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寧晚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爺爺從來不會在物質(zhì)方面有所虧待。但她的情?感卻是匱乏的。

    父母在她五歲離世?，爺爺嚴(yán)厲，她似乎從沒感受到?過?家庭的溫暖。

    至于朋友，所認(rèn)識的人都會因?為她寧家大小姐的身份而對她處處恭維，除了唯一交心的溫疏雨，她便再沒其他朋友。

    許清衍的出現(xiàn)，讓十五歲的寧晚蓁第一次懂得?少女心動是什么感覺。

    那種不受控制的小鹿亂撞，偷偷看?他的時候怕被他發(fā)現(xiàn)又怕他沒發(fā)現(xiàn)，拼了命的想讓他看?到?自己，讓他離自己近一點(diǎn)——

    剛開始寧晚蓁就像是卑微的暗戀者，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這樣?低到?塵埃，然后她就變成了肆意任性?的明戀掠奪者。

    奪走許清衍的初吻，不顧他的抗拒親他，高高在上地撩撥他。

    她應(yīng)該是成功了的。

    起?碼此時此刻，許清衍正抱著她。

    ……

    天光大亮之后，許清衍因?為生物鐘準(zhǔn)時醒來，比他早醒十多分鐘的寧晚蓁裝作剛醒的樣?子?，揉揉眼睛，從他懷里撤離。

    他們今天要去公司。

    寧晚蓁與許清衍相繼洗漱，安靜收拾自己，不約而同地恢復(fù)成工作上的關(guān)系。

    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這次是從同一張床上醒來。

    王姨送來的衣服已經(jīng)放在別墅門?口。

    許清衍替寧晚蓁取過?來，寧晚蓁換上衣服之后，再用王姨一起?送來的化妝品化了個淡妝。

    司機(jī)沒有在門?口等候，許清衍開車，和寧晚蓁一塊去公司。

    途徑半山腰時，寧晚蓁從副駕的車窗往外看?，看?著遠(yuǎn)處模糊不清的寧宅，微微笑著問許清衍：“你猜爺爺會不會很生氣？”

    沒等他回答，她就又笑了，自顧自地說：“他肯定很生氣。”

    許清衍則略一沉默過?后，問寧晚蓁：“現(xiàn)在還會怕他罵你嗎？”

    寧晚蓁搖頭：“當(dāng)然不怕，我早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以前會怕他發(fā)火，現(xiàn)在……我倒是希望他發(fā)火?！?/br>
    至少老爺子?發(fā)火的時候，她能?和他把所有事情?攤開來說。

    “我已經(jīng)讓王姨把我的東西打包，晚一些會送到?你那里?！?/br>
    “送到?我那？”

    “對啊?！睂幫磔栊σ饕鞯赜檬种腹垂凑陂_車的許清衍的耳朵，調(diào)戲著：“以后要伺候好我噢，許特助?！?/br>
    第21章

    關(guān)于寧晚蓁搬過來這件事, 許清衍沒有拒絕。

    或許這就是他們反抗老爺子的第一步。

    只要老爺子?沒開口?，他們依然會為寧氏做事，會在公司忙碌, 但是他們沒有再回寧家。

    王姨往許清衍這兒送來一些寧晚蓁的東西, 寧晚蓁和許清衍都沒跟她打探老爺子?的態(tài)度，似乎并不關(guān)心。

    老爺子?那邊也很安靜。

    自從寧晚蓁跟他吵了一架跑出去, 他便沒有再?過問寧晚蓁的事。

    他們維持著一種看似相?安無?事的僵持。

    外?界沒有關(guān)于這方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大概是寧家人的嘴都很嚴(yán)，也可能是有人下過命令, 不允許往外?說半句。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溫疏雨。

    【你爺爺就這樣讓你搬出來了？】

    【他竟然沒有反對？】

    【還是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溫疏雨從寧晚蓁這知道?她和許清衍一塊出來住的消息，簡直震驚掉了下巴。

    微信消息一條接一條，一直沒停過。

    寧晚蓁上下劃動手機(jī)屏幕，看完溫疏雨所有的消息之后, 微微抿唇, 動動手指回復(fù)道?：【暴風(fēng)雨沒來之前，先好好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寧靜。】

    溫疏雨發(fā)了一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之后她問：【那你這算是和他同居了嗎？】

