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從東海來 第11節(jié)
“是啊,姐你可給騙慘了。”烏那格如今臉上已經(jīng)一點都找不到剛剛那股傻勁兒,慢悠悠地剝著橘子,冷笑道,“挖了他老婆的眼睛還給吃了,估計手早就不干凈,當(dāng)年整船人就他一個回來,可能當(dāng)時手上就有人命了?!?/br> 趙大有臉色非常難看,不知是在后怕還是在生氣,我見她半天不說話,輕輕拍了她一下:“怎么了?人都瘋了,別想著暗殺他了?!?/br> “不是,我是在想他把他老婆眼睛挖了這個事兒。”趙大有沉思了一會兒,道,“這個事情好像有說法,我印象里在我爺爺留下的那些資料里看到過,在一九五幾年的時候,有個希臘人來了東海,然后他發(fā)現(xiàn),東海上的船都是長眼睛的?!?/br> “船長眼睛?梅里號???” “其實不是船長眼睛,而是船頭畫了一條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海,這個船就是后頭舟山綠眉毛船的原形,是一種非常鮮艷的漁船,而且在船的兩邊畫著眼睛。據(jù)說,這種眼睛可以看破海霧,也可以驅(qū)趕海怪,更有甚者,可以看清海底哪里有魚,哪里有寶......這種說法在不同的文化里都有,最早甚至在幾千年前,地中海區(qū)域的腓尼基人就會在船上畫眼睛,后來還有人會在船頭船尾都畫,寓意既能看清前頭的路,也能躲避后頭的風(fēng)險?!?/br> 趙大有眉頭緊皺:“在解放前,這樣的船在東海附近應(yīng)該很常見,但后來隨著漁業(yè)管理越來越正規(guī)化,這樣的綠眉毛船就幾乎沒有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到有人會在船上畫眼睛,如果畫了,只能說明這個人非常信鬼神之說,而且,在海里有非常想得到的東西?!?/br> 我想了想,慢慢明白了趙大有的言下之意:“在船上畫眼睛,他還把他老婆的眼睛給挖了,這里頭難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可能是有的吧,要是真的有簡直是愚蠢到家了?!?/br> 趙大有臉色越來越差:“我以前因為爺爺,也看過一些東海這邊的民俗故事,純粹從做學(xué)術(shù)的角度,我記得里頭有一則浙東民間故事,說的是‘東海龍女嫁漁郎,獻出雙目為船眼’,講的夠明白了?!?/br> 我想到楊光船的名字:“你是說,他挖他老婆的眼睛,是為了祭船,讓船獲得真正的眼睛,可以在看到海上的路?”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把自己的老婆看作是龍女,但這件事本身就是徹頭徹尾的犯罪,因為他對海的執(zhí)念,所以就為了這種莫須有的迷信,殺了一個無辜的女人。” 趙大有在憤怒之下臉上的肌rou都繃的很緊,咬牙道:“老子真是他媽瞎了眼,當(dāng)時,當(dāng)時怎么就看上了這種人的船!” 第24章 。 老照片 中午我們簡單在港口的麥當(dāng)勞解決了午飯,烏那格蹭吃蹭喝一點都不客氣,吃了四份玉米杯之后還要我加了個冰淇淋,名曰是早上套話的打賞。趙大有和她哥一樣要面子,既不想顯得太小氣,又不愿意白白便宜了烏那格,因此只能在嘴上冷嘲熱諷:“你第一次出草原,點起麥當(dāng)勞倒是利索?!?/br> 烏那格舔著甜筒好笑似地看她一眼:“趙姐,我們滿洲里草原上都有德克士了,不要這么孤陋寡聞好不好?!?/br>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你姐了?” 趙大有眉毛一揚,眼看下一步就是手撕狐貍,我趕緊按住她:“行了,下午不還要去楊光家里嗎?吃快餐就是為了快,有這個斗嘴的時間我們都到了。” 趙大有的脾氣雖爆,但好在是個還算理性的人,和趙明夷不一樣,據(jù)說以前在學(xué)校里談過的唯一一個對象,最后分手的原因是男方和她吵架講理講不過她,后來當(dāng)場氣哭就分手了。 我拉完架,烏那格還笑瞇瞇的,趙大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我們?nèi)齻€迅速解決掉了午飯,下午直奔楊光在廟山附近的房子。這個地址是趙無妄給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弄到,他們兄妹倆關(guān)系差歸差,但趙無妄護短也是真的,趙大有微信發(fā)過去不到半個小時,地址就丟了回來,跟著來的還有趙無妄的紅包,我沒看數(shù)字,但想來也不會小。 