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目光深沉地看著已經(jīng)不想同自己說話的女人。

    看看，確定了自己沒有價值，她根本連眼神都不想施舍。

    所以他從以前就知道了，云姝不會愛自己，他唯一能做的，是讓她需要自己。

    太子……

    云姝回想著，云霖那么聰慧，如果真的成為了皇室唯一的血親，成為儲君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日后定是會成為一代明君。

    云姝幾乎是用最短的時間說服了自己。

    然后逼著自己做了決定，放棄。

    她突然后退了幾步，將袖中一直藏著的匕首亮出，毫不猶豫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唐旭，放我離開。我不會跟著你回去的?！彼穆曇魶]有一絲溫度，眼神更是決絕。

    男人眼里的偏執(zhí)已經(jīng)讓云姝幾乎可以預(yù)料到，若是跟他走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她不會比在宮里好到哪里去。

    她擁有過自由，怎么甘心重新成為籠中雀。

    反正……原本也是抱著必死的心出宮的，這些年，都算自己賺了。

    唐旭沒有動作，他甚至像是沒有意外，只是在靜靜看著目光冰冷的女人，他并不懷疑，云姝真的會動手。

    “你知道嗎？”他沒有急著回復(fù)，也沒有慌亂“半刻鐘的時間也沒有。”他手別在了身后，慢悠悠說著，“你便放棄了云霖，你的兒子?！?/br>
    云姝呼吸一窒。

    “當(dāng)年，你的信，跟顧淮安是一同到達的，也就是說，你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決定了放棄他?！碧菩裾f這個的時候甚至是在笑的，明明是笑，卻只讓人覺著悲傷，“其實我挺高興的云姝，至少這說明，他們在你的心里，也不過如此?！?/br>
    不過如此嗎？聽他這么說的時候，云姝手上不自覺間用了力道。

    瞬間流出的鮮紅血液，讓唐旭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

    但是云姝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失去了力氣。

    這屋里是什么時候被下的藥，她竟然毫無知覺。

    等察覺到了，整個人已經(jīng)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往下滑倒。

    在落到地面之前，她被一個懷抱接住了。

    唐旭抱住了她：“但是，你寧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云姝，我還是，很受傷?！?/br>
    他還是在笑的。

    笑著握住云姝的手，也讓她將即將滑落的匕首拿穩(wěn)了。

    這次，匕首對住了男人的心口。

    “如果你真的想走，不用把匕首對向自己，你只需要，刺進這里，就可以了?！?/br>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很簡單，是不是？”

    男人眼里的感情太過濃烈，是云姝沒有經(jīng)歷過，也無法想象的。

    她下意識間避開了視線。

    “為什么？”

    云姝不明白。

    她不明白她跟唐旭的關(guān)系，怎么就變成了不死不休。

    是從哪一刻開始偏差的？

    “為什么？”唐旭像是聽到了好笑的問題。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自己昏迷的時候，聽到的她的字字句句。

    對了，她一直覺著，自己喜歡云荼來著。

    他才想問，為什么。

    “那你呢？”他問了，“為什么要跑？四年前為什么丟下我？為什么現(xiàn)在……不敢看我？”

    “你明明都知道是不是？”

    她明明比誰都清楚的，她就是不愿意承認(rèn)罷了，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愛。

    “我愛你。云姝，我愛你。”

    “十五歲的我，十八歲的我，二十歲的我，到現(xiàn)在，到我臨死前，我都愛著你?！?/br>
    他咬牙止住了那股酸澀。

    “這份感情，帶給我的全是痛苦。連我現(xiàn)在這樣抱著你，連我親吻你的時候，明明是那么快樂，可也會痛苦?！?/br>
    “但我從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沒有在第一眼愛上你，后悔傷害了你，后悔在一開始，就給我自己判了死刑?！?/br>
    云姝的意識已經(jīng)在慢慢模糊了，唐旭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遠(yuǎn)，男人的嘴還在動著，似乎還在說什么，但她已經(jīng)聽不清了。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唐旭泛紅的眼眶。

