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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第69節(jié)

    “那年我七歲,恰好就在陘州。”顧沁寧杏眼含春道,“尹氏在當(dāng)?shù)厥浅隽嗣拇蠹易澹患滓环?,平日間多行善事,我在陘州時(shí),也曾受過尹氏的恩惠,前日我還瞧見尹家小小姐對著夫人撒嬌,祈求明日能夠出府游玩,翌日再去尹府門前時(shí),只瞧見了大片大片的血水。”

    “陘州州府官人們前來清理內(nèi)院,抬出了一具又一具尸體,最小的不過兩歲?!鳖櫱邔幧ひ糨p顫著,補(bǔ)充道:“是尹府的小少爺,尚學(xué)會(huì)走路沒有多久,便離開了人世間。”

    她落在桌案上的手微微顫抖著,宋絮清垂眸睨見,不由想著那得是多么慘烈的場景,“可知是何人做的?官府可曾查案?”

    “查了,說是山匪們眼紅尹家家產(chǎn)故而下山掠奪,不出三日就查清了案子,官府捕捉到的山匪們在案子查清的當(dāng)日斬首示眾。”顧沁寧啞了啞聲:“尹府上下包括仆人在內(nèi),整整七十余人,一夜之間沒了性命?!?/br>
    白玉閣中彌漫著股淡淡的悲傷,這個(gè)故事沉悶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宋絮清微微抬眸,瞥見顧沁寧眼眸中的紅絲時(shí),稍稍愣了下,心中頓時(shí)有了個(gè)猜測。

    她沉吟須臾,意氣自若地問:“那位撒嬌要出門的尹家小小姐……”

    “死了?!鳖櫱邔幗?cái)嗨脑?,語氣中帶著些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斬釘截鐵,“即是滅門,自然也是死在了那一夜。”

    宋絮清眸色鈍鈍地望著她,久久沒有言語。

    久到白日間燃著的燭火倏爾燃了一下,顧沁寧才道:“這個(gè)故事是不是太嚇人了,早知我就換一個(gè)講給你聽了。”

    宋絮清緩緩地?fù)u頭,“我只是在想,這群山匪手段未免過于毒辣,孩童都不放過?!?/br>
    顧沁寧笑了下,笑著笑著,她垂下了眼眸,“若是留下孩童,指不定等他懂了事便會(huì)上門報(bào)仇,自然是滅了滿門來得干脆利落?!?/br>
    宋絮清看著她的神情許久,緩緩地端起茶盞呷了口清茶。

    可能是真的怕她嚇到了,顧沁寧又換了個(gè)故事,這回講得是株洲的事情,不過故事卻不像陘州那般悲涼,反而是講了個(gè)男女交好相許諾的故事,聽著心情倒是爽快了些許。

    門扉被人敲響時(shí),顧沁寧正講到姑娘和小生成婚前一晚,株洲滿天的煙火照得黑夜宛若白日。

    敲門的是茗音,她探頭進(jìn)來道:“姑娘,殿下差人來傳,現(xiàn)下可去前廳見客了?!?/br>
    謝子衿應(yīng)了聲好。

    宋絮清聞言,也站起身來,端量了她片刻,道:“那我就先去前廳,不打擾你了?!?/br>
    “宋姑娘慢走?!鳖櫱邔幰膊涣羲?,起身將她送至門口。

    宋絮清眸光掠過垂眸淡笑的茗音,在宮人的帶領(lǐng)下,慢步離開了白玉閣。

    走出白玉閣時(shí),她回眸沉沉地看了一眼,不過須時(shí)雙目收了回來,落在遠(yuǎn)處時(shí)的雙目恰似清澈見底的河流,湍湍流過。

    她并不覺得顧沁寧說到的故事,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就是淡淡描述時(shí)眸中一閃而過的悲涼,已經(jīng)不能讓她不往深處想。

    澤川還在院外等著,見她走出來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他眼眸掃過身后的院子,領(lǐng)著宋絮清向正廳走去。

    走到半路時(shí),宋絮清頓了頓腳步,叫住了澤川。

    澤川轉(zhuǎn)過身來,“王妃?!?/br>
    “你可知陘州尹氏?!彼涡跚鍐?。

    澤川靜了片刻,頷了頷首。

    宋絮清纖長錯(cuò)落有致的眼睫顫了顫,“真是山匪所為?”

