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的說了！提那逆女作甚？！”

    突如其來的厲色怒吼，將余嫻嚇了一跳，她從未見外公朝手下發(fā)這么大的火。那人臉上的笑意也是一滯，不再多說，抹了頭上的汗繼續(xù)做事。

    余嫻蹙眉，看向陳雄，只見他胸口起伏，不能立刻平息，她走過去輕撫著陳雄的背順氣，怯聲問：“外公？阿娘當(dāng)家主怎么了？”

    陳雄不發(fā)一言，順了幾口氣后，這事兒就當(dāng)過去了。他不肯說，余嫻也拿他沒辦法，只能跟著他繼續(xù)巡視。

    這之后一整天，陳雄再也沒搭理過她。余嫻悟到，阿娘當(dāng)初做的事，也許不是只有逃婚那么簡單。她從不知阿娘還當(dāng)過陳家的家主，從她懂事起，回麟南的次數(shù)絕不下二十，可陳家人，沒有一個將此事講給她聽，就連良阿嬤也不例外。仿佛阿娘當(dāng)家主是忌諱的事。稍微有些歲數(shù)的仆人，聽她提起阿娘，也只是說是賢惠的女子。

    入夜，良阿嬤問她是不是去鍛兵坊了，余嫻點了點頭，良阿嬤也厲聲對她：“你以后莫要再去了。”

    余嫻趁機問：“我知道，是因為阿娘當(dāng)過陳家的家主，你們都不想讓我知道。曾經(jīng)我從不去鍛兵坊，所以你們忘了叮囑那里的匠人不要告訴我。是嗎？”

    良阿嬤凝視著她：“阿鯉，你長大了，我知道你只是心性單純，其實聰穎靈秀，比夫人過之無不及。但這件事你聽我的，不論知道了什么，莫要問太多。尤其不要去不該去的地方問?！?/br>
    余嫻一愣，沒明白她所說“不該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但望著她，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越是好奇她便越想確認(rèn)，脫口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阿嬤，是不是……阿娘當(dāng)家主的時候，讓陳家歸順朝廷的？歸順有什么不好？阿娘做錯了嗎？”

    她長這么大，頭一回被良阿嬤打了一巴掌。雖說她們之間已無上下之別，但她仍是不敢相信良阿嬤會打她。

    良阿嬤瞪著她，嘴唇顫抖，伸出的巴掌也在顫抖，一時又急又心疼，看著她的臉說不出話來。余嫻也頭一次倔強得沒有哭，只是望著她，神色錯愕。

    半晌，她說出一句：“我……我說對了是不是？”真是實心眼的孩子，她也不怕再被打一巴掌。

    良阿嬤不再看她，轉(zhuǎn)頭離去：“明日跟奴婢回鄞江吧。奴婢會將小姐在麟南的所作所言盡數(shù)稟給夫人的?！?/br>
    次日回鄞江的路上，余嫻的臉腫起來老高，這下可淚眼朦朧哭得沒個完了。良阿嬤望著窗外，也不哄她，春溪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在一旁拿著雞蛋想為余嫻敷面，卻頻頻被余嫻捂臉擦淚的手擋住，急得不知無措。自余嫻過了豆蔻之年，春溪也是頭一次見她哭得這般梨花帶雨。

    余嫻此刻根本顧不上昨夜誓死不哭的骨氣，到底是干了幾十余年氣力活的嬤嬤，旁人是不曉得這一巴掌有多疼。而今在馬車中，無外人看她嫻靜端莊的模樣，她可哭個夠，不可回宅后在蕭蔚面前丟了這臉。

    臨著快到鄞江，良阿嬤心軟了，對她說道：“小姐日后不可向旁人提起昨夜的話，更不可深究其中，自然不必再受苦楚。阿嬤是為了你好，那話落到夫人耳中，也是一巴掌的份兒。”

    余嫻抿唇，哭了幾日車程才松和下的心，又被良阿嬤一句話勾惹出難受勁，她臉上的巴掌印還疼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抽噎著答應(yīng)了。

