求來了現在戴在他手上的這串念珠。

    那個賽季結束后,謝奕修在mask的賽道上練習時,發(fā)現自己?開?不了彎道了。

    工作?室、車隊與謝錚協(xié)商一致,發(fā)布了他會?暫時休賽的公告。

    他的生活自那一刻開?始,被按下暫停鍵。

    直到?今天。

    在漫長的兩年里,謝奕修始終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有辦法開?始新生活,又或許逃避,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

    握在手里的手機震了震,他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借著身后別墅里的光線,謝奕修低下頭,看見岑遙在微信里發(fā)給他一張照片。

    岑遙:“[圖片]”

    岑遙:“今天晚上竟然有這么多星星,好漂亮?!?/br>
    他點開?岑遙傳給他的圖片,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的確有幾粒小得幾乎看不清的星星,正散發(fā)著細微的光亮。

    他告訴她?說“看到?了”。

    岑遙又問他:“你現在在做什么呀?也在看星星嗎?”

    謝奕修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在做什么,于是告訴她?:“我在吹風?!?/br>
    岑遙似乎吃了一驚:“吹風?”

    然后意識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br>
    謝奕修還沒回答,她?就問:“你在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去陪你?”

    謝奕修說不用,又說:“我在外面散步?!?/br>
    岑遙像不信似的,一定要問他在哪里散步。

    謝奕修看著附近的泳池,隨口?道:“江邊?!?/br>
    “是外灘對吧?!贬b說。

    謝奕修順著她?道:“嗯,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你不用過來?!?/br>
    他說完之后,岑遙就沒再回了。

    謝奕修又在室外站了一會?兒,正當他打算進?屋的時候,手機又震了一下。

    岑遙:“你走了嗎,我在地鐵上,快要到?你那里了,要是你還沒走的話,可以跟我聊聊?!?/br>
    第26章

    大概是怕他有心理負擔,岑遙又說:“你要是回去了就算啦,我就當晚上出門遛彎?!?/br>
    謝奕修看著岑遙發(fā)過來的話,心里有某個地方微微陷下去一小塊。

    “等我一會兒?!彼f。@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把這句話發(fā)過去,謝奕修將手機放進衣兜,回到別墅里,隨手拿起?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披上外套和圍巾出了門,去地下車庫取車。

    按理說岑遙應該比他到得早,可是一直沒有催他,到達外灘后,謝奕修找地方停了車,沿著江邊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盞路燈下,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今天氣溫不高,小姑娘穿了件白色的薄棉衣,正站在路燈下呵著氣搓手,遠遠望過去,就像剛從雪地里打過滾的小貓。

    謝奕修叫了聲“岑遙”,朝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