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了？”

    “我哪兒知道她跟你說什么，她自己在這，待了半小時左右吧，看得出哭了。”

    應晨書閉上眼睛。那陣細碎的聲音伴隨著哭腔仿佛雨天，斷斷續(xù)續(xù)的他總覺得是做夢。說話聲聽不清楚，只有那陣哭聲是他是真的聽到了，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她在哭。

    幾日前在源安就哭，還是一聽到他的壞消息就哭了，今天見到人了，小姑娘自然更控制不住了。

    “她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沒問，說后面不會麻煩我了，等你治療結(jié)束，結(jié)果告訴她?！壁w高啟看他，“聽這意思，她后面不會來北市了，眼下估計回覽市了吧，我要讓司機送她她也不要，自己打車走了。”

    應晨書找來自己的手機，發(fā)了段消息。

    待曾山他們進來看了會兒他后，和趙高啟一起走了，他手機就進來了四合院管家的消息。

    發(fā)來的幾段監(jiān)控視頻每一個都有君熹的身影。

    應晨書一段段打開，看著小姑娘進了門，穿過院子進正廳，再出來去后院，在房間里逗留了一刻鐘之后才出現(xiàn)，從頭到尾神情落寞，最后一個人關(guān)了門出去。

    來醫(yī)院了，但沒再回去。

    直到晚上，管家都說她沒再回去，謝安院的大門沒有再打開。

    她走了。

    …

    君熹去了林州，待了一天后在林州機場飛覽市。

    往后的日子還是上班下班，看江南的雨落，花開，夏去秋來。

    十月四日那天的下午她忽然自己在廚房里做蛋糕。

    放國慶假期的君筱基本每天都在替jiejie看店，她最近開店開得比較多了，難得有點賺錢的心。

    但是今天沒開，所以正常來說君熹會睡個午覺，可君筱自己午睡醒來的時候，君熹的蛋糕已經(jīng)快完成了。

    她不解地問：“為什么做蛋糕啊。”

    “想吃?！?/br>
    君筱狐疑的瞄了眼她：“今天誰生日嗎？”

    “沒，我自己總做，你不在的時候?！?/br>
    “……”

    君筱真沒見過她做蛋糕，就算是她不在的時候做，那做了總不會一口吃完，這兩年來總會留一口給她吃吧？她真沒吃過jiejie做的蛋糕，一月份jiejie過生日的蛋糕還是她一早去訂的，再帶過來，她沒想到j(luò)iejie還會做蛋糕。

    “今天，是你那個，應先生的生日嗎？”君筱忽然問。

    君熹在給蛋糕裱花，頭都沒抬，“嗯？”

    “應先生，是他生日嗎？你還想著他嗎？”

    她忽然笑了：“怎么可能。”

    她的語氣太輕松，太自在，毫無假裝的痕跡，君筱也真的聽進去了，畢竟……他們分開快三年了，馬上三年了，想歸想，可給他做蛋糕這種事，未免太癡情。

    蛋糕做完，君熹并沒有吃，給君筱吃了。

    她就自己趴在窗邊的桌子上，靜靜看著深秋里已經(jīng)沒有了梨花的梨樹……

    今天早上手機壞了，買了新手機在傳照片的時候，忽然看到很多年前的今天，她在明順公館里做的蛋糕的圖片。

    有點想吃，就做了，只是現(xiàn)在沒胃口了。

    君筱吃完晚飯就走了，說晚上有個兼職。

    送完人回來，君熹繼續(xù)趴在桌子上看院子的月色，看累了，收回目光，吃了一口蛋糕，她總堅信許了愿的蛋糕要吃了才會實現(xiàn)。

    吃完她又趴在桌子上，手指放到茶杯里蘸濕了，放到木桌上勾畫，勾勾畫畫出——“我的應先生，生日快樂”幾個字。

    今年許的愿很簡單了，沒有像過去那么冗長，希望滿天繁星都落他懷。今年就希望，應晨書，平安順遂，四個字而已，應該會實現(xiàn)的 。

    …

    年尾放假的君筱回家過年，問君熹要不要回去，君熹笑笑說沒意思。

    “可是你又不結(jié)婚，你也不回去，以后一輩子都要一個人過年嗎？”小姑娘惆悵不已，“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是家里有我嘛，不是都是不歡迎你的人，我不能整個年都在這里陪你，我怎么辦呢……”