    到蕭宅時，已是傍晚，有下人提前來通報，蕭蔚在宅門口等她，馬車停下，良阿嬤和春溪先下來向他施過禮，他上前接手余嫻。

    卻見余嫻頂著如核桃般鼓起的一雙眼和烙了巴掌印的一張臉撩簾出來，他愣住了。

    余嫻窘迫不已，卻撿回了矜持，只握住他的手下了馬車，隨后一言不發(fā)地進(jìn)了宅門。蕭蔚緊跟在她身后，一路回到臥房。他關(guān)上房門，想要點一盞燭，下一刻聽見余嫻啜泣的聲音，點燭的手就頓住了，問道：“你想讓我看見嗎？”

    余嫻不說話，只低聲啜泣。蕭蔚沒有點燈，就著窗外走廊上的燈火，坐到她身旁。

    “怎么哭了？”蕭蔚輕聲問她：“誰打了你？”

    黑暗中傳來窸窣的聲音，是余嫻在掏絹帕，掏了半晌沒掏出來，啜泣聲更大了。

    蕭蔚抿唇垂眸，抬起手臂，將手橫在她面前：“嗯？”

    纖勁的紅酥手周圍縈繞著松香，余嫻抬眸，瞧不見，但知道是他的，猶豫片刻，她伸出指尖捏住了他的袖子邊。

    蕭蔚正想說大可不必如此拘謹(jǐn)，尚未出口，只覺掌心濡濕一片，原是她雖只握著袖邊，卻捧起他的手背，將臉全數(shù)埋在他手心。

    有些灼熱的淚滴落下，和著她呼出的氣打在掌心，有些酥麻，此刻寂靜幽深的房中，觸感更加明顯。蕭蔚的心口也跟著癢了一下，饒是不能看清，也惹得他轉(zhuǎn)過頭看她。

    待哭得夠了，余嫻輕打了個哈欠，手中稍微松了些，蕭蔚收回手，余嫻卻下意識又握緊了拉拽到心口，險些暴露情思，一瞬心慌意亂后，她趕忙松開：“抱歉，我方才是……因為把你當(dāng)我阿娘了?！?/br>
    蕭蔚微挑眉，神色不改地抬起手：“那此刻，再握著吧?！?/br>
    余嫻歪頭不解：“什么握著？”

    蕭蔚抿唇，輕聲道：“我的手，握著?！?/br>
    余嫻蹙眉，比他的聲音還輕些：“為何？”

    蕭蔚思忖片刻，溫柔地說：“因為你方才把我當(dāng)你阿娘那般握著。我想看看，你把我當(dāng)夫君握著，是如何握著?！?/br>
    余嫻心頭劇震，頓時羞紅了臉，好在房中無光，他瞧不見，讓她放心些許，躊躇半晌，她想遍了如何委婉而不失曖昧地給出一個動作撩撥于他，卻始終沒有想出，最后只好道：“亦是那般握著的，無甚區(qū)別?！?/br>
    此話一出，房中沉默比方才更甚。

    就在余嫻頗覺自己毫無情趣之時，腰肢一軟，松香迎面，蕭蔚將她輕輕摟了摟，她的呼吸已在他唇畔，兩胸輕貼，她芳心大動，側(cè)頰紅燙得引出了那巴掌的腫痛。

    然而下一刻，蕭蔚猛然放開了她，磕磕絆絆地問道：“無、無甚區(qū)別？難道、難道你阿娘會似我這般摟抱你？”松手太早，這句詞顯得說晚了，撩人不夠，他亦有些懊惱。只因他亦不知兩胸相貼時，女子的柔軟如此清晰，促使他耳尖一紅，立刻便松手了。

    被推開的余嫻懵懂不知發(fā)生何事，只覺曖昧戛然而止，人就落回了床榻：“??？什么？”她甚至沒聽清蕭蔚精心策劃好的那句戲詞。

    蕭蔚抿了抿唇，調(diào)整了氣息神色，淡定地傾身過去，一只手撐在了她身側(cè)，輕聲問道：“我說，難道你阿娘會似我這般對你嗎？”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肩側(cè)的青絲亦落于她頸間。

    “你如此作勢，是想怎樣對我？”余嫻被迷得神情恍惚，脫口就問：“你要親我嗎？”