楊光的家非常簡陋,沒有院子,就是一間灰色的平房,周圍都是一片荒蕪的菜地,我本來還擔(dān)心他家里有防盜門之類,結(jié)果到了地方一概都沒有,門是木門,落了個簡易的鎖頭,門口還掛著幾件遲遲沒人來收的衣服,看上去很臟。 烏那格十分懂套路地四下看了看,沒瞧見什么攝像頭,對我笑道:“馮大哥,這就不是我的專長了?!?/br> 我心想這個小兔崽子倒是會挑活兒,走到楊光家門口,掛的鎖有跟沒有也差不多,我問趙大有:“這事兒要是給發(fā)現(xiàn)了,你哥擺平?” “只要不構(gòu)成偷竊,可以私了?!?/br> 她說完,我胳膊發(fā)力,一下將門上的鎖頭直接擰了下來,未免夜長夢多,我推門就把他倆扯了進去。楊光的屋子談不上幾室?guī)讖d,廁所在后門外頭,門口放著簡單的櫥灶,在要做飯的時候可以直接推出去,整個屋子里有一股顯而易見的霉味,許多墻皮都已經(jīng)脫落,房頂上還有大塊的霉斑。 烏那格對氣味十分敏感,進門便捏住了鼻子,抱怨道:“你們這兒也太潮了,我在草原上從來沒聞過這個味兒?!?/br> “你要真想要體驗生活應(yīng)該來這兒住住?!蔽掖蜷_燈,一眼就看到在楊光家的一面墻上貼著一張老照片,這種九幾年的照片右下角都會直接標(biāo)明拍照日期,看時間正是24年前,也就是1994年春天。 這張照片被人為地疊過,只能看到照片的三分之二,我把它從墻上撕下來展開才看全,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浙普漁3048號船員的合影,一共有六個男人,被折進去的是其中站在角落里的兩個人,一個個頭矮胖,地中海,叼著煙,還有一個個子很高,高顴骨單眼皮,看長相不太像是漢人。 我看著照片愣了一下,緊跟著看向站在一旁的烏那格,發(fā)現(xiàn)他難得發(fā)怔,連嘴巴都張開了。 “阿爸.......” 我聽到他用蒙語說了一句,發(fā)這個音節(jié)的詞全世界的意思都差不多,我奇道:“這是你父親?他真的和楊光一起出過海?” 烏那格沒有回答,只是把照片從我手里拿過去,輕輕撫摸著照片上男人的臉,又說了幾句蒙語,我和趙大有都聽不懂,不由面面相覷。半晌才聽烏那格輕聲道:“阿爸一共只留下六張照片,這是第七張。” 我心里嘆了口氣,這個小兔崽子混歸混,但每次提到父母表情卻都相當(dāng)?shù)谜J(rèn)真,顯然是非常在意,我輕聲道:“你父親也在楊光最后出事的那艘船上?” 烏那格定定地看著照片,很久都沒說話,趙大有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兒,很快皺起眉:“1994年,就在躍進號出海前的半年,小子,你說你出生在舟山,你今年多大?” 烏那格沒說話,而我想到那天看到的烏那格的身份證一角,替他答道:“24?!?/br> 趙大有喃喃道:“你就是那一年出生的,1994年,你爸媽有你的那一年,你爸還在跟著楊光他們出海,而剛剛港口那個人說,楊光就是在大魚鬧騰的那一年出事的......” 這里頭的時間有點繞,我理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說,楊光的海難和鬼船出事是同一年,中間可能有什么聯(lián)系,而烏那格的父親在海難發(fā)生時或許還在楊光的船上,同一年他還有了孩子。” 趙大有的神色發(fā)冷,他盯著烏那格:“楊光現(xiàn)在可能和鬼船事件有關(guān)系,但是楊光的船也只活了他一個,如果你父親也在船上,帶著你回到內(nèi)蒙的又是誰?” 烏那格原來還一直盯著照片看,聽到這兒意識到火燒去了他那里,冷冷道:“只憑這一張照片不能說明他出事的時候我阿爸也在,趙姐,你想表達什么?” “你不是說嗎?楊光的手或許早就不干凈了,一群人一同出海,最后說有人在海難里死了,還冠以一些神神叨叨的理由,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說楊光船上只剩下他一個,那說謊的人只可能是楊光,但是如果活下來的還不止有他,那你說還有誰在說謊?” 趙大有不甘示弱,似乎想從烏那格這里逼問出些什么。我知道之前烏那格那塊玉佩的事情還沒說明白,趙大有本身對他就有懷疑,以她的性格眼睛里揉不進沙子,不問清楚將來也會很難合作。 