    似乎，有一滴淚落了下來。

    楊珩說愛的時候，云姝覺著那是天大的笑話，因為那個自私自利的人，愛的只有自己罷了。

    顧淮安說愛的時候，云姝涌起的，是兩情相悅的歡喜，仿佛一切感情水到渠成。

    可是唐旭，她無法辯駁。對方的愛，熱烈又誠摯，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

    她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至死方休的愛，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怎么會這樣呢？

    他們之間明明不是這樣的關(guān)系。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云荼在問自己：“姝姝，你知道嗎？唐旭家里好像在給他說媒了?！?/br>
    “知道?！?/br>
    “他像是都看不上呢?！?/br>
    “嗯?！?/br>
    “那……你說為什么呢？”

    云姝看著自己的醫(yī)書，頭也不抬：“有喜歡的了吧？”

    云荼似乎是愣了愣，然后小心地觀摩著她的表情，猜測著這人說的跟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樣。

    “你知道他喜歡的是誰嗎？”

    這下，云姝看向她了，反問：“你知道？”

    云荼一下子笑了出來，眼里盡是揶揄：“傻子才看不出來?！?/br>
    ?。吭奇€意外地怔了怔，云荼知道唐旭的心意？

    原來如此，云荼說的，原來是自己。從一開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等再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她是坐在馬上的，身后是男人寬厚的身軀，牢牢地將自己困在懷里，甚至感受不到太大的顛簸。

    云姝試著動了動，還是沒有力氣。倒是讓唐旭發(fā)現(xiàn)了她的動作。

    “醒了？”男人俯身，在她的側(cè)臉蹭了蹭，“那藥我不敢對你用多了，結(jié)果倒是讓你醒得早了。馬上就到大營了，等到了那里，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云姝沒有回應(yīng)。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她也只能隨便唐旭了。

    果然沒一會兒，就到了唐旭帶來的大軍外。

    副將正等在那里：“將軍。”

    唐旭早就將云姝的臉遮了起來了，他先下了馬，在云姝的身子無力地歪向一邊時，一把將她抱下馬，橫抱在懷里。

    對于將軍外出一趟，突然帶了個女人回來，也沒人敢問。

    副將甚至不敢多看，只是報告：“將軍，臨津的叛民派了使者前來?！?/br>
    第49章 平衡

    （沒有自由，你會死，沒有你，我會死）

    攻占爍關(guān)原本也只是一個威懾和表達朝廷的態(tài)度, 唐旭還沒打算將劍對準(zhǔn)普通的百姓。

    所以對于他們會派人來也不意外。

    只是他注意到了云姝目光一瞬間的閃爍。

    “來的是誰？”

    “名叫陳卓。”

    陳先生……云姝心頭一動。

    唐旭看了她一眼，心里稍稍改變了主意：“讓他等著?！闭f完便抱著云姝往自己的帳里走去，一路都是向他行禮的士兵，有些不自在的云姝將頭轉(zhuǎn)向他胸前的那一側(cè)。

    懷里人小小的動作, 讓唐旭的心中仿佛被羽毛拂過一般, 心癢難耐。哪怕明知道云姝只是避開別人的目光, 他卻還是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被信賴的錯覺。

    可等他把云姝放在了床上, 女人就馬上轉(zhuǎn)過頭不看他了。

    “那個陳卓, 你認(rèn)識嗎？”

    云姝不說話，她知道唐旭推遲了一天找到自己，肯定是什么都已經(jīng)查清楚了。

    確實, 就像她想的那樣，唐旭也知道他們之間相識，無非是想引云姝跟自己說幾句話。

    她從醒來以后, 就沉默對自己了。

    這招確實有效, 若是放在之前, 被冷落的人早就已經(jīng)忍不住要繳械投降了。但是五年的分離，讓他的心已經(jīng)變得堅硬。

    他不斷提醒著自己，一旦心軟, 就要重復(fù)這五年的噩夢。

    唐旭坐到了床邊：“你昨天避難沒吃什么東西吧？”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硬朗，哪怕是刻意放軟了，也帶著不怒而威的威嚴(yán)，“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了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