    “你回你的家，每個人都有自己要關(guān)顧的，你有人疼愛你就應該回去。我早就習慣一個人了，過年也沒什么，待在家里也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而已?！?/br>
    君筱沒辦法，就自己回去了。

    君熹還是待在覽市，本來想去別的地方過年，但是猜測應晨書也不會回來的，所以就沒走了。

    她其實很想再去一趟德國，只是現(xiàn)在有工作，年假就幾天，不方便在外面久待。

    一整個年她都一個人待在梨園里，今年的覽市在新年下了一場雪，雖不大卻很久，她穿得厚厚的，在院子里堆了一個雪人。

    和那年堆的一樣大，手被凍得通紅，中途停工好幾次，但還是忍著堆完，拍照，然后就坐在院子檐下臺階處，靜靜淋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我們一起淋過了?！?/br>
    “明年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堆雪人……”君熹對著滿院雪白嘆息，喃喃自語，“你要是好起來了，明年我就去德國過年，那兒有雪，我還是可以堆雪人……覽市不是年年有雪?！?/br>
    “就不去北市了，不好，我們在一個城市不好，我去德國，就當做你在陪我?！?/br>
    “要是沒好，那明年，就算了，我不過年了?！本浔е约旱南ドw，低下頭靠在膝上，“按你性子，肯定是要生氣的，但是一個人過年太孤單了，我已經(jīng)一個人過了很多年了，真要一輩子這樣，我也受不了?！?/br>
    “應先生就不要罵我，本來這世界上，就只有你真的愛我……我只想跟著你?！?/br>
    …

    今年下雪了，冷，君熹從過年開始就沒有開過店，直到農(nóng)歷二月份了，春分那天，才難得活絡(luò)一次，開了。

    君筱已經(jīng)大四了，沒課，那天一直在店里忙活。

    君熹下班后有點累，窩在自己房里休息。

    晚上八點，君筱去她房間找她，“姐，有個女客人問你在不在，說上次來你在。”

    “什么女客人？”君熹在喝茶。

    “不認識?！本懵柭柤纾拔已勖?，沒認出來，人是長得挺好看的，像個大小姐或富家太太。你要不去瞧瞧？”

    來這吃飯哪個不是有錢有閑的，畢竟她請的廚師非常高級，而這環(huán)境也一等一，風景極其雅致，又很少開門，總之不便宜就是了。

    所以君熹也想不出誰找她，不過她偶爾也會自己下廚煲湯，有時間就自己招待客人，有很多客人她都認識了，能記住人了，所以也沒有覺得怎么，就放下了茶杯慵懶地起身，悠悠出門過去了。

    “最后面的和月?！?/br>
    君熹點點頭，攏著身上的披肩去了最后一間名為和月的房間。

    敲了敲門，推開，她堆起一抹笑容去看桌前的人是誰，但是……人她很陌生，完全想不起來是誰，可說想不起來，又覺得眉眼多少還是有一分熟悉。

    君熹以為是自己沒記住客人，就婉轉(zhuǎn)地開口打招呼：“只有自己一個人來呀，會不會有點孤單。”

    女人穿著一襲白色毛裙，一件紅色大衣掛在旁邊的椅子上，她看著君熹，扯起紅唇開口：“君小姐這些年，看著就不像自己一個人，應該不孤單吧。”

    君熹默默品味著這句話，沒太懂。

    女人嘴角牽起一道淡薄的笑，笑意并沒有到眼底，“你長得確實好，也三十了吧？看著還是和當年沒什么區(qū)別?！?/br>
    君熹心頭一突，微微瞇起眸子看那個女人。

    她徐徐站起來了，手撐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隔著桌子看她：“君小姐不認識我吧？不過這么聽還聽不出來嗎？”

    君熹深呼吸口氣，冷靜問她：“你想說什么？”

