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他沒經(jīng)歷過無法完全共情,卻也有千帆過盡一覽人生百態(tài)之感。 “不過她現(xiàn)在也實現(xiàn)了愿望,模特和鋼琴家差不多?!彪m然聽起來差遠了,但社會意義是對等的。 項初遺憾道:“只是我大姐實現(xiàn)不了了。” “她是什么愿望?”謝安喬問。 電話那頭仿佛能聽出,項初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她沒說過。我感覺她早就忘了愿望了,她現(xiàn)在只會說,希望家里人健健康康平安喜樂。” 兩人沉默片刻。 或許,此刻的他們都在默默祈禱世界和平。 曾經(jīng)他們每逢生日許愿會,會希望變成更好的人;如今,他們只希望世界和平,亦或是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項初調整情緒總是很快。 “能讓我聽聽你彈琴嗎?” 謝安喬便也輕松了不少:“開學跟我一起去琴房唄,我現(xiàn)場彈給你。” 項初為難:“學校的琴房一次只能進一個人。” 真是百分百的規(guī)則捍衛(wèi)者。 不過就是這樣一個捍衛(wèi)者,竟然敢在節(jié)目里公然反抗節(jié)目組,謝安喬心里越想越甜。 男朋友的要求,怎么能不滿足呢! 謝安喬瞬間化身猛1,袖子一擼,就掀開了鋼琴蓋,將手機放到鋼琴上。 微信語音界面上,項初的頭像讓人表現(xiàn)欲大增。 一曲彈完,謝安喬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大鋼琴家。雖然他唱歌五音不全,但九歲就考過央音十級的他,對于琴技倒破有信心。 “這首曲子叫什么?”電話那頭的項初問。 “《升c小調夜曲》?!?/br> “真好聽?!表棾踉谄饺掌鋵崒儆诓簧蒲赞o的人,他不加過多思考時,詞匯量匱乏得離譜。 當然,在謝安喬心里,這叫實在,這叫誠懇。 謝安喬下巴都要揚到天上去了,今天也是個好日子,是個晴朗的可愛日子。 “那可不!我現(xiàn)在心里全是你,我就想象是我們躺在床上,我給你彈的這首夜曲。” 突然,背后傳來了腳步聲。 “咳咳?!?/br> 謝安喬條件反射般脊背發(fā)涼,瞬間全身都嚇軟了,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直接粗暴地掛斷了他們的微信語音。 完蛋了,他忘記爸爸在家這回事了。 他大腦一片空白,根本顧不得電話那頭的項初會不會滿頭問號。 謝瑾走過來,站到鋼琴旁,高大的身軀擋住光線,琴譜瞬間沉沒進一片黑暗中。 “你跟誰說話呢?” “一個同學。”謝安喬慌忙低下頭,根本不敢看他。 謝瑾冷笑一聲,拉下了臉:“還給人家彈琴,彈的還是夜曲!你談戀愛了?” 謝安喬好害怕,無論距離童年多久,他還是會恐懼爸爸生氣。 “嗯……” “跟誰?” 跟誰。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好問題;說名字還是說性別,亦或是撒謊,這也是一個好問題。 其實在那一刻,謝安喬大腦飛速旋轉,想出了十幾種能隱瞞自我阻止爸爸的答案,而他也無比相信自己的演技。 只可惜,他的腦子抽了。 他想起了那一天,月亮靠近地球,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季風送來海洋的濕氣使你皮膚滑潤,蒙古形成的低氣壓讓你心跳加快。 神經(jīng)末梢麻酥酥的感覺重回大腦,讓信號返回得偏了一些,一念之差中,他給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跟項初?!?/br> “什么?”謝瑾緊皺眉頭,以為沒聽清楚。 謝安喬低下頭:“就是一塊跟我上節(jié)目的那個,我們班班長,項初。” “男生?!敝x瑾意味不明地吐出兩個字。 “是?!?/br> “我就知道,從小就不像個男人,還女裝寫那什么破東西。”謝瑾說話時咬字越來越重,旁觀者甚至能看到他頭頂上燃起的怒火。 謝安喬由內(nèi)而外地發(fā)抖。 這一天還是來了,他小心翼翼活了二十年,就是害怕這一時刻的來臨,在肌rou控制不住顫抖時,他有了功虧一簣的感覺。 謝瑾抓起花瓶,直接往地上一摔。 咣當,咔嚓,好似過年時放的鞭炮般響亮,陶瓷碎片四散開來,每一片都同時昂貴同時憤怒。 “你別吃我的用我的,謝家沒你這么丟臉的東西!搞同性戀,你要不要點臉!”謝瑾吼得破音。 每一片花瓶的碎片,都好似預兆著未來。 一個不再完整、破碎的未來。 “爸,我就是喜歡他。” 謝瑾握緊拳頭,直接往施坦威琴板上重重錘了一拳。 “你還等著將來再爆一次丑聞?。恳坏┳屓酥?,你這就直接封殺了知不知道!” 和父親對視時,謝安喬總會害怕得要死,只能不斷強迫自己不要移開視線。 “如果我做出了選擇,我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br> “行,你給我滾出去,現(xiàn)在?!敝x瑾直接指向兒子的臉,“看你上頓不接下頓的時候還能不能這么說!” 謝安喬努力控制住酸脹的眼眶,這次純粹是嚇得。但他還是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也作出了一直想作的決定。 多年來一直沒能散發(fā)出的勇氣,終于凝聚出了力量。 “我這些年寫文,早就夠我生活了?!敝x安喬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