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 讓過渡章之光普照大地吧
……林三酒的性子是直了點,但她不傻。 就算是再怎么關(guān)心則亂,從碧落黃泉到可食用真理,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以上;在那么多輾轉(zhuǎn)反側(cè)、睡意全無的夜晚里,她早就把事實一遍遍地在腦海里回憶、捶打了千百遍。 得出的結(jié)論,只有一個。 正是因為她隱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才再也沒有拿出過聯(lián)絡(luò)器——只要不把聯(lián)絡(luò)器解除卡片化,它就無法實現(xiàn)通訊功能了。 “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波西米亞歪頭問道,一綹波浪般的長發(fā)滑下了肩膀?!八裁磿r候來找你?” 在告別了接待員以后,二人一貓沒地方可去,又不敢走遠,只好像流浪漢一樣盤腿坐在街邊上,等著人偶師回來。尤其是波西米亞——她這幾天又是打架又是逃命,忙得很,一身晃晃蕩蕩的寬袍大袖早就臟了,此時越發(fā)像個蓬頭垢面的吉普賽人。配上一個頭上扎繃帶的傷患、一只看起來同樣無家可歸的貓,這個組合顯然激起了市民極大的同情心。 “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林三酒還沒回答,一個踩著運動單車的人就在他們面前剎住了車子。他們在馬路邊上坐下來還沒有五分鐘,這已經(jīng)是第四個了,可想而知他們的外形有多狼狽——“是不是餓了沒有東西吃?” 顯而易見的,波西米亞一個“不”字剛沖上喉嚨,在聽見第二句話的時候又咽了回去,改口成了:“……你有什么吃的嗎?” “我找找——” 眼看好心人已經(jīng)在背包里翻了起來,林三酒趕緊打斷他,謝過了他的好意,又從卡片庫里找出了一包動物餅干,總算是把波西米亞的嘴給塞住了。 “你怎么誰的東西都吃?”她看著波西米亞一只只地挑起小動物,看過形狀才往嘴里送,忍不住教訓(xùn)了一句:“你以前不是挺警惕的嗎?” “反正我都準備留下來了,接下來一直要吃這里的東西,怕什么。”后者咕咕噥噥地說,噴出了一點兒長頸鹿的碎屑。 貓醫(yī)生的臉色很不好看。它雖然不會笑,但是不高興的表情卻能傳達得一清二楚;從第三個人問過他們是不是需要一個住所以后,它就開始沒了命似的使勁舔毛,好像恨不得能把自己舔得閃閃發(fā)光,與林三酒和波西米亞在外表上徹底拉開距離。 在舔毛的“沙沙”聲和嚼餅干的“咔哧咔哧”聲里,林三酒覺得自己很難嚴肅起來——這明明是個嚴肅的話題來著。她嘆了口氣,左右看了看,重新?lián)炱鹆瞬ㄎ髅讈喌膯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我只知道他快來了?!?/br> “他知道你在這?” “應(yīng)該知道。” “什么叫應(yīng)該知道?” 林三酒卡了殼:“……反正就是知道,吃你的餅干?!?/br> “你手里這個是什么?”吃從來都不耽誤波西米亞說話。 林三酒看了看。一個方形的金屬盒在她手掌里滾動幾下,邊角閃爍著反光;她將它放在一只皮革袋子里,又用金屬扣將皮袋子扣在了腰帶上。這樣一來,不管去哪兒干什么,她都不會錯過它發(fā)出的聲響了。 “這個是……聯(lián)絡(luò)器。我猜,他來之前,或許會先試圖聯(lián)絡(luò)我吧。” “他來了又怎么樣?” “那他也許有辦法幫你。”——如果他愿意的話。 眼看著波西米亞好像還有一肚子話要問,林三酒感覺有點兒受不住,趕緊轉(zhuǎn)開了話題:“……人偶師上哪兒去了,怎么還不回來?” “希望他回來時別誤會,”這句話勾起了波西米亞的擔(dān)憂,也讓她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趁他不在亂動他東西的,就是你一個人而已。” 