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以后，能上手碰周光彥臉的，沈令儀還是第一個。

    無論是捏臉還是扇大耳刮子，周光彥都照單全收。

    周光彥說過，她氣呼呼的樣子特可愛。

    她捏他的臉，他也捏她的臉，壞笑著問：“像我有什么不好？這個世界屬于八零后，屬于九零后，屬于零零后，但你知道，最終是屬于誰的嗎？”

    沈令儀一臉懵懂：“屬于誰的？”

    周光彥屈著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一下：“屬于臉皮厚的！”

    沈令儀沒繃住，哈哈大笑，被他摟緊腰肢：“你還真別說，就是這么個理?！?/br>
    他端起杯子，杯沿遞到她嘴邊喂她喝藥。

    藥很苦，沈令儀皺著眉頭喝完，他笑著問：“難喝？”

    沈令儀狂點頭：“好苦呀！”

    “小周爺替你分擔(dān)一點?！彼跗鹚哪?，不等她反應(yīng)，薄唇便吻了上去。

    后來兩個人都動情了。

    先在辦公椅上，然后是沙發(fā)，最后進(jìn)了休息室。

    那是沈令儀頭一次跟他在公司過夜。

    回憶不受控制地在腦海浮現(xiàn)，沈令儀晃晃腦袋，不準(zhǔn)自己再回想，越晃腦袋越暈，身體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意識漂浮打轉(zhuǎn)。

    又過了一會兒，退燒藥發(fā)揮作用，身體不再那么難受，她昏昏沉沉睡過去。

    藥效讓她陷在睡夢中許久，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這會兒除了沒什么力氣，餓得前胸貼后背，發(fā)燒癥狀已經(jīng)消失。

    沈令儀爬起來去廚房給自己弄了個簡易三明治。

    吃飽喝足，有了力氣，感覺好受許多，唯一不適的，就是嗓子如同吞刀片，咽唾沫都疼。

    她又找了些感冒藥吃下，起藥效的同時也伴隨著嗜睡的副作用，今天正好沒課，便回臥室倒頭就睡。

    睡到半夜醒來，沈令儀覺得自己基本康復(fù)了。

    這時候凌晨三點半，再睡又睡不著，起床又不知道干嘛，沈令儀蜷在被窩里，百無聊賴玩手機(jī)，看了會兒小視頻，又打開微博，看看國內(nèi)有什么新鮮事。

    一條一條點開熱搜，到了熱搜第五，沈令儀目光停留在那個詞條上。

    #怎么看待愛情#

    詞條旁邊有行小字顯示，這條熱搜頭天中午已登頂。

    這條熱搜之所以讓沈令儀為之一愣，是因為她看見時不禁問了問自己，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她似乎，連愛情都從未經(jīng)歷。

    點開這條熱搜，看見那幾條熱門微博的視頻封面，沈令儀眉心忽地緊蹙。

    封面上這人，怎么這么眼熟？

    這不是——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點開視頻。

    視頻是一小段采訪，只有短短兩分鐘，似乎被人裁剪過。

    沈令儀愣愣看著屏幕中的周光彥。

    戴黑框眼鏡，一臉嚴(yán)肅的短發(fā)女記者問他怎么看待愛情。

    他沉默好一會兒。

    彈幕炸了鍋，一條條密密麻麻飄過，全都在夸他帥，太帥，怎么會這么帥。

    在長達(dá)將近一分鐘的沉默里，鏡頭全在給他特寫。

    終于，他抬起眼眸，眸光似明似暗，眼底情緒看不真切，但英俊的臉上，浮現(xiàn)某種令人忍不住心疼的滄桑寂落和挫敗無奈。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看待愛情。我只知道，當(dāng)它來臨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珍惜，當(dāng)它消逝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它曾經(jīng)來過?！?/br>
    說完，他又垂眸，面上再無波瀾。

    沈令儀淡著臉看完，點開評論區(qū)，高贊第一條寫道：【我懂微表情，這話絕對是說給特定對象聽的，而且絕對是深深愛過又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第二條：【額，這不我哥高中同學(xué)么？帥是真帥，渣也是真渣！以前的挺浪，不過聽說后來談了個小女朋友就收心了……】

