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陛下天天碰瓷 第7節(jié)
容軒心想,敵人可比女子好應(yīng)付多了。 …… 花了大價錢請人吃飯,容寧小荷包癟了大半。 她眼珠忙不過來東張西望,順著喧嘩人流走動在京城中,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拿著rou串。再多不舍得買了,再買沒錢請娘親吃飯。 身邊沒人陪伴,她半點不覺得孤單寂寞。人群的熱鬧就是她的熱鬧。這大好平和的日子,有她容家一份力。光想到這一點,她便由衷雀躍。 直到她路過一個店,發(fā)現(xiàn)門里臨近路口處擺出了一枚小巧玉佛。小巧到比她的藥膏罐都小。 玉的材質(zhì)并不算上佳,翠綠中帶了點雜色。偏生雕刻得極好。容寧見過容家?guī)旆坷锏挠?,能從玉佛雕刻手藝上看出對方的本事?/br> 她不太懂神佛一說。 爹爹自戰(zhàn)場上退下后,雙腿盡廢靠輪椅行動,回京后足不出戶只是燒香拜佛,如今干脆住在寺廟中帶發(fā)清修。娘親曾說,只有無能才會寄希望于神佛,卻自個什么都不去做。 自她有記憶以來,幾乎只有年節(jié)時分可以看見爹爹。上一次見面還是過年。 她盯著玉佛:“這個多少錢?” 小二見小姑娘問價,實誠說了:“貴哦,要一百二十兩?!?/br> 容寧嘶了一聲,被價給驚到。她叼著包子,低頭翻了翻小荷包。剩下碎銀五兩銅錢十文,連個零頭都買不起。算上家里床下藏的錢也不夠。 她收好荷包,三兩口把包子吃完,再看了看玉佛:“能不能給我留一留?或者能記賬么?” 小二勸說容寧:“要是真喜歡,讓您家里能做主的來買吧。我至多給您留三天。過了三天可說不準了?!?/br> 容寧惋惜:“那算了?!笨磥硭陀穹鹩芯墴o分。 三天湊到一百二十兩,賣了她差不多。 容寧乖乖走人,相當灑脫。她灑脫吃飽回家,沒讓人告訴娘親,吩咐仆役:“不管誰來都說我睡下了?!?/br> 于是當少將軍容軒在玲瓏閣謹慎吃完一頓飯,板著臉回到家里,徑直去找容寧算賬,就聽值守仆役恭敬轉(zhuǎn)述:“小姐說不管誰來,都說她已經(jīng)睡下了?!?/br> 容軒氣笑:“她有本事明天別起來!” 仆役繼續(xù)恭敬:“小的會替少將軍轉(zhuǎn)述。” 容軒甩手走人,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眼眸深沉:“替我說一聲。她是有點眼光。”說罷扭頭又走了。腳步匆匆,好似有誰追趕。 仆役驚詫看著少將軍,說就說唄,耳朵紅什么??? 當然,對外說早早睡下的容寧,第二天醒來被兄長拉到練武場教訓(xùn)了一頓。更離譜的是她瘸腿走了兩日,最后氣呼呼發(fā)現(xiàn)媒婆上門,說的親事就是林家女。 等數(shù)月之后林芷攸正式嫁入容家成為容寧嫂嫂,自詡媒人的容寧都還記著這個仇,憤憤不平對著嫂嫂說:“明明是我?guī)土烁绺绱竺?,哥哥竟然回家后第二天趕早來揍我!非人哉!” 生氣的不是兄長揍她,生氣的是她真的完全打不過。 林芷攸新婚,頭上簪花,身上穿著粉嫩,連笑起來眉眼里都帶著喜意。她取出了一個自制的紅色小錦囊,朝著容寧眨眨眼:“這是給媒人的大紅包?!?/br> 容寧接過小錦囊,打開一看,里面竟還包了一層紅紙。紅紙打開,整整一百兩。 一百兩! 容寧被嫂嫂的闊氣砸傻了,呆愣愣看向人。林家是干什么的?怎么能這么有錢?哦對,嫂嫂的嫁妝特別多,多到驚人。好像母親娘家是做生意的。 林芷攸勾了勾唇:“小錢,拿去花吧?!?/br> 容寧當場徹底服了新嫂嫂,恭敬行禮:“祝哥哥嫂嫂身體安康,早生貴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林芷攸噗嗤笑開,尋思著需要請夫子再好好教教容寧用詞。 第9章 容寧拿著紅色小錦囊興奮小跑回房間。她在房間床底下翻找出了一個套鎖的小盒,再取出平日用的小荷包。 嘩啦啦一口氣將錢全部倒出來。