    她淺笑了聲，目光打量地上下瞄了她幾下，“我只是真的很好奇，能讓他那么多年都割舍不了的女人，到底長什么樣。這么近距離一看，真是比當年的照片還要好看很多，而且還是很年輕，才二十出頭的模樣，男人喜歡也實在正常，”她點點頭，“理解?！?/br>
    君熹沒有說話。

    湯怡：“不過，君小姐一個法學生，在法院工作，卻喜歡第三者這種，違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她玩味一笑，“真的假的？”

    君熹問：“證據(jù)呢？”

    湯怡：“不會他住院這么久，你都沒去看過吧……”她驚訝地挑了挑眉，“我怎么見你去了呢?！?/br>
    君熹抿著唇靜靜和她對視，須臾，闔上身后虛掩著的門往里走，慢悠悠走到窗前，輕輕靠上，抱著雙臂吹著冰涼的晚風。

    “你想表達什么，或者做什么，直言就好。”

    湯怡往后看去，“既然拿了晨書給的這么多錢，你為什么還要在覽市呢？進什么法院呢，未免有些可笑了。我們應先生那么慷慨的人，給的卡應該夠你十輩子不必勞作吃穿不愁了?！?/br>
    “怎么？覽市我也礙著你事了？”君熹背著身子問。

    “世界這么小，他是覽市人，君小姐想必比我還清楚吧?！彼邉悠饋恚剿浇鼉擅鬃笥业奈恢?，歪著腦袋看著她嬌美的側(cè)顏，“這個店雖不是你名下的，這也不是你的房產(chǎn)，但是你每天在這住著，招呼著客人，君小姐人又在法院工作……我這么說，君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嗎？知道我能讓你失去這份辛苦考來的工作吧?！?/br>
    君熹偏頭看去。

    湯怡深深與她對視，紅唇繼續(xù)一張一闔：“覽市，北市，都不適合你，我希望在我好言相勸的時候，君小姐也識相一些，能聽進去……”她慢慢走近兩步，“不然，像當年在林州，你說，要是死在路上，未免可惜，除了你的應先生還有誰能欣賞得了君小姐的美貌呢?！?/br>
    君熹怔了瞬，瞇起雙眼冷冷盯著她。

    “不過君小姐看著膽識過人，也許絲毫不在意呢，還很看不起我吧?！彼旖且粨P，“這兒真正的老板，是你meimei吧？小姑娘也是花容月貌，是個和你一樣的高材生，覽大啊，想當年這是我的夢中情校呢，毀了也太可惜了?！?/br>
    君熹注視著她，沒有眨眼。

    女人和她對視了幾秒，便轉(zhuǎn)身回到桌前拿起外套，披上后拿起包，再踩著細高跟漫步出去了。

    君熹緩緩收回目光，人靠在了飄窗上。刺骨的冷風飄到她臉上，身上，四肢百骸似在一寸寸發(fā)僵，發(fā)硬，好像凍僵的冰一碰就碎一樣。

    春分，她念了一句，春分……很奇怪的節(jié)氣，并不是萬物復蘇的節(jié)氣。

    入夜下起雨來。

    春雨加劇了冷意，讓人完全不想動。

    君熹有點感冒，頭昏腦漲的，撐了兩天到周末后，整個周末都窩在房間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雨斷斷續(xù)續(xù)下到四月份。

    四月十號，君筱看著剛盛開就被雨打落滿地的梨花，惋惜不已地和jiejie說：“花開好幾天了，你怎么都不接客人?。吭俨粻I業(yè)我們梨花都被雨打光了，要看又得等明年?！?/br>
    君熹兀自吃著飯，懶洋洋道：“不想開?！?/br>
    “為什么？”君筱其實很不懂，“你說你又不用下廚，又不用洗碗，不用買菜，不用打掃，你就登記一下客人而已，其他的有人干，都是我在cao心，你還一年三百六十五有三百天都在犯懶不想營業(yè)，你說，你當初是不是騙我的，其實你根本就是單純想買下這房子，不想開店的？”

    君熹莞爾，點點頭：“對?！?/br>
    “……”

    君筱一言難盡地低頭吃飯，“那你最近是不打算開了？花開啦你好歹營業(yè)幾天嘛～！多可惜多可惜啊，我喜歡聽客人一來就說，哇，好漂亮的梨花，賊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