    澤川張了張嘴,意識(shí)到這兒是哪里后他頓住聲,不緊不慢地?fù)u了搖頭。

    霎時(shí)間,宋絮清心中漫起陣陣寒意。

    若非是山匪所為,還能有誰,竟然擁有一夜之間將有五十余人的尹氏滅了門,兇手若是沒有狠絕的決策力,斷然無法在一時(shí)間將所有人殺害,只要有一人蘇醒反抗,其余人便會(huì)聽到聲響。

    可聽顧沁寧的意思,別說是聲響,就是反抗都沒有,是無聲無息間被滅了滿門。

    不過此刻宋絮清也顧不上多想,只剩下不過幾步之遙,便要到正廳。

    趁著走入夜色之中,她深深地呼了口氣,斂了斂不寧的心神。

    走到正廳時(shí),幾位皇子正在里間飲酒,也不知是怎么個(gè)回事,裴子程倒是無畏于裴牧曜的眼神,帶頭灌著他酒,而裴牧曜竟然也沒有拒絕。

    就是宋絮清走近的這短短時(shí)間中,裴牧曜已經(jīng)用了三盞酒。

    裴牧曜仰頭灌入最后一盞酒水,酒盞落下時(shí)眼眸瞥見拾級(jí)而上的宋絮清,緊抿的唇角掀起小小的弧度。

    離他最近的裴子程見此,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然瞧見了宋絮清,笑著對其他皇子道:“你們看看三哥,跟咱們喝酒時(shí)笑都不帶笑一下的,現(xiàn)在嫂子來了,話都沒有說,你們看看他此刻的神情,真真是傷了弟弟們的心啊。”

    被揶揄的宋絮清腳步微微停滯。

    裴牧曜眉宇微挑須臾,撞見她稍顯無措的眼眸,起身。

    他眸間的笑意將宋絮清籠罩在其中,驅(qū)散了她心中的寒意,她勾唇淡笑,嘴角微啟之際,忽而瞧見單手撐在桌上的裴子程踉蹌了下,差點(diǎn)兒就要倒在地上,惹得其他皇子連忙扶住他。

    經(jīng)過他身側(cè)的裴牧曜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尾上挑幾分,“多大個(gè)人了坐沒坐相?!?/br>
    裴子程:“……?”

    這人可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著的他分明是被路過的人踹了一腳,這才失了態(tài)差點(diǎn)兒跌倒在地。

    他指著裴牧曜的背影,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稍稍揶揄一句都要被踹一腳,誰知再揭露他,他回來時(shí)會(huì)不會(huì)再給自己一腳。

    思及此,裴子程不動(dòng)聲色地往里挪了挪。

    裴牧曜可沒有心思管后頭的人,他走到宋絮清跟前,抬起手對著她攤開了掌心。

    作者有話說:

    第60章 撩撥

    (裴牧曜,松開我,痛)

    宋絮清視線掠過眾位皇子, 皆是滿目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們,就是最小的十皇子,也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裴牧曜深沉幽暗的眸光掠過些許笑意, 也不催促, 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他身上的荀令香混著清淡的酒氣,順著拂過的清風(fēng)鉆進(jìn)宋絮清的鼻尖, 勾得她腦中發(fā)脹, 宛若飲了幾盞酒水那般,再飲下去怕是就要沉溺于其中。

    宋絮清抿了抿唇,微微蜷起的指節(jié)抬起, 落在了攤開的掌心之中。

    霎時(shí)間,灼熱的掌心熱流穿過嬌嫩的肌膚,絲絲縷縷地往她的心尖鉆著, 焯過她的神經(jīng)末梢。

    裴牧曜動(dòng)作輕緩地將手掌收攏, 小心翼翼的動(dòng)作生怕將她握疼了, 視線掠過眾人,道:“我的夫人宋絮清, 你們的嫂子?!?/br>
    “嫂子好?!北货吡艘荒_的裴子程領(lǐng)頭喊道,眼眸曖昧地在二人身上巡視著,道:“日后嫂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 大可以找我?!?/br>
    “你這話就不對了,有三哥在,哪還有你的事情。”

    笑著反駁他的,是柔嘉貴妃所出的六皇子裴璟, 他指節(jié)扣著折扇, 不緊不慢地扇著晚風(fēng), 滿是揶揄笑意的眸子中漾起些許黠光。

    宋絮清嘴角牽起, 靜靜地看著他們笑鬧著。

    落座后,她視線掃過周遭,并未看到裴翊琛的身影,就連說要來前廳的顧沁寧,此時(shí)也還未見人走來。

    也正是坐下后,宋絮清才明白裴牧曜為何會(huì)飲那么多的酒,僅僅只是裴子程,就借著恭賀他們大婚之喜的理由,短短的一盞茶的時(shí)間內(nèi),就灌了他整整十盞烈酒。

    好在酒盅小巧玲瓏,好似也并不算多。

    不過宋絮清還是覺得不太好,側(cè)身和伺候的東宮女官輕語,要來了一盞廬山云霧茶。

    她悄悄地將茶盞挪到裴牧曜的手邊,指腹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手背,“喝點(diǎn)茶水,解解渴。”