那兩個人偶還在附近,說明他們的主人應(yīng)該會回來;但因為他們直愣愣地站在地上,肩上扛著一張臥榻的樣子太傻、太招人眼目了,于是林三酒干脆把臥榻卡片化,又將人偶們藏進了路邊樹叢里——此時一回頭,就能看見那兩張面無表情的人臉,正從枝葉的陰影之間探出來,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們的所在之處,好像兩個變|態(tài)。 人偶師的傷勢似乎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這都多虧了貓醫(yī)生的技術(shù)過硬、設(shè)備又齊全——聽說那個小背包里,裝了幾乎足足一家醫(yī)院的設(shè)備,都是過往的進化者們主動為胡苗苗搜羅回來的。不過,雖然不必擔(dān)心他是不是在路上昏迷了過去,可這么長時間不見他回來,也實在有點兒讓人放心不下;倒不是擔(dān)心人偶師,主要是擔(dān)心那些不慎遇見人偶師的人。 這么說起來,也真是夠巧的,正好在他傷重瀕死的時候,幾人遇見了貓醫(yī)生…… 林三酒想到這兒,突然想起來了什么,猛然一怔。隨即她一把伸手抓住了貓醫(yī)生的脖子,在后者嗚嗷的一聲里將它抱了過來,另一只手飛快劃過了它厚厚的光滑皮毛——果然,在靠近尾巴的地方,她摸到了毛下一塊指甲大小、質(zhì)地又涼又硬的皮膚。與其說那是皮膚,不如說觸感更靠近塑料。 “你還是部分人偶化的狀態(tài)?”她又驚又氣,“那個家伙是不是有強迫癥??!非把身邊的人都變成人偶他才安心?” 貓醫(yī)生對命運拋來的球,倒是接得毫無怨言:“誒呀,反正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嘛……不管是研究治療還是吃飯睡覺,都和平時沒有兩樣。除了他叫我的時候。” “他叫你?” “對呀?!必堘t(yī)生擺了擺尾巴,毫不在意地說:“我平常和別的貓一樣,只有他叫我的時候,我才會感到從脊椎上有點兒酥酥麻麻的。我一開始懶得動,畢竟一叫就去的那是狗,沒點尊嚴……不過他那邊一般都蠻好玩的,好吃的多,尊敬我的人也多,所以這次我也一樣過來了?!?/br> 結(jié)果最終它也變成一叫就來了。 或許是不知道自己來干什么的,所以胡苗苗來了以后找不見人偶師,也一點都不著急——那個時候的人偶師剛好失去了意識;幸好在它閑逛的時候碰見了波西米亞,否則還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 這么說來,人偶師內(nèi)心深處還是多少存留了一些生存欲望的…… 這固然很好,但是——“這個人偶化的部分,不會擴散吧?”林三酒有點兒擔(dān)心翻起胡苗苗的毛,仔細看了看。光靠眼睛,幾乎看不出有什么區(qū)別。 貓醫(yī)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轉(zhuǎn)而用后爪撓了撓脖子:“……反正我目前還好好的嘛?!?/br> 林三酒半信半疑地將它的毛重新?lián)崞搅恕?/br> “喂,”波西米亞忽然叫了她一聲——在這么幾句話的工夫里,動物餅干就空了半袋子:“你看那邊,有紙鶴。” 等林三酒轉(zhuǎn)過身的時候,那只紙鶴的影子已經(jīng)從陽光中撲了出來,撲棱著飛到了幾人頭上;她一伸出手,紙鶴就扇著翅膀落了下來。 會有誰在這個世界里給他們發(fā)紙鶴,答案似乎已經(jīng)很明顯了。當(dāng)那個陰鷙寒涼的聲音響起來時,沒有一個人吃驚——“跟上我的人偶,到這里來?!?/br> 紅點一閃,留言就這么結(jié)束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跟上人偶?去哪? 林三酒疑惑下回頭一看,正好看見那兩個人偶“沙沙”地分開了樹叢,一步一步走了出來,活像是變|態(tài)瞧見了目標(biāo)一樣;他們一眼也不朝幾人看,目不斜視地挑了個方向,腳下一轉(zhuǎn),就朝遠處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去。 “喂,等等,”她立刻爬了起來,腦海里不由一陣眩暈,“趕緊,我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