    話一出，蕭蔚噎住，頓如騎虎難下，神情亦恍惚了。他就說方才那一句詞只能對應(yīng)摟抱之時，不能隨時頓歇重來。

    第10章 他睡夠書房了

    他許久不作為，反倒襯得余嫻那一問是在急切相邀，她羞赧得再次紅了眼眶，心道良阿嬤還曾說自己是她的心肝，舍不得委屈一分，而今還不是抬起巴掌就落下了，她又何須相信男人的裝腔作勢，竟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情難自控想要親吻她。這般經(jīng)久不動，是在給誰難堪？

    思及此，她又啜泣起來。她一哭，蕭蔚慌了神，自己確實是下.賤之人，只想著時時撩撥于她，把控住她的心，維系婚姻好作利用，但沒想過稍一越界，作摟抱之勢，竟然將她欺負(fù)得哭了？他趕忙道歉起身：“余姑娘，是在下僭越了?！?/br>
    誰知他一起身，更坐實了余嫻想他是“裝腔作勢”“并不想吻她”的猜想，想到良阿嬤這幾日看她在馬車上哭得嗓子折了都不曾哄她，她哭得更厲害了，淚珠子大顆大顆滾下來，蕭蔚嚇得抬起雙手示意自己已經(jīng)沒碰她了：“別哭了，在下不碰你便是?！?/br>
    他也如良阿嬤那般，連碰都不碰她了？余嫻哭聲越來越大，回蕩在整個房間，猶如夜嚎鬼煞。

    蕭蔚干脆從床榻上站了起來，用此生最快的語速催促道：“我不挨著你坐了，你莫哭，你莫哭。若你仍是覺得不妥，我這便出門去，不招惹你了?！彼麖奈匆娺^端莊的余嫻這般肆意狼狽，怕她為此難堪，想立即離開，又覺得獨留她一人在這幽暗房中實在殘忍。

    于是走之前他將房中蠟燭點上了，良心這才好受了些。

    他一離開，余嫻的難堪確實少了幾分，抱著被褥小聲抽泣，想到他方才無措的樣子，倒是頭一次見，她又彎著濕漉漉的月牙眼破涕為笑。

    當(dāng)夜，蕭蔚用膳、梳洗皆不敢回房，吩咐小廝在書房鋪了被褥。徹夜難眠，思考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分明去麟南之前她還對他有幾分情動，還以為小別勝新婚，回來后他能更進(jìn)一步抓牢她的心，怎么忽然就不想讓他碰了？看來情愛之事不得心急，還需從長計議。

    余嫻好些年沒哭得這樣酣暢，又舟車勞頓，太過疲累，次日起得晚了，良阿嬤也沒來為她掖被、喚她醒床，果然還在因為她說母親的事和她置氣。

    春溪拿煮滾剝好的雞蛋為其敷面，見她神色有些失落：“小姐在找良阿嬤嗎？她一大早就出門了?！?/br>
    “去哪兒了？”余嫻心思微明，想到阿嬤說要將她在麟南所言所行稟告母親，忙問道：“回余府？”

    春溪搖頭：“說是前兒個和您爭執(zhí)，惹得您不高興，她上街買些討您歡心的物什給您賠罪。”

    余嫻笑開了：“真的嗎？她去多久了？這個時辰怕是要回了，我去門口等她?！睈鬯陌卟辉偕鷼?，還主動與她講和，她高興得急忙下床更衣，吩咐春溪綰發(fā)時動作快些。

    到了蕭宅偏門，她張望許久也不見人，有些疑惑，又問春溪：“阿嬤去的那條街很遠(yuǎn)嗎？”

    春溪搖頭亦作狐疑不知。余嫻沉思片刻，臉上的期待便沒了，為了驗證猜想，她轉(zhuǎn)身喚旁邊小廝去牽馬拉車。春溪一愣，“小姐去哪兒？找阿嬤嗎？許是就快回來了，咱們回屋去等便是?！?/br>
    余嫻神色淡然，低聲道：“你看著門，若是阿嬤回來了，你就說，我去余府了，看她反應(yīng)如何?！贝合犕隄M臉訝然，還待要勸她，她已經(jīng)跨門而出。

    馬車在余嫻的催促下很快駛到了余府，也是余嫻讓馬夫繞過一圈，將馬車停在余府后邊的小門。她下馬車，示意馬夫和護(hù)衛(wèi)都不必進(jìn)去通報。

    余府的侍衛(wèi)聽見了，互相交換了眼神，好似下一剎就要趁機進(jìn)去通報，被余嫻看在眼中：“我無須旁人接待，便不用通稟。阿爹阿娘阿兄與我親密無間，無論我出嫁與否，他們只會隨時為我回府歡喜，亦不用通稟。我與他們都不介意這客套瑣事，你們卻要自作主張嗎？”