氣氛隨即變得劍拔弩張起來,趙大有的脾氣我是清楚的,但是烏那格就不一定了,我本想說兩句緩和一下,卻不想烏那格臉上的表情竟然也冷了下來,冷笑道:“說起騙人這個事,我其實一直有個事情覺得很奇怪,趙姐,之前你說是有人把你打昏了放在雞心島上,你是個餌,是為了引人上鉤的,我就想,既然這樣,早晚你也得死,為什么這個人還很貼心地給你提供了防水包裝的物資???” 趙大有臉色一僵,烏那格便看著她笑道:“我還沒見過這么貼心的壞人,連衛(wèi)生巾都給你準(zhǔn)備了,還有分門別類的食物,都是高熱量的,生怕你餓死在島上,虧了知道是有人要害你,要是不知道,我還以為他是想泡你呢?!?/br> “你!”趙大有眉毛一揚,整個人像是個炮仗一樣給烏那格點燃了,上去就要揪烏那格的領(lǐng)子,“找死你可以直說,老子成全你!” 烏那格冷冷看著她笑:“這么低級的謊話別說是我,我估計傻成馮大哥這樣都該能看得出來。趙姐,很明顯,要不是這個壞人根本不想殺你,要不就是這些東西其實是你自己整理的,也沒有人把你放在島上,而是你自己游上去的,只有因為這樣,這些東西外頭才會有防水袋,要不你醒來就在岸上了,為什么要防水袋,怕你帶著物資跳海???” 趙大有作為一個重慶人難得嘴炮落人一頭,氣得臉都白了,她還沒說話,烏那格又搶在她前頭說道:“我已經(jīng)很有誠意了,我說過,我只是想知道那一年海上發(fā)生了什么,從小到大我做過無數(shù)次這個噩夢,我知道那是海上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曉得這些,還有為什么會有人給我寄東西把我引到這個地方來。我和你們一樣,都只想知道這一切的謎底而已,我能說的都說了,就算我還不夠誠實,那我也不是這個地方唯一一個在撒謊的......馮大哥,你可要小心,騙子可不止我一個。” 烏那格看著我說完,趙大有像是忍無可忍,一拳就往烏那格臉上掄去。她身上有趙家人的優(yōu)良基因,天生得長手長腳幾乎像個男生,動作雖然沒有章法但也算靈活,我本以為這一下烏那格閃不開,下意識要去提他領(lǐng)子,結(jié)果卻沒想到烏那格動作奇快,當(dāng)真像只小動物一般靈活,一偏身子就躲了過去:“趙姐,馮大哥說了,說謊的人死了以后要被拔舌頭的。” 趙大有冷笑一聲:“抱歉我是信奉科學(xué)的,不信這種東西?!?/br> 兩人一邊互罵,一邊在狹小的屋子里直接追了起來,我以前沒想到隊伍這么難帶,看的一陣頭疼,畢竟這地方雖然偏是偏了點,但也保不準(zhǔn)會有一兩個好事的大嬸兒路過,萬一給人看到了到時候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我想到這兒直接翻身插進了兩個人中間,一邊一個提住領(lǐng)子拉開,烏那格給我一拽倒是安分了,但趙大有像是看準(zhǔn)了時機,一巴掌推在烏那格臉上,這下弄的小鬼也火了,拼盡全力在我手底下掙扎起來,罵道:“媽的給臉不要臉,老子他媽昨天晚上就應(yīng)該讓馮默去你房間......” 我聽了一半就翻了個白眼,沒想到這個事兒他還好意思提,為防止他再滿嘴跑火車,當(dāng)即用力在他脖子旁邊砍了一下把人弄暈了。這種手刀放在楊光身上我還不敢用,但烏那格這個年紀(jì)正是耐cao的時候,我像他這么大,我爸天天讓我在家里鐵樹身上練掌法。 烏那格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我松開趙大有,發(fā)現(xiàn)她氣得直喘氣,我嘆了口氣:“消氣了沒有大小姐?要不要再踢兩下?” 趙大有瞪著我:“他剛剛說什么,什么昨天晚上......” “火就別燒到我這兒來了,咱們還有正事要做,真把人家家當(dāng)自己家了?” 我把烏那格從地板上拎起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想了想還是問道:“丫頭,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要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么到那個島上去的?” 第25章 。 趙大有的故事2.0 趙大有給我問的一愣:“馮默,你相信他了?” 我搖搖頭:“真相是一個客觀存在的東西,不存在主觀的相信或者不相信,而且你向來是個講理的人,一言不合就揍他,這像你姐,不像你?!?/br> 像烏那格這種單純消費我的同情心是一回事,我頂多覺得是花錢做慈善了,但是我實在不喜歡有人拿我在意的事情來騙我,淡淡道:“明夷走了之后,我答應(yīng)過你哥,在趙家人有性命危險的時候我一定會來,我明白你擔(dān)心我不幫你,但是大有,我更討厭被人騙?!?