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已經開始洗牌了：“打啊，誰怕誰?！?/br>
    周光彥揚起下巴：“丑話說在前，賭場無父子啊，你小子別輸不起玩兒賴?！?/br>
    林然嗤之以鼻：“嘁，誰輸不起還不一定呢。斗牛還是抓龜？”

    周光彥：“當然是斗牛，抓龜多幼稚，我十歲就不玩兒了?！?/br>
    林然：“賭什么？”

    周光彥：“錢唄，哦，好像不太行，你沒啥錢來著?！?/br>
    林然：“……”

    要不是看在這人是自己哥哥，并且還打不過這人的份兒上，今天高低得給他點教訓。

    想了想，林然冒出新點子：“那就賭真心話唄，贏家問輸家一個問題，輸家必須回答真心話?！?/br>
    玩兒法倒是新鮮，周光彥挺感興趣，點點頭，倆人立馬開始。

    第一把周光彥這賭場老油子就贏了。

    “有喜歡的姑娘么？”他笑瞇瞇問。

    林然暗罵一句無聊，冷著臉答道：“沒有?！?/br>
    周光彥：“真沒有？”

    林然：“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

    “行?！敝芄鈴┑χ此磁?。

    第二把，還是周光彥贏。

    他挑眉問道：“還喜歡沈令儀？”

    “你他媽無不無聊？”林然真想抄起水杯扔他臉上，“不喜歡了，時間久了就淡了?！?/br>
    怕周光彥不信，林然指天發(fā)誓：“真沒騙你。”

    周光彥點頭，下巴一揚，示意他洗牌。

    總贏也沒意思，周光彥故意放水，林然終于贏了一把，樂得合不攏嘴。

    “周光彥啊周光彥，你給我等著?！绷秩贿肿?，兩顆虎牙露出來，笑得像個孩子似的。

    “問。”周光彥微微挑眉，偏著頭，眼含淡笑看著他。

    林然終于逮著機會報仇了：“你呢，心里還有沈令儀么？”

    “當然?！敝芄鈴┖敛华q豫。

    林然：“如果還有機會——我是說，如果你徹底恢復健康，會重新追求沈令儀嗎？”

    周光彥：“這是第二個問題?！?/br>
    林然：“……”

    周光彥：“但是我可以送你一次機會，省得浪費時間洗牌了，反正只有我放水你才能贏?！?/br>
    林然：“……”

    就沒見過這么有調性的逼王。

    周光彥挑了挑眉，眸中的笑意帶著幾分猖狂。

    林然：“咳，那你回答我第二個問題?！?/br>
    “我不知道?！敝芄鈴u頭，語氣平靜，卻又難掩失落，“我們分開太久了，我也讓她受過很多傷害，所以我只希望她幸福，只要她能過得幸福，身邊的人是不是我，其實不重要?！?/br>
    林然忍不住追問：“所以你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周光彥：“這是第三個問題?！?/br>
    林然：“再放我一次水唄，省得我浪費時間洗牌了。”

    周光彥：“我通常只給人一次機會?！?/br>
    林然：“……”

    逼王人設真他媽穩(wěn)當，那是一點兒都不帶塌的。

    “行，再來，我還不信了。”林然洗著牌憤憤說道。

    但接下來，他再也沒有贏過。

    那個問題的答案，就這樣被周光彥埋在了心底。

    ·

    大年初一，周光彥起床出來，看見林然站在落地窗前。

    “哥，又下雪了，咱出去堆雪人吧?！绷秩慌d奮得像個小孩兒。

    周光彥打了個哈欠：“堆什么雪人啊，幼稚，沒勁，不去?！?/br>
    林然穿上外套自己跑了：“你不去我去，在家待著才沒勁呢?！?/br>
    周光彥在他出去前喊道：“等會兒上超市給我買包泡面，紅燒牛rou，再加個鹵蛋?！?/br>
    “歐了兄dei！”林然砰地甩上門。

    周光彥想起他那皮樣兒，忍不住犯愁，這家伙明明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跟沒長大一樣。

