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 第5節(jié)
與此同時,他側(cè)眸回身,恰好對上她的視線,眼底依然沒有任何驚訝。 饒念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一蜷,輕聲開口:“霍先生?!?/br> 她有些局促,但被隱藏得很好,雙眸明亮澄澈。 但霍聿深依然記得剛剛這雙眸子里強(qiáng)忍的委屈和淚意。 迎著他的視線,饒念頓了下,接著柔聲道:“您的手帕。剛剛?cè)颂?,不太方便還給您?!?/br> 大概是做拍賣行業(yè)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接受過聲音培訓(xùn),女人的嗓音輕柔動聽,語速也適中,不輕不重地落在耳中。 他的視線落在她手里拿著的東西上,慢條斯理道:“既然已經(jīng)給了饒小姐,就不必還給我。” 她是有意來和他搭訕求助,才壯著膽子自己找上門來,但饒念僅有的與異性交往的經(jīng)驗并不包括于有求于人。 尤其對方還是僅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位高權(quán)重。 她站在那里一時間猶疑不定,細(xì)白的指尖下意識攥緊裙擺,泄露出她此刻在他面前的局促不安。 饒念并不知道她所有的小動作都被不遠(yuǎn)處坐著的男人盡收眼底。 燈光下,女人低垂著眼睫,大概是剛剛吹風(fēng)凍的,她的鼻尖還有些紅,身姿娉婷地站在那里。 明明畏懼他,卻還是敢主動送上門來。 霍聿深眸中情緒涌動,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終于低聲開口。 “饒小姐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話落,饒念怔然抬眸,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澄澈的杏眸望著他,繼續(xù)不動聲色地試探。 “可以嗎?” 他言簡意賅:“坐?!?/br> 茶具已經(jīng)提前清潔擺放好,霍聿深正抬手沏茶。 他沒有讓人代勞,而是自己親自上手。 干凈整潔的袖口隨意挽上去,男人的腕骨勁瘦,卻又讓人線條流暢有力,他洗茶沏茶的動作看起來十分熟稔,一套下來行云流水,頗為賞心悅目。 饒念忍不住盯著他的手看,觀察著他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脈絡(luò),莫名透著性感的味道。 他的指側(cè)覆著一層薄繭,應(yīng)當(dāng)具備某種貴族偏愛的運動愛好,可能是擊劍,又或是馬術(shù)。 她在心底暗暗猜測著。 不過須臾,他便斟好一杯溫?zé)岬牟瑁旁谒媲暗牟柘?,紳士風(fēng)度盡顯。 “甲板風(fēng)大,饒小姐不該選那里?!?/br> 他的語氣意味深長,而后又說了什么。 是粵語,饒念沒聽懂,于是下意識抬眸望向他。 霍聿深不疾不徐地解釋:“如果生病了,得不償失?!?/br> 饒念心口一跳,總覺得他這四個字里還有別的意思,但卻不知道自己理解的究竟對不對。 她沉默下來,輕抿了一口他遞來的茶,努力平復(fù)著心緒。 輕微的澀意在唇齒間散開,茶盞杯壁觸感溫?zé)?,緩緩蔓延至心口?/br> 裊裊婷婷的茶香在房間里彌漫,窗外的海浪聲清晰可聞,而饒念的心緒也越來越亂,滿腦子都在想著該怎樣開口。 因為心里藏著事,一杯茶喝得很快。 等饒念反應(yīng)過來,茶盞已經(jīng)空空如也,她也該離開了。 可她此行的目的還沒達(dá)到。 霍聿深也沒有主動開口,仿佛猜到了什么。 饒念的心跳不自覺加快,腦中飛速想著辦法,怎么能開口說服他,想辦法幫她下船。 可男人沒理由平白無故地幫她。 她能用什么來交換? 就在這時,有人叩門,打破了此刻房間里的寧靜,也打斷饒念的思緒。 霍聿深沉聲說進(jìn),蒲川才推門進(jìn)來。 他抱著一個質(zhì)感極好的紅木盒子進(jìn)來,“霍董,送給林總的東西拍賣行剛剛拿過來了,說是已經(jīng)鑒定過了?!?/br> 饒念也下意識瞥了一眼,看到里面的東西,她的視線一頓,察覺到不對,細(xì)眉擰起。 很快,蒲川正要把盒子關(guān)上,就聽見輕柔悅耳的女聲響起。 饒念認(rèn)真地問:“這個,方便讓我看一下嗎?” 女人的杏眸澄澈明亮,在燈下顯得愈發(fā)動人。 蒲川怔了下,看向霍聿深征求意見。 只見霍聿深微抬下巴,示意他把東西拿過去。 蒲川立刻將盒子端到饒念面前。 饒念熟練地帶上托盤上放著的手套,端起盤子在燈下仔細(xì)檢查。 古董瓷盤在燈光下泛著盈盈光澤,上面勾勒的花草圖案看起來也栩栩如生,一眼望去并不能看出什么破綻。 她輕瞇起眼睛,看到瓷盤背后的字體,又反復(fù)確認(rèn)后,才篤定下了論斷。 “這個是贗品?!?/br> 話落,旁邊的蒲川頓時一怔。 