/br> 趙大有臉色一僵,像是有點害怕地倒退一步:“默哥,你現(xiàn)在感覺還好嗎?” 我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搖搖頭:“我現(xiàn)在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放心,還沒到那種地步,不過我也確實有點生氣就是了。” 趙大有聞言臉色更差了,抿了抿嘴唇,聲音越來越?。骸澳纾沂钦娴臎]辦法了,我哥要知道這么危險不會幫我的,他讓你來找我,我只能指望你,剛剛就是......不想讓個外人在你面前胡說八道?!?/br> 我靠在一邊柜子上給她遞了一根煙:“我當(dāng)然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只要你說實話,我陪你們家胡鬧也不是第一次了,在陪你鬧下去之前,我得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的?!?/br> 趙大有接煙上了火,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確定你現(xiàn)在.......” “放心吧,他也不會傷害你,在明夷葬禮上切手指的人是他,就算是條瘋狗,他也認(rèn)可我對趙無妄許下的諾言。” 我抽了口煙,感到嗓子火辣辣的,自從來了舟山,我抽煙的頻率都變高了,想到這兒我又嘆了口氣:“說吧,你到底是怎么上島的,我猜那個島上大概也沒有別人,我說的對嗎?” 趙大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安地吐出口煙,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道:“我其實,很早就看出來了,那些人是沖我來的,在船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br> 趙大有深吸口氣,又說起他們在船上的第一天,王昊給他們做了一條魚,趙大有只看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那條魚不對勁。 尋常的方脷是咖色的,但王昊捉來的這條顏色卻發(fā)藍(lán),從顏色上來說就非常不正常,趙大有身為海洋學(xué)者,自然知道這種鮮艷的外表一般來說多見于有毒魚類,她留了個心眼,雖然當(dāng)時飯桌上的其他人包括王昊都吃了魚,但趙大有最終卻只是把魚rou夾進了碗里,悄悄埋在了剩飯底下,一口都沒有碰。 前兩天都過得相對尋常,在第三天的時候,趙大有聽到了朱恒和劉鐵龍在說話,兩人的臉色都非常陰沉,還提到了諸如“報仇”這種字眼,趙大有想到那個被寄給他的海罐頭,當(dāng)時就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聯(lián)想。畢竟對于趙家而言,和海罐頭有關(guān)的回憶只可能是23年前的那件慘事,趙無涯直到臨終都還惦記著自己的兩個學(xué)生在東海死得不明不白,也覺得對不起陪學(xué)生一起出海的漁民,這件事是趙無涯心上過不去的一個坎兒,趙大有作為趙家兄妹三人中最受寵的老幺,從小和爺爺最親,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朱恒和劉鐵龍說話時直勾勾地盯著她,趙大有心覺不妙,當(dāng)即就動了心思要去查。因為船艙里的廁所沒有門,船上的女生要解決生理問題必須要將艙門一起鎖上,趁著這個時間,她在所有人的床位上都看了一遍,結(jié)果卻在林美宣和劉鐵龍的枕頭底下都找到了同一張老照片,是一張24年前,鬼船躍進號出海前的人員合影,這是躍進號一行7人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張照片,在那之后過了很多個月,當(dāng)躍進號再出現(xiàn)在港口的時候,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艘空無一人的鬼船。 趙大有從小聽趙無涯說過無數(shù)次躍進號的事,她甚至也知道這些人的名字,兩名科考人員宋麗和孫有為,船長杜冷峰,大副林曄,船員王仁貴、劉軍、朱昊,這些人的生死都早已變成了東海上的一個謎,真相早在23年前就已經(jīng)迷失在了大海中央。 