她在桌上撿著碎銀和如月牙一般的小銀錁拼湊,靠著小紅包的一百兩,很快湊出大致一百二十兩,再將其余的全部收回到小盒中。 距她上一回見到那枚玉佛已過了好幾個月。 怕是已經(jīng)沒了。 她抿了抿唇,將錢一股腦塞到錦囊里。小小錦囊平日里沒承受過一百二十兩的闊綽,一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哪怕里面一百兩輕薄只有一張紙,余下二十兩也足夠重。 容寧的衣服袖口一向收攏。沒地方藏錦囊,她不得再回頭翻箱倒柜,取出了屬于容家小姐的衣裙。大袖衫繡著銀線牡丹,配著一條白兔毛絨圍脖,瞧著貴氣,卻與她一把束起的頭發(fā)半點不相稱,顯得不倫不類。 她沒多計較這身裝扮有多可笑,匆匆換上后收了錦囊麻溜朝府外跑。到馬房叫了馬車:“有馬么?我要出門,去東市!” 府上馬夫冒了出來:“在在,有馬有馬。”馬夫得令,將容寧帶去目的地。 車輪滾滾,馬夫很快將人送往東市。 容寧拿著錢,在馬車內(nèi)掀開簾子探頭找店。在見到眼熟店鋪后,她二話不說讓馬夫停下,跳下馬車三兩步跑進店內(nèi)。 到店內(nèi)買玉的人并不多。京城那么多有錢人,真要買玉自是有人將挑選好的玉石送到人府宅上。唯有那些小門小戶突發(fā)奇想打算買一塊玉做禮,又不知道哪里買合算,才會到這種鋪子里看看。 鋪里小二小心翼翼擦拭著一個玉壺,半點不敢怠慢。他一年月錢不過二十兩。店內(nèi)隨意一個擺件壞了,他幾年的活白干。玉壺要是碎了,他恐怕幾十年白干。 擦拭干凈,他內(nèi)心滿意松口氣。 就在此時,容寧踏進店內(nèi),在店前軟布上找著自己幾個月前看到的玉佛。左看右看找不到,抬頭和店內(nèi)小二對上眼。 小二一下子認出了人。京城里長得漂亮的姑娘很多,可長得漂亮又穿一身勁裝,腳踩馬靴的不多。穿著大袖衫和裙子,腳上踩著馬靴,頭上頂著普通束發(fā)的小姑娘更少。 小二稀奇:“喲,大小姐又來買玉?。俊?/br> 說小家伙是大戶人家出來吧,沒哪家會讓自家小姐穿成這樣,身邊也不帶個人。說不是大戶人家出來吧,小家伙身上的料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可穿。 容寧點著柜臺:“上回那個佛像賣出去了?” 如今位置上擺放的赫然是一個小巧玉葫蘆掛件,看上去更加小巧且適合佩戴。 小二聽到這話,詫異嘿了一聲:“您還真湊到錢了?”他往后繞了繞,不由感慨起來,“掌柜說總有人與佛有緣,竟是這么個意思?!?/br> 容寧聽到這里趕緊跟上小二,亮起眼眸在后頭抬高了聲問:“沒賣出去?” “是。真沒賣出去。”要是換一個客人,小二肯定會說早賣出去了,如今后頭是新的一枚玉佛。但他面對如此孩子,又想著這孩子有緣,說了實話,“刻佛的師傅不許低價賣,但用的這料算不上好。心誠想要買玉佛的,有眼界的寧可買別的物件?!?/br> “近來吧,京城那些姑娘家都喜歡一些漂亮小巧的玉款式,一來二去耽擱了一個月,掌柜就讓我換了位置。前頭您看擺著的都是姑娘家用的?!?/br> 容寧不愛用玉。太脆,一摔就碎。她每日都要爬摸打滾練武,根本沒空佩玉。 但可以送爹爹,爹現(xiàn)在不上戰(zhàn)場了! 容寧跟得緊,小二捧著玉出來,好笑細致拿給容寧看:“來來,給大小姐細看看咱們這個玉佛。師傅不許賣低價當然有他的原因,瞧瞧這刀工。這真是一刀都沒有花,打磨細致。衣物更是栩栩如生?!?/br> 他怕這位小姑娘不懂玉,并沒有說什么深奧拗口的話,只說實在的:“要是換一塊玉,這玉佛的價能上五百兩,絕不是一百二。這師傅姓陸,遲早會出名?!?/br> 容寧恍然:“還沒有名氣。賣不出去也不跌價,師傅好硬氣?!?/br> 小二點頭:“可不是。但本事在那兒。總有人拿著好玉找人,以后價就上去了?!?/br> 容寧見這家店寧愿放回去也不愿意低價賣,知道自個是壓不下錢。她頗為心痛沉著臉,把一百二十兩倒給小二:“結(jié)賬!” 小二取了紙,見是一百兩,再看一堆碎銀,很快視線落在了小銀錁子上。