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個由一支支金屬管架搭建起來的巨獸，林三酒終于猜到斯巴安對于“容器太小”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是什么了——畢竟，她也穿過一次“學(xué)者”制造出來的兵工廠制服外套。

    作為一個原始物品，外套和斯巴安腰間的袋子有一個最重要的共通點，那就是它們都是由布料紡織出來的普通東西。因此，“學(xué)者”對于它們的解讀方式也將是一樣的：鉤織構(gòu)造的無數(shù)關(guān)鍵節(jié)點都會被極度放大，甚至可以達到看清楚纖維紋理走向的地步，展開一幅完整的“物品結(jié)構(gòu)地圖”。

    上次在兵工廠時，“學(xué)者”根據(jù)這份物品結(jié)構(gòu)地圖又復(fù)制出了一份克隆品；這次它完全可以從微觀層面上對那只掛袋產(chǎn)生復(fù)制改造，讓它有足夠空間能夠容下斯巴安小隊的目標(biāo)物品——志愿者只強調(diào)了不能改造商品形態(tài)，可沒有說不能改造容器的構(gòu)造。

    林三酒想到這兒，趁著身旁二人仍然在抬頭望著學(xué)者的時候，抬步就朝對面貨架走了過去——等梵和二人的目光被她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背靠著貨架坐在地上了。雙方距離不過三四步，她只是換了個地方坐著。

    “我休息一下，”她閉上眼睛，說：“反正容器也不在我手上，你們也不需要我。你們愛干什么干什么吧，別來吵我休息就行?！?/br>
    “欸……”陳漢武發(fā)出了一聲猶猶豫豫的聲音，梵和卻沒說話?；蛟S對她來說，林三酒若是能這樣一直待到游戲結(jié)束才好呢。

    從額頭開始，林三酒有意識地、一點一點地放松了自己臉上每一寸皮膚肌rou，直到確定自己臉上此刻就像是無風(fēng)湖面一樣舒緩平展、不帶表情為止。在梵和的目光下，她的臉上不能露出一絲端倪。

    因為，林三酒和季山青的氣質(zhì)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要在梵和的眼皮底下開啟【意識力擬態(tài)】，那她驟然大變的行動、談吐和氣質(zhì)，肯定瞞不過對方的眼睛；想來想去，要說她與季山青什么時候氣質(zhì)最相像，那估計就只剩下二人都睡著的時候了。

    閉目養(yǎng)神、一動不動的林三酒，這次幾乎沒費什么功夫，就順利進入了季山青的狀態(tài)里?！疽庾R力擬態(tài)】剛一成功，她的腦海里緊接著“學(xué)者會改造物品”這個念頭，浮起了下一個結(jié)論，就好像剛才根本沒有被打斷過一樣。

    斯巴安大概是要將每一根纖維與每一根纖維之間的空間，都擴大數(shù)倍？那樣一來，一塊桌布被展成了一張漁網(wǎng)，容納空間自然就增大了……嗯，他腦子靈活，倒是不必?fù)?dān)心他那一頭的問題。

    接下來，她得開始解決自己這一頭的問題了。

    “意老師，”她在心中無聲地吩咐了一聲，“把剛才你記住的錄像畫面重播給我看。”

    錄像畫面的內(nèi)容，只有一個：梵和在各個走道之間出現(xiàn)、消失，不斷反復(fù)上演。

    如果把她的每一次出現(xiàn)和消失，都算作是一個“信息”的話；那在這三十多分鐘、覆蓋整個商場的錄像里，恐怕足足有成百上千個毫無規(guī)律的“信息點”。光是把它們記下來，林三酒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力被一口氣消耗掉了不少；假如要她自己一個個去看，去分析，恐怕到明年才能看出蛛絲馬跡。

    而開啟了季山青的擬態(tài)后就不一樣了——在四五分鐘之后，她已經(jīng)把梵和的行動方式分成了數(shù)個大類；通過分類后上千個信息點的互相匹配和推演，很快，林三酒就逆向計算出了七八成梵和的行動訊息，比如梵和某個行動方式意味著要去哪個方向、她這個走法即將跨越的空間距離是多少等等。

    她感覺，原本梵和像女鬼一樣行蹤莫測的行蹤路線，終于一點點露出了深藏在底下的規(guī)律構(gòu)造。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她以前患有色盲，面對著一片彩色噪點雪花的圖片，她什么也看不出來；而現(xiàn)在，不同彩色雪花開始在她眼前組成了不同的圖像。

    “她從c8和e2之間走過了一次，從g4和a10之間走過了一次……”林三酒在心中自言自語道，“這72個信息點可以組成一個完整的地圖，正好覆蓋整個商場……唔，從時間上來看，這是她第一次對我們這半邊商場的踩點?！?/br>
    這也是梵和命令二人去搜索貨架、說自己會去“前線”的時候。那時二人自以為動作不算慢了，但是在他們走過兩三條貨架的時候，梵和已經(jīng)把半邊商場都看完了，甚至還意識到了那個狐貍眼睛姑娘的存在。

    “接下來……她又往回走了幾次……”

    林三酒將腦海中的播放速度放慢了，一點點地對比著剛剛形成的“梵和行蹤地圖”?！皻G？等等……”

    這里——就是這里——梵和第一次踩點，與梵和后來在商場里的穿梭往返之間，存在著一個重大差別。

    她第一次去過的某些地方，她再也沒有造訪過。

    比如說，在去前往攔截斯巴安的時候，若是按最短路程畫一條線，那么這條線上有一部分，應(yīng)該是串起了c4，a9，f3這三個貨架的，f3就是當(dāng)時斯巴安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這條線的終點。

    但是梵和沒有走這條路線。事實上，在林三酒偷偷留下了神婆卡片的時候，梵和正好沖去了她的前頭，二人之間變成了由梵和來領(lǐng)路；那之后，梵和領(lǐng)著林三酒走過的貨架分別是c4，b7，a2，g1，f3。

    為什么要多繞出去兩個貨架的距離？

    更準(zhǔn)確的問題是，為什么梵和要刻意避開a9不走？

    梵和似乎很確信，斯巴安一定有監(jiān)視她的手段。以此為前提，她走過的地方，她目光逗留過的貨架，都會被對方給高度關(guān)注——因為很有可能，她的貨架領(lǐng)域在這其中之一。

    人就是這樣的，注意力大部分總是分配給了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上，一般不去留意沒被說出過的話，沒被做過的事——在這個例子里，沒被走過的路。

    林三酒感覺心臟都熱了，一陣陣地咚咚跳。

    a9……假如a9就是梵和的領(lǐng)域貨架之一的話……

    可是，這樣一來不免又有另一個問題。

    她根本不知道梵和小隊的目標(biāo)物品都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