趙大有作為一個學(xué)者,心非常細(xì),仔細(xì)摸過這些照片之后她發(fā)現(xiàn),林美宣和劉鐵龍的照片上頭磨損和折痕的地方不一樣,這就說明兩個人平時拿著照片的時候,關(guān)注的地方是不一樣的。趙大有仔細(xì)拿著手機燈光對著照過,林美宣的照片上大副林曄的人像磨損得比較厲害,而劉鐵龍的照片上劉軍的部分折痕很多,結(jié)合這些人的名字,趙大有當(dāng)即就有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在船上的所有人,姓氏都可以和當(dāng)年鬼船受害者里的五名船員一一對應(yīng)上,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受害者的子女。 趙大有想到這一點,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冷了下來,如果真是她想的這樣,那這些人必然是為了找她復(fù)仇而來。就像是趙無涯之前天天念叨的那樣,如果不是他將這個活兒派下來,躍進號就不會因為追隨不詳?shù)拇篝~墓在海上出事,自然那上頭的人也都可以活下來。 他們?nèi)嗽诤I?,就算是這時候聯(lián)系趙無妄,對方趕來營救的時間差可能也會要了她的命。趙大有并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她幾乎立刻就決定,要準(zhǔn)備好逃跑的planb,偷偷開始將一些未來逃生會用上的東西用防水袋打包,然后整理在一起,雖然希望用不上,但是如果真的發(fā)生了什么,這些東西可以救她的命。 事情越來越不對勁,隨著眾人的表現(xiàn)越發(fā)古怪,趙大有下定決心要同他們攤牌,在第四天的夜幕降臨后,她在準(zhǔn)備好潛水服氧氣瓶以及逃生包的情況下將所有人喊上了甲板,直接了當(dāng)?shù)赝麄冋f明了情況。 趙大有并不傻,攤牌的前提是要想到解決辦法,她在之前就想好了,要對這些人許下一個承諾,她一定會替趙無涯將23年前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也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簡單地想要殺了她,來填平心中失去親人的憤懣。 這樣做了她是否能夠得救,趙大有不知道,但事情總得一試。那天晚上,甲板上寂靜一片,她說完之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隔了許久,王昊冷冷看著她:“你真的可以查出來嗎?警察都查不出來,我們還能指望你?” “我也要給爺爺一個交代?!壁w大有道,“爺爺這輩子都惦著這件事,我這次之所以會來,也是因為我想了卻他一個心愿?!?/br> 在無盡的大海上,似乎只有他們這一艘船,而林美宣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很快竟淌了滿臉的眼淚:“我爸,臨走前和我媽說,他要賺錢留著給我讀書,然后他就再也沒回來了......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不管怎么做,他們都不會回來了?!?/br> “那就更要找到一個真相不是嗎?”趙大有察覺到所有人的情緒都很不穩(wěn)定,似乎是因為失眠,又似乎是因為什么別的原因,她小心翼翼道,“我答應(yīng)你們,一定會將這個事情查清楚,趙家有這個能力查,只要我......” 她話還沒說完,船上的電力便一下斷了,這些原本就處于極端情緒里的人就像是受了刺激,王昊和劉鐵龍甚至立刻就開始大喊大叫起來。 “事情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失控的,斷電和那個聲音就像是個開關(guān),被人按下去之后,這些人就通通失去了理智。” 趙大有吐出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擰碎,臉上的表情很晦澀:“我跑去無線電呼救,再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瘋了。