    侍衛(wèi)忙道不敢。余嫻這才松了口氣，悄悄收斂了些故作出的氣勢，她進(jìn)入小門，輕輕關(guān)上，低著頭快走，幾個在后院浣洗的丫鬟瞧見她，齊聲問好，她嚇一跳，鎮(zhèn)定過后趕忙比了噤聲的動作，在幾人疑惑的視線中，紅著臉快步離開了。

    來到余母的院中，一個丫鬟仆婦都無。余嫻心中愈發(fā)篤定，良阿嬤購置完物什后，并未回宅，定是來余府向母親通稟自己已知“家主”一事。她握了握手，心想既然都走到了這，不如一探究竟。

    到底是頭回做這等竊窺之事，余嫻心驚rou跳得很，只敢佝著腰躲在階梯旁的石墩下，隱約聽見房中傳來對話聲，字句模糊，她便提著裙擺躡手躡腳摸到窗邊蹲下，此時聲音清晰可聞，果然是余母和良阿嬤。

    “既然蕭蔚身家清白，并無不妥之處，您也可以放心了?！绷及咻p聲安撫。

    余母嘆了口氣：“那日聽到你說他扣留了楚堂贈給阿鯉的機關(guān)匣，我便想到了兩年前阿鯉被綁架的事，彼時真是整日整夜都心神不寧，還以為是當(dāng)年留存的禍患回來復(fù)仇，才想教你去查他底細(xì)。”

    良阿嬤繼續(xù)安慰：“那也是沒辦法的，任誰經(jīng)歷那些，不會多留個心眼。別說您了，奴婢當(dāng)時聽到‘玉匣’兩字，也是顧不得其他，急忙回來稟報給您的?！?/br>
    余母的聲音沉了些：“這幾年我總有種感覺，有人在挖當(dāng)年‘玉匣’之事，企圖鬧出滿城風(fēng)雨。不知是我罪孽太深，活該思慮深重，還是確有此事?！?/br>
    余嫻聽得一顆心七上八下，活要蹦出嗓子眼。阿娘因蕭蔚愛好珍藏“玉匣”，便讓阿嬤去查了蕭蔚底細(xì)？蕭蔚被阿娘查出個清白是好事，可阿娘卻說她自己當(dāng)年“罪孽深重”？玉匣是何物？和她兩年前被綁架有何干系？她的身體微微發(fā)抖，已無法繼續(xù)屏氣，輕喘息了聲。

    “誰？！”屋內(nèi)的人竟立刻警覺，余嫻來不及細(xì)想，倉皇要逃，沒走幾步聽見房門大開，有人喊她：“阿鯉？！”

    喚她的是娘親。已被瞧見，逃得了一時，也總歸會被拿問。余嫻索性也不跑了，紅著臉轉(zhuǎn)身，心虛地喚道：“阿娘……阿嬤，午好?！?/br>
    在余母和良阿嬤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朝兩人走了過去，雙手絞緊的絹帕暴露了她此刻緊張的心情。余母一把將她拽了進(jìn)來，良阿嬤左右張望一番，見無人被她引來，才緊緊關(guān)上門。

    余母渾身發(fā)顫：“你怎的……”怎的不通稟？怎的蹲在這？怎的聽了去？她一時不知問哪個，遙想到后果，險些暈了。

    良阿嬤扶住余母，讓她坐下順氣，余嫻見這架勢，知道自己怕是曉得了比蕭蔚胸口冰涼還要了不得的事，匆忙跪下了。

    “阿鯉知錯，竊聽一事非賢淑女子所為，有違閨中教誨，下次不敢了，阿娘莫氣壞身子?！彼J(rèn)錯倒是快，余母卻并未消氣。

    余母瞪著她，露出活要飲血啖rou的神情：“你聽去了多少？”