    這條評論下面，一水兒的整齊回復(fù)：【展開說說】

    第三條：【樓上那位，你消息滯后了，小周爺早跟那女的分手了，幾個月前不是還因為要訂婚上過熱搜么？看這樣子估計是被家里逼著要娶不愛的女人[吃瓜]】

    這條評論的樓中樓里，沈令儀竟然看到了關(guān)于程予希的消息。

    【得了吧，他跟那個未婚妻早吹了，我表哥那天喝醉，我還跟他八卦來著，他喝上頭說漏嘴了哈哈哈！】

    【cyx嗎？哈，她我不敢評價，反正提來一片好評，都夸她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我以前在清大附中被她聯(lián)合那些狗腿子一起孤立霸凌我的事兒，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大哭]】

    【他前女友據(jù)說是我們傳媒學(xué)院的，?；▉碇?，大一就跟他在一起了】

    【樓里某位說對了，確實是京傳媒的，特漂亮，有一回我親眼看見這位周總開車來接她，倆人感情特好，在學(xué)校門口摟著親，美女學(xué)姐好像還很不好意思呢】

    【你們說的前女友，不會是sly吧？這女的出了名的臟好嗎？大一就被老男人包，又sao又浪，還裝清純白蓮花，頂級綠茶[嘔吐][嘔吐][嘔吐]】

    【樓里某位，看到大家夸s?；闫品懒藛幔窟@么積極給女生造黃謠，別是某位愛而不得的追求者吧[扶眼鏡]】

    【雖然但是，這男的的確很帥，也不必一大堆人三觀跟著五官跑吧？圈兒里出了名的浪子好嗎！爛黃瓜，yue了！幸虧?；ㄅ艿每欤兄x不娶之恩！】

    【吵什么吵煩死了！網(wǎng)上隨口爆料都能信？那位說校花和周總在校門口摟著親的，請問你良心在哪里？底線在哪里？節(jié)cao在哪里？那張摟著親的照片又在哪里？好想看……】

    ……

    沈令儀沒再往下看，退出微博放下手機(jī)，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fā)呆到天亮。

    ·

    周宅，茶室。

    傭人沏好一壺養(yǎng)生花茶，方瑾端起茶杯，順著杯沿輕輕吹了吹，正要喝，叩門聲響起，聽見管家在外面說道：“太太，程小姐來了?！?/br>
    方瑾瞬間皺眉，滿臉嫌棄：“就說我不在家，出去辦事兒了?！?/br>
    管家：“要不您還是下去看看吧……程小姐穿著晚禮服來的，頭發(fā)凌亂，赤著腳，像是——像是瘋了一樣?！?/br>
    方瑾愣了愣，起身走到窗前往樓下看去。

    這里正好可以望見鐵藝大門，只見程予希被保鏢攔在大門外，真如管家所說，形象和動作跟瘋子沒兩樣，嘴里一個勁叫嚷：“我要見方阿姨！讓我見方阿姨！不放我進(jìn)去是吧？都給我等著！以后有你們好果子吃！”

    方瑾想起今天程永進(jìn)辦六十大壽，這么重要的日子，程予希怎么不在父親壽宴上，反倒瘋瘋癲癲跑來周家？

    方瑾滿腹疑惑，吩咐管家放程予希進(jìn)來，轉(zhuǎn)身離開茶室下樓，在客廳沙發(fā)上端坐，等著程予希。

    很快，程予希被管家領(lǐng)進(jìn)來，一看見她便撲過來，顧不得任何體面，跪在地上抓著她褲腿。

    “方阿姨你救救我吧！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程予希大哭懇求，滿臉的淚把精心化好的妝都弄花了。

    方瑾眉頭緊皺，低頭看著這個跪在地上的女人，腦子里浮現(xiàn)出她往日溫柔美好的模樣，跟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判若兩人。

    “予希，出了什么事？今天不是你爸爸六十大壽嗎，這是怎么了？你快起來，慢慢跟阿姨說?！?/br>
    方瑾忍著厭惡，扶起程予希，不解地問道。

    程予希只有方瑾這根救命稻草了，死死抓住她手腕，流著淚把周光彥大鬧父親壽宴的過程一五一十講給方瑾聽。

    “光彥鐵了心要把我爸爸送進(jìn)牢房，我也沒辦法呀！退一萬步講，爸爸犯的錯，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傷害沈小姐那件事，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真的知道錯了！那事兒過去這么久，光彥怎么還不肯原諒我？方阿姨，你幫我說情了嗎？你快幫我勸勸他呀！我真是一時糊涂，對沈小姐起了歹心，可沈小姐不也沒怎么著嗎？還活得好好的，這事兒怎么就過不去了呢！”