后頭的事情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是拿著物資包和救生衣上到甲板上的時候,我看到那邊有四具尸體,又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在追著我,情急之下我只能直接跳海,我當(dāng)時其實不知道那附近有島,跳海之后擔(dān)心船上那人會用東西砸我,拼命游了一陣,后頭碰到了礁石,我才知道自己得救了。我那時身上只有基本的物資,衛(wèi)星電話因為拿了會讓他們起疑所以沒有放進包里,導(dǎo)致我上島之后聯(lián)系不上任何人?!?/br> 我看著趙大有,發(fā)現(xiàn)她罕見得眼眶通紅,聲音顫抖道:“在游上島的時候有那么一刻,我覺得我可能就要死在大海里了,我一直很喜歡海,但那個時候,在黑漆漆的水里真的是太害怕了,我想到我姐,又想到我哥,我如果沒了,他就真的只有一個人了,因為這個,我才拼命游上了岸......在遇難的那幾天我一直在想,我不能這個樣子,既然沒死,就要查明白,我不能讓這些人再死的不明不白,就跟23年前他們的父親一樣。如果這一次再不能查清楚,那我們趙家就是害死了兩代人,爺爺已經(jīng)含恨走了,我不能再重蹈覆轍,所以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交代,有任何一點線索我都不能放過?!?/br> 她抽了抽鼻子,快速抹掉臉上的眼淚:“我知道默哥你肯定覺得我草木皆兵,因為一張照片咬著這個小子不放確實強詞奪理,但是一次性死了一船的人,死在我面前,這個事情有多危險我知道,唯一一個可能知道真相的楊光突然就瘋了,楊光瘋之前最可疑的人就是烏那格......我哥要是知道這么危險不會讓我做的,我能指望的只有你,默哥,你承諾我哥的是只有在我們家人有性命危險的時候才會出手,再加上你家里管得嚴(yán),我怕如果你發(fā)現(xiàn)我做這些是在為別人蹚渾水,你就不會接這個活兒了,所以我......” “所以在島上的時候你裝成還有其他人,推倒了烏那格,自導(dǎo)自演地和我說,是有人盯上你了,這樣的話,你就還有危險,我的任務(wù)也就不算結(jié)束?!?/br> 我嘆了口氣,將煙掐滅了:“我當(dāng)時就在想,如果島上真的還有別人,那在發(fā)現(xiàn)我們登島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絕對不是打草驚蛇地去搞烏那格,而是應(yīng)該直接把我們的船弄走,這樣我們就被困在了島上,一個殺了一船人的殺人兇手,手法不會這么小兒科,而且,你看到我的樣子太平靜了,說明在燈塔前頭你不是第一次看到我,你在之前就看到我和烏那格上島了,有什么情緒在那時候也消磨掉了,對嗎?” “我當(dāng)時沒有時間了,我怕你把我直接帶回重慶,所以只能想出這個辦法,到船上的一路我都在想應(yīng)該怎么和你交代......我沒想到他那么不經(jīng)推,本來也沒想弄傷他的,默哥,你從那個時候就懷疑我了?”趙大有抿著嘴眼圈發(fā)紅地看我一眼,這才終于有點小姑娘的感覺。 我無奈道:“我哪里敢懷疑你們趙家人啊,我天生就是欠你們家的,只是我本來以為,你早晚會和我說實話,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大小姐,我知道你是看不慣這個小子,但我會讓著你,外人可不會?!?/br> “我知道是我cao之過急,但是他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之前還敢大半夜陰你......” 趙大有低下頭,我認(rèn)識她這么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她委屈成這樣,好笑道:“所以你搞這些幺蛾子,趙無妄不知道嗎?” 趙大有小聲道:“我哪里敢讓他知道這么多,要不他肯定綁也把我綁回去。” “趙明夷以前經(jīng)常和我說起你,說老趙家不缺錢,但缺有腦子的人,多虧了有你,你爺爺才算是后繼有人,拜托你啊,別用這腦子來算計我成嗎?” 我看趙大有還是很不安的樣子,把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你哥把我當(dāng)免費勞動力,現(xiàn)在你算是給我加活兒了,趙老板,多少給點兒,我也就不計較這么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