反觀霍聿深的神色并無變化,他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女人身邊。 饒念的注意力還在手中的瓷器上,她的聲線很冷靜,又帶著足夠令人信服的專業(yè)性:“康熙年間的瓷器,從胎質(zhì)和顏料上都看不出問題,防制的人技藝很高超,已經(jīng)到了足以以假亂真的地步。但還是能看出破綻?!?/br> 她是謝茹云的關(guān)門弟子。謝茹云是中國古玩收藏界極富聲望的鑒定專家,饒念這些年耳濡目染下來,再加上在拍賣行里增長不少眼界,看東西的眼力也日漸增長,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做拍賣師要心明眼亮,這是基本功。 未等她說完,男人已經(jīng)俯身靠過來,視線專注地落在她指向的地方。 “有什么破綻?” 雖然依舊保持著得體的距離,但他身上的沉香氣瞬間將她籠罩得徹底,仿佛神經(jīng)系統(tǒng)忽然被侵入,空氣的流速開始變慢,饒念甚至覺得頸間的發(fā)絲開始發(fā)癢,連帶著指尖也開始發(fā)麻。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qiáng),她只能調(diào)動全身所有的感官來裝得若無其事。 “問題出在寫款風(fēng)格上,盤子背后的字體沒有筆鋒??滴跄甏拇善髑昂笃诘臅鴮戯L(fēng)格是不同的,類似這樣的筆鋒只能在早期看到。” 饒念沒有解釋更多,想必霍聿深也能明白,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也能輕易識破贗品,無需她多言。 霍聿深站直了身體,重新拉開距離。 他的唇角彎了彎,夸贊道:“饒小姐很厲害。” 分明是很淺淡的語氣,饒念的心臟卻被他這一句漫不經(jīng)心的夸贊猛跳了下。 他又側(cè)眸看向蒲川,漫不經(jīng)心道:“把東西退回去,讓他們自己重新鑒定。” 明明語氣并無變化,饒念卻莫名感到一陣威壓感,大概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 下一刻,霍聿深的視線落回她身上,嗓音沉緩地道謝。 “多謝饒小姐,幫了我一個忙?!?/br> 但饒念想要的不只是這一句道謝。 她急著下船,蔣家澤不會幫她,整艘游輪上的賓客都是非富即貴,就算主辦方也不可能因為她就得罪所有人。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有這樣的地位和能力。 雖然是她招惹不起的人,但她剛剛幫了他一個忙,是不是,她能用這個人情交換一個下船的機(jī)會。 她抿緊唇,心里陷入糾結(jié)不定,殊不知自己所有心思早已被男人看穿。 和那些名利場上與他逢場作戲的人不同,她太稚嫩,也太容易被人看穿,只是自以為偽裝得很好。 霍聿深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 他反而主動開口詢問:“饒小姐還有事?” 深吸一口氣,饒念終于鼓起勇氣直視他,語氣不卑不亢:“我剛剛幫了霍先生?!?/br>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直至看見霍聿深微微頷首,猜測他大抵是認(rèn)可了這句,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饒念心里又生出一絲猶豫。 她想退縮,可她又別無選擇,這艘船上,她找不出第二個可能愿意幫她的人。 女人的嗓音微微發(fā)著澀,一雙剪水秋瞳注視著他。 “您能不能....” 她忍不住咽了咽干澀的喉嚨,繼續(xù)道:“能不能讓船停下來?我想下船?!?/br> 終于把話完整地說出口,饒念覺得已經(jīng)耗費了她平生所有的勇氣。 她甚至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相當(dāng)荒謬,說完便垂下了眼,眼睫顫得厲害。 房間內(nèi)陷入安靜,霍聿深站起身,朝女人的方向走過去。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饒念的心也跟著一寸寸提起。 直至男人的陰影籠罩而下,她終于開始克制不住慌亂,抬眸的瞬間便撞進(jìn)他的視線。 他狹長的眼眸微瞇起,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注視著她。 兩道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男人的目光幽暗深邃,仿佛能攫住她的心臟。 饒念卻在他的視線中本能地察覺到一絲危險,和引誘的味道,像是獵人盯住了獵物,不容逃脫。 男人并沒有如她所想的一般,先詢問她為什么。 又或者說,他并不在乎。 就在她所有故作淡然的偽裝即將被擊潰時,霍聿深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