    余嫻垂眸，一五一十稟告：“只聽了片刻鐘，從阿嬤說查了蕭蔚底細(xì)，讓您放心方始?！?/br>
    兩人rou眼可見地松和了些神色。良阿嬤閉上眼嘆氣：“小姐，您可是因奴婢掌摑了您，對奴婢有疑，才跟蹤至此？”

    余嫻輕輕點頭，見兩人的神情又是一松。

    思考片刻，她想到什么，問道：“所以，阿娘和外公離心，是因為阿娘當(dāng)年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是阿娘口中所說‘罪孽深重’的事？”

    話音剛落，余母“噌”地起身，抬起手也作勢要打，咬牙切齒問：“你說什么？！”

    余嫻被突如其來的震怒嚇得身子一抖，良阿嬤見她犯了余母大怒，慌忙抱住她，將她擋在身后，轉(zhuǎn)頭急急勸說余母：“夫人方才還怨奴婢那日打得重了，阿鯉身嬌，再受不得一巴掌了！阿鯉，快說你再也不會提起此事！你那日答應(yīng)了奴婢，不得再提的！”

    余嫻怔愣在原地，望著余母要落下的手掌，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如實說道：“阿鯉知道，阿娘是想隱瞞真相來給予阿鯉護(hù)佑，可明明是家人，為何不坦誠相待呢？饒是真相可怖，阿鯉又不會嫌棄親娘。其實您和外公彼此記掛，若因當(dāng)年的事離心，實在不該，阿鯉只想知道真相，幫您和外公解開心結(jié)?！?/br>
    余母緩緩放下手掌，盯著她，險些要動搖，最后那純真清澈的眸子還是讓她退縮了，她皺眉反問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固執(zhí)？你從來不會忤逆我與良阿嬤的，我們說什么，你做便是，阿娘是為你好，知道太多沒有好處，你又為何要問？我乖巧聽話的阿鯉去哪兒了？”

    余嫻見她露出傷心欲絕的神情，再抬眸看到她發(fā)中藏起的白絲，萌生幾分愧疚，低下頭輕聲道：“是阿鯉多嘴了?！?/br>
    良阿嬤這才松開她，余母將她扶起：“阿鯉，今日的事，你當(dāng)作沒有聽到，阿娘也當(dāng)作你沒來過。你心悅蕭蔚，阿娘再也不會刁難他，只要你乖，好嗎？”

    余嫻低頭，好半晌沒說話，這不像是詢問，倒像是被一把大刀架著威脅。她被迫點過頭，才覺得房間沒那么逼仄。

    良阿嬤與她一同回蕭宅，春溪還等在小門，見她們一起回來才松了口氣，她還真不敢和良阿嬤說那等沒規(guī)矩的話。

    一連幾日，余嫻都不愛說話出門，她在房中看話本磋磨日子，并未留意到蕭蔚已有好些時日不曾回房睡。忽然有次，蕭蔚的小廝在臥房門口和春溪交流，說是天冷了，要多抱一床被褥到書房，余嫻才發(fā)現(xiàn)蕭蔚睡在那里，這么久竟也沒來吵她。

    她假意要找話本，想去書房問候他，不成想在路上便遇到了也正要往臥房走的蕭蔚。

    視線相接，兩人紛紛想起那晚難堪的事，彼此都覺得自己不被對方進(jìn)一步接受，遂同時駐足不前，遙遙相望。

    蕭蔚還在心中措辭，把握撩撥的尺度，余嫻已覺這幾日書房寒冷，委屈了他，率先走上前想寒暄幾句。眼看余嫻臨到身前，蕭蔚生怕離她太近，待會兒又將她惹哭，便往后退了一步。余嫻見他退后一步，頓時明白過來，他是在欲擒故縱，而她自己也不想太主動，便刻意往前側(cè)方一步，惹得他又退后幾步，她就從他身側(cè)擦著肩走了過去。

    蕭蔚抿唇，立即轉(zhuǎn)身喚她：“阿鯉?！?/br>
    余嫻迅速轉(zhuǎn)過頭：“嗯？何事？”

    蕭蔚朝她走去：“春溪說你不想旁人打擾，這些日子我便未曾去過臥房，如今你心情好些了嗎？”他不信，都點這么明白了，她還不接話茬準(zhǔn)他回房。

    余嫻記著那夜他寧可落荒而逃也不肯吻她的仇，搖頭道：“還沒好。怎么了，你想回來與我同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