小銀錁子上有“容”字,京城唯有容府才會有這等小銀錁子。 他終于知道面前人的身份。 京城沒人不知道容少將軍,當然也知容家還有一個女兒。 京城人清清楚楚,天下太平有容家一份力。 小二樂顛顛收了碎銀錢去稱重,高興說著:“沒想到是容家小姐。我給您再加點小添頭,玉珠紅繩,本來要一兩一根。直接送您一根。用紅布包起來,再配個香木盒如何?” 容寧應(yīng)答:“好!” 能做成生意,小二和容寧都心滿意足。容寧拿著木盒離開,小二都一臉殷切將人送到了馬車旁,恨不得扶著人上馬車。 容寧得到掛念幾個月的玉佛,讓馬車快些送她回去。 荷包空空,但容寧很是高興,高興得有些熱。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熱,她將難得一穿的圍脖卸下捆在手上,回到府上拔腿直沖去哥哥書房。 容軒尚在京城。冬日天氣太冷,邊疆基本以駐守為主,只需打回來游擊的一些匪徒。如今天氣暖和起來,他很快便要動身前往邊疆。春日出發(fā),夏日正好到邊疆。 這段日子能有多少時日和家里人溫存,他便花多少時日陪著眾人。 身為meimei的容寧巴不得她兄長天天能陪她,但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她沖進書房,用捆著絨絨白圍脖的手朝著容軒晃:“哥,我買了一枚玉佛!” 她小短腿三兩步跑到容軒面前,將盒子打開給人炫耀:“看!上回逛街是看見了,沒想到現(xiàn)在還在。我打算送給爹爹!你臨走前肯定要去找爹爹。幫我送過去。” 不是過年過節(jié),不是父親生辰。只是容寧看到了,想到了。 容軒啞然。 容寧出生以來,幾乎都沒有和父親共處過多久。她沒怎么見過父親當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就過著有父和沒父一樣的生活的。 容軒抬手取下容寧手腕處的圍脖,用力揉了揉容寧腦袋:“成。我?guī)湍闼瓦^去。大抵就是這幾日。陛下那兒有了意思,我差不多是該動身了?!?/br> 容寧點頭,小臉認真:“我會幫你照顧好嫂嫂?!?/br> 容軒想到容寧可能會干出來的事,當即笑出來:“……你嫂嫂照顧好你差不多!” 兄妹兩打趣,沒有徹底抹去容軒內(nèi)心無奈。 等容寧高高興興撒歡離開,容軒慢慢斂去臉上笑意,對著玉佛看了良久。他輕微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在書房內(nèi)走了兩步,繞過屏風(fēng)后處對上了面前擱置當擺設(shè)的寶劍。 寶劍中銀外金,劍柄處帶有一絲磨損,但被好好修繕過,依舊能讓人看出使用者很是愛惜。以前不管是誰到容家做客,總會過來看一眼這把劍。 如今這把劍卻成了容家談不了的話題。 他伸手拿起了劍,緩緩抽開。 劍在光亮下刺眼,劍身上的坑洼也刺眼。五年過去,劍身沒有被重鑄。它的主人不再拿起它,能做主重鑄的人躲在寺廟內(nèi),重鑄了又有什么用? 容軒重新將劍收回,發(fā)出鏗鏘一聲。 他持劍回到桌邊,拿上木盒,走出門外,沉聲吩咐:“備馬,去青山寺?!?/br> …… 青山寺名字尋常。山上樹多,長青,于是被稱為青山。青山上建起一座寺廟,便被稱為青山寺。寺廟位置頗為特殊,居高臨下望去可見遙遙上山路。 自然,自下而上也可望見遙遙上山路。 到青山寺來的人,有求錢財、權(quán)勢、姻緣,還有一部分則是喜歡青山寺的清凈。青山寺哪怕香火極旺時,很多地方也限了人流,不讓人隨意進入。 青山寺上山路上有一處地勢陡峭、景色極佳。此處建了一座亭子,被稱為懸亭。很多人徒步過來走不動了,就入懸亭,休息片刻再決定是上山還是下山。 “路迢迢,往下是世俗,往上未必是放下?!弊〕謨艋葑趹彝?nèi),和善對著懸亭內(nèi)坐在輪椅上的帶發(fā)中年說著,“也是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