    閑著無聊，周光彥陷進沙發(fā)，打開電視，想看看春晚回放。

    這玩意兒真是一年比一年難看，可不看吧，好像又少了點兒過年的氣氛。

    男男女女幾個明星在臺上載歌載舞，結束后是不太好笑的喜劇節(jié)目。周光彥不知道自己笑點太高還是現(xiàn)場觀眾笑點太低，看大家笑成那樣，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

    喜劇節(jié)目無聊到讓他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畫面已經切換到國外分會場了。

    外景女主持身穿大紅色修身羽絨服，拿著話筒隨機采訪華人觀眾。

    畫面右下角一行白字標注：西雅圖分會場。

    周光彥愣了愣。

    每回看到“西雅圖”這三個字，都會不自覺恍神。

    話筒給到一個白胡子老爺爺。

    女主持問：“這位老先生，請問旁邊的奶奶，是您的太太嗎？”

    老爺爺笑容滿面點點頭，老奶奶也笑起來，帶著幾分羞澀。

    女主持：“爺爺奶奶得是金婚了吧？”

    老爺爺：“五十年啦，今年正好金婚?！?/br>
    四周觀眾紛紛投來羨慕眼神。

    “哇！”女主持驚嘆，“爺爺奶奶真是一對神仙眷侶呢。您們作為過來人，有什么關于維護感情的好建議給大家呢？”

    老奶奶搶在爺爺前面答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建議，主要還是靠忍。”

    大家哄笑不止，紛紛點頭鼓掌表示贊同。

    老爺爺一本正經：“我覺著吧，最主要還是得勇敢，年輕的時候，勇敢追求，勇敢相愛，在一起之后，有了矛盾，作為男人，也要勇敢低頭，勇敢認錯?！?/br>
    女主持連連點頭：“各位男同胞們，大家說說，爺爺?shù)脑拰?？?/br>
    “對！”在場男士齊刷刷喊道。

    女士們則在一旁大笑。

    “謝謝爺爺奶奶，你們太可愛了，請坐請坐?！?/br>
    女主持環(huán)視周圍，一眼掃到前排一位漂亮得非常惹眼的年輕姑娘，提著裙擺走過去，將話筒遞到姑娘面前。

    “我們再采訪一位女士吧。哎呀，這位小仙女真是太美了?！迸鞒秩滩蛔≠潎@道。

    鏡頭落到接下來這位采訪對象的臉上。

    周光彥驀地一愣，隨即心都提了起來。

    電視屏幕里，沈令儀落落大方，眉眼含笑，面對鏡頭絲毫不怯場。

    “小仙女，請問有男朋友了嗎？”女主持看向四周，調節(jié)氣氛，“可不是我八卦啊，我這是替在場所有單身男士問的?！?/br>
    俏皮話又引得滿場大笑。

    只有電視機前的周光彥沉著臉笑不出來。

    沈令儀搖了搖頭：“沒有?！?/br>
    周圍嘩然，給了好幾個男人特寫鏡頭，他們都笑得非常開心，目光蠢蠢欲動。

    女主持笑問：“這么漂亮都沒男朋友呀？那即將迎來新的一年，有沒有什么新年愿望呢？比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談一場奮不顧身的戀愛？”

    沈令儀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甜美的笑容，柔聲答道：“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雪人同志在新的一年，繼續(x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休息?！?/br>
    女主持挑眉：“雪人同志？”

    沈令儀：“是的?！?/br>
    女主持：“這是哪位朋友的外號嗎？”

    沈令儀想了想：“就是一個小雪人，很可愛，不過已經化了。”

    她臉上仍掛著笑，但亮亮的眸子里，藏著旁人無法看懂的遺憾與哀傷。

    唯有周光彥看懂了她沒有說出口的后半句話。

    就是一個小雪人，很可愛，不過已經化了——就像我來了又走的愛情。

    現(xiàn)場沒有誰聽得出最后半句。這個云里霧里的回答，讓女主持擔心冷場，立即請沈令儀坐下，回到舞臺中央，念臺本報幕。

    周光彥看完后面所有節(jié)目，再沒見鏡頭掃過沈令儀臉龐。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鵝毛般紛飛的大雪。

    雪花片片點點，在空中交織起舞，如同失去信號的電視。

    透過飛舞的白色菱片，周光彥在某一瞬仿佛穿越回最初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