    軟嫩的指腹似有似無地滑過手背,帶來些許癢意,裴牧曜眸光一寸一寸地落下,經(jīng)過酒水浸潤的嗓子喑啞低沉,“好。”

    灼熱的氣息灑落在宋絮清的耳垂上,熱得她也端起了茶盞,呷了口茶水。

    她才是那個(gè)意志力不堅(jiān)定,需要解渴的人。

    瞧見這一幕的裴璟借著桌案帳幔的掩護(hù)踢了踢裴子程的腳,睨了面上無事但眼眸已經(jīng)染上些許酒意的三哥,悄聲道:“你若是再灌下去,三哥明日回過神來,有你好受的。”

    裴子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豎著食指搖晃著:“他今天心情好,你就是把他帶去酒莊中扔進(jìn)酒缸之中泡上一整日,再跟他說上一句新婚賀詞,他也會(huì)心甘情愿的?!?/br>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這一桌的人聽見。

    裴璟:“……”

    其他皇子也恍然大悟般秒懂了裴牧曜今夜為何如此好說話,平日里甚少飲酒的人甚至能夠坐下來和他們閑談,被澆滅的勸酒心熊熊燃起,叫著女官取來清釀。

    裴牧曜低低地笑了聲,指腹端著酒盞,來者不拒。

    宋絮清看著他一杯又一杯地飲著,睨見他眼中的紅潤,嘴角微微張起,想要阻止一時(shí)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雙眸婉轉(zhuǎn)流動(dòng),端起茶盞呷了口茶水,尋思著宴客的裴翊琛和顧沁寧為何還不過來之時(shí),忽而有道灼熱的鼻息盈盈環(huán)繞在她的耳側(cè)。

    宋絮清端著茶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抬眸而望,直直地對上他溫和無波的眼眸。

    就是如此,可她卻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無處躲藏。

    “若是覺得無聊,我們可以先行離開?!迸崮陵缀斫Y(jié)上下滑動(dòng),落在桌下的手也扣住了她的掌心,一寸一寸地?fù)伍_她的指節(jié),十指交纏不清。

    緊扣的十指蕩起陣陣漣漪,宋絮清下頜繃緊了些許,好半響才搖了搖頭:“不無聊。”

    頓了頓,押在心中牢房的話語溢出,“你少飲點(diǎn)?!?/br>
    裴牧曜溫潤的眼眸隨著她的話語,漸漸溢滿了笑,他‘嗯’了聲,“好,不喝了?!?/br>
    喑啞的嗓音縈繞在耳邊,宋絮清心口跳動(dòng)著,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都未曾飲過一滴清酒,也覺得他身上的酒意似乎令她也醉了。

    情.事上她不算開竅,可饒是不開竅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就如昨夜所言那般,慢慢地引誘著她沉淪。

    宋絮清抿了抿唇,垂眸掠過交織在一起的掌心,心尖微微顫抖著。

    直到宮人向內(nèi)通傳著太子殿下攜側(cè)妃來的消息,她的思緒才漸漸回籠,尋著來人身影看去。

    顧沁寧換了身清雅素衣,不緊不慢地跟在裴翊琛的身側(cè),兩人的指尖緊緊地扣在一起,道路傷的碎石不少,裴翊琛時(shí)不時(shí)地提醒她注意腳下,就是外人看去,也能看出兩人間的感情極其濃烈。

    裴翊琛牽著顧沁寧的手,帶著她往這一桌走來。

    向來情緒不外露的他眸中蘊(yùn)含著強(qiáng)烈的笑意,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站在他身側(cè)的顧沁寧也是盈盈一笑,神情中沒了適才的悲涼。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倏爾感受到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她抬目望去,徑直撞入裴牧曜幽深不可測的眼眸之中。

    他神情隱忍克制,嗓音灼燙:“別看他。”

    宋絮清一愣,眨了眨眼眸。

    這時(shí)候,裴翊琛領(lǐng)著顧沁寧走到了他們前方,淡笑道:“昨日還沒有來得及祝賀你們新婚之喜,恰巧今日沁寧入宮,就一并叫你們過來,應(yīng)該沒有打擾你們?”

    裴牧曜收回眸光,看向裴翊琛時(shí)神情也瞬時(shí)斂下,“自然沒有,皇兄喜得心上人,我們自然是要來的?!?/br>
    這話說的倒是深得裴翊琛的心,他握了握顧沁寧的手,對著眾人道:“今日是孤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別拘著,若是拘著那便和孤喊大家來此處的想法相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