    方瑾聽她說完，長長嘆氣，閉著眼搖了搖頭。

    沒想到今天竟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原來兒子早就留了一手，就等著程永進(jìn)過壽這天把程家給端了，真是個又狠又城府極深的瘋子。

    兒子既然能把程永進(jìn)送去監(jiān)獄，那離收拾程予希還會遠(yuǎn)嗎？

    眼下已成定局，程予希自己不爭氣，好好的一盤棋，沉不住氣非要整出幺蛾子，作妖把自己作成棋子，方瑾心里想，別說兒子從來都叛逆不肯聽她的話，就算乖順一點愿意聽話，在這件事情上，也絕不肯讓步的。

    方瑾心里太清楚，沈令儀在兒子心里的地位了。

    她連連嘆氣，將自己的手從程予希手中扯出來，身體往旁邊挪了挪，似乎沾著程予希都嫌晦氣，面上堆出虛偽的笑。

    “予希啊，阿姨不是不想幫你，可光彥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決定了的事，別說是我了，就連我們家老周也制不?。∥?、我我就是再心疼你，這事兒我也沒法幫呀！”

    程予希一聽這話，面露絕望，淚水洶涌而出：“方阿姨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不是說一定會幫我穩(wěn)住光彥嗎？不是說只認(rèn)我做周家兒媳嗎？方阿姨你不能見死不救呀！”

    她撲過來，一把抱住方瑾的腿。

    方瑾煩得頭疼，嘆著氣起身，費了好些力氣才把腿拔出來，離開沙發(fā)老遠(yuǎn)，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程予希，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你要是犯的其他小錯誤，我能不幫你嗎？可你偏偏趕在那時候就輕舉妄動，害得沈令儀沒了孩子，既傷害了沈令儀，也害得光彥失去那個孩子，你說說，以光彥的性格，他會輕易放過你嗎？予希啊予希，千不該萬不該，你真不該在那個時機(jī)出手！你等她自愿做手術(shù)，孩子就是她自愿流掉的了，光彥再是生氣，能怪誰呢？還不是要怪沈令儀不聽話，不愛他？哎，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程予希此刻沒了退路，飛快爬過來，又抱住方瑾的腿不放，大哭大喊哀求：“你救救我吧！你要是不救我，我真沒退路了！真要是去坐牢，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在周家門口！”

    方瑾好言相勸那么久，沒想到半點作用不起，這女人倒還拿死來威脅自己，怒上心頭，懶得再給她什么好臉色，抬起腿來一腳將她踹開，居高臨下指著她鼻子罵起來。

    “你這蠢貨，要死滾回你們程家死去！別臟了我們周家地盤，我嫌晦氣！”

    程予希被罵得一愣，看著方瑾冰冷的目光，徹底清醒過來——唯一的救命稻草沒有了。

    她已經(jīng)被方瑾當(dāng)成棋子，毫不猶豫地扔掉了。

    “方阿姨——”

    “滾！你但凡再聰明些，沉得住氣些，光彥就算現(xiàn)在不愛你，只要你們結(jié)了婚，我就能想辦法幫你把周家少奶奶的位置坐穩(wěn)。程予希，你有今天，純粹是自己作出來的！別說我是光彥母親了，你就是請?zhí)焱趵献?，他也幫不了你?！?/br>
    程家徹底失勢，程永進(jìn)注定要去蹲局子，程予希也跑不了，就剩個程母，還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方瑾不怕程予希撕破臉，嘴上越發(fā)不饒人，罵得程予希一愣一愣的，親手戳破程予希對她最后的一絲幻想。

    方瑾選擇撕破臉，程予希也不裝了，從地上起來，冷冷瞪著她，眼里露出蛇蝎般冰冷兇狠的目光。

    “方瑾，你確定不肯幫我，對嗎？”程予希冷笑著問。

    居然都開始直呼大名了。方瑾氣不打一出來，也回之以冷笑：“你殺人未遂，犯了法還想讓我包庇你嗎？你去蹲局子，那叫活該！平時裝淑女裝得不累嗎？誰能想到，溫柔善良的程家千金竟然心腸這么惡毒？”

    程予希死死攥住拳頭，緊咬著牙，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既然你見死不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跑，提著厚重的裙擺，動作狼狽又笨拙。

    方瑾冷眼看著她消失在門口，不信一個瘋瘋癲癲的蠢女人，還能什么風(fēng)浪。

    “給我客廳外面地板都清理干凈，還有沙發(fā)，全都消一遍毒，放點兒艾草香包什么的，去去晦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