    同居。

    寧晚蓁細(xì)細(xì)回味這兩個字, 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詞。

    她和許清衍的這十年，雖然中間?有過一小段時間?他們分隔兩地，但出國前和回國后, 他們都一直住在一個屋檐底下。

    或許那也算是同居？

    寧晚蓁給溫疏雨回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表情包。

    樓上臥室傳來開關(guān)門的聲響, 臥室里面浴室的水流聲也停了, 估計是樓上的人已經(jīng)洗完澡。

    寧晚蓁放下手機(jī)，從客廳沙發(fā)上起來, 踩著樓梯緩慢往上走。

    他們在這里住了幾天, 重新叫了保潔來打掃過，七七八八的生活用?品也購置了一些?, 這兒似乎沒有剛搬來的那天那樣冷清。

    浴室的門半開著，里面氤氳的水汽往外?疏散了一些?，空氣中漂浮著絲絲玫瑰甜香。

    是沐浴乳的味道?。

    是寧晚蓁挑的。

    吹風(fēng)機(jī)的聲音很靜，寧晚蓁倚在浴室門邊，看著背對著她吹頭發(fā)的男人。

    他剛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滴著水，上半身淺灰色的t恤肩頭因此?洇了一圈圈深色水跡。單薄清瘦的肩胛骨隨著他拿吹風(fēng)機(jī)的動作?，凸顯晃動。

    真奇怪，工作?的時候西裝革履不茍言笑，看著像是個成熟沉穩(wěn)的男人。

    可洗完澡，額前頭發(fā)耷拉下來，又讓他看著又像是個沒有長大的少年。

    鏡子?上的水霧散了一點(diǎn)，模糊照映出身后的人。

    許清衍發(fā)覺之后，停了吹風(fēng)機(jī)，回頭看向?qū)幫磔?，見她一動不動看著自己，不免問?：“怎么了？”

    “我們現(xiàn)在是在同居嗎？”

    寧晚蓁直視著許清衍的眼睛，問。

    許清衍沒有再?繼續(xù)吹頭發(fā)，放下吹風(fēng)機(jī)，回過身正對著寧晚蓁，反問著：“你覺得?？”

    寧晚蓁沒有明確給出回答。

    可他們只需對視一眼，就能知曉彼此?答案。

    默契有時候真不是個好東西，特別容易讓他們心知肚明，讓嘴巴省了很多事。

    “許清衍，你會不會后悔？”

    寧晚蓁想起溫疏雨說的“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其實(shí)她一直都明白，爺爺不會這么容易就放手，現(xiàn)在的平靜不過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

    “你會擔(dān)心失去你現(xiàn)在的一切嗎？”

    許清衍定定看著寧晚蓁，若有所思地開口?：“我現(xiàn)在的一切是指什么？”

    “指爺爺給你的工作?，給你的生活?！睂幫磔柚貜?fù)地問，“你會不會擔(dān)心失去這一切？”

    許清衍沉默須臾，薄薄的眼皮微垂著。

    “不會?！彼卮?。

    “既然你不怕失去，以前為什么還那么聽爺爺?shù)脑挕?/br>
    “我更聽你的話?！?/br>
    寧晚蓁頓了一下，見許清衍靠近過來，她喜歡的玫瑰甜香裹挾著他的氣息翻涌在她鼻尖。

    他的臉在眼前放大，細(xì)碎劉海半遮著眉毛，發(fā)尾濕漉。

    “比起我，你可能失去的更多?！痹S清衍語調(diào)平靜，凝視著寧晚蓁的眼睛，用?她的問題問她：“你會不會擔(dān)心失去現(xiàn)在的一切？”

    回答許清衍的是寧晚蓁仰起脖子?輕輕落在他唇上的吻。

    唇瓣貼了一瞬，分開。

    她用?細(xì)白的手臂摟住他脖頸，讓他稍微彎身，與自己的高度平齊。

    “我不會。”寧晚蓁呼吸微顫，聲音卻?堅定。

    許清衍垂著眼注視著她，又問一遍：“不后悔？”

    “不后悔?！?/br>
    許清衍眼底有光顫動，心內(nèi)情緒翻涌幾分，隨后攬住寧晚蓁的腰，將她擁緊。

    “以后就算你后悔，我也不會放手?！?/br>
    寧晚蓁不明白許清衍的意思，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剛想推開他發(fā)脾氣，卻?感受到他胸腔內(nèi)堅實(shí)跳動的心臟。

    她忽然跟著失去力氣，陷進(jìn)?這個看似強(qiáng)硬的擁抱里。

    有一瞬間?，她很想問他，你愛我嗎？

    可下一瞬間?，她又不想將這句話問出口?。

    愛這個字，用?嘴巴說出來會顯得?庸俗。

    她怕庸俗，又怕得?不到庸俗。

    說到底，她也是個膽小的俗人，無?法免俗。

    一周后。

    春季的尾聲，雨水又開始淅淅瀝瀝。

    雨天陰郁壓抑，不好的消息通常都會在這時候傳來。

    許清衍接到孤兒院那邊的消息，曾經(jīng)收養(yǎng)他的院長肺癌晚期，已經(jīng)放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