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里是副本?！?/br>
    黑夜中，石塊摩擦一般的聲音第五次說道。

    不管是旁敲側(cè)擊，還是直接發(fā)問，林三酒怎么試，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她沖倉庫外掃了一眼，龍二正遙遙站在副本外，垂著腦袋和肩膀，一臉低沉自言自語：“怎么會這樣……難道我連這個都記錯了……在木魚論壇工作的日子，都是浪費時間嗎？”

    他好像維持不了多久正常的情緒，總會在幾分鐘后重新滑進(jìn)那種“生無可戀”的低落狀態(tài)里。

    “不管是不是副本，反正你不要靠近，它困住一個人已經(jīng)夠了?！?/br>
    林三酒舉起【能力打磨劑】，照亮了腳下；她撿起一根斷裂的鋼條，用它翻撿扒拉著地上的垃圾和雜物，自己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是一個拾荒的了。

    “那具尸體……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末日以前死在這兒的人，具體的我也很想知道呢?！彼龂@了口氣，將前因后果都詳細(xì)說了一遍：“你要是沒地方去，不如在這兒和我一起想想辦法?！?/br>
    龍二無奈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知道了。不過我肯定幫不上什么忙的?！?/br>
    “你這個人沮喪起來怎么沒完沒了？”林三酒瞇起眼睛，挑起了地上一片破布料，隨即又將它扔開了?！澳阍谀┤绽锸窃趺椿钕聛淼模俊?/br>
    “可能是因為我的能力吧。”龍二在水泥地外蹲了下來，擦亮了一個打火機(jī)，看著地上的鐵框說：“噢……這個的確像是門框……”

    “你的能力是什么？”

    龍二不禁猶豫起來，從鼻腔里長長地“嗯”了一會兒——在這種時候，他倒是生出謹(jǐn)慎來了。

    “拜托，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他嘆息似的吐出一句“好吧”，隨即無精打采地說：“我的能力名字很長，叫做‘看起來放著不管也會自己漸漸消亡的人，何苦還要去理會他呢’?！?/br>
    ……還有這種能力？

    雖然不知道細(xì)節(jié)，但是林三酒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了。她撿起幾塊玻璃，一邊檢查一邊問道：“所以一般情況下，別人不會為難你嗎？”

    龍二從鼻子里應(yīng)了一聲——好像因為沒有生存下去的動力，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懶得說了：“也不會太注意我……包括墮落種?！?/br>
    某種角度來說，還真是一個奇妙的能力。

    林三酒剛剛將幾塊玻璃卡片化，一聲“啪沙”就從她前方的黑暗里傳了出來。她急忙舉高【能力打磨劑】，將銀光盡量遠(yuǎn)地灑了出去，果然又一次從光影里看見那個蜷曲彎折的人，在十來步遠(yuǎn)的地方，橫著朝她挪了過來。當(dāng)她專注于翻撿地上的雜物時，銀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部分地面，倉庫里其他空間仍像深海一樣黑暗，叫她竟沒有察覺那具尸體是什么時候靠近的。

    或許是因為它是副本產(chǎn)物，并不是真正實體，所以連純觸都無法探知到它；有時一轉(zhuǎn)眼，就會突然從光影交替中消失。

    也許避開它到底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輕松。

    她急忙轉(zhuǎn)個方向，重新與那尸體拉開了距離；走出去幾步時，靴子底卻忽然硌上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意老師曾經(jīng)提過的按壓式把手。從尺寸上來看，它應(yīng)該是窗戶上的；把手下方仍連著一塊金屬片，一個鑰匙孔從幽暗中探了出來，像窺視的眼睛般。

    原來窗戶上也有這種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鎖？

    “畢竟是倉庫，得保護(hù)物資，這倒不奇怪……”林三酒望著它沉吟道，“這個鎖孔很小啊?！?/br>
    從衣兜里掉下來的那把鑰匙，不是也很小很薄嗎？如果用它來試試把手上的這個鎖孔——她想到這兒，立刻叫出了那把臟銹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小鑰匙；但是塞了幾次，小鑰匙只能探進(jìn)去一個尖。

    “會不會是鐵銹太厚了？”意老師提議道，“你磨一磨鑰匙再試試?！?/br>
    “龍二，”林三酒揚聲喊道，抬步走向水泥地邊緣：“幫我注意一下那具尸體，我要到那邊去一趟。”

    草叢里傳來了一聲有氣無力的“知道了”。

    她跪在地上，將鑰匙抵在水泥地邊緣上，在讓人聽了牙酸的摩擦聲里一下一下地打磨著鑰匙；又要將陳年鐵銹去掉，又要小心不能折斷鑰匙，這對于手力過人的林三酒來說還真是一個挑戰(zhàn)。

    馬馬虎虎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又將小鑰匙塞進(jìn)了鎖孔里——這一次，它不僅還算順利地進(jìn)去了，甚至當(dāng)她一擰鑰匙時，還傳來了一聲“咯噠”響，好像要不是鎖已經(jīng)壞了一半，馬上就會打開似的。

    “看來這鑰匙確實是開窗戶用的?！绷秩坪袅丝跉?。

    就像是把兩片拼圖拼在一起，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但接下來的那一片拼圖是什么，又在哪兒，可就讓人有點犯愁了。

    “要不先把窗戶重建出來試試？”意老師問道，“不是有些玻璃碎片嗎？你看看用它們來做描述的事實基礎(chǔ)夠不夠？”

    “它過去了——”龍二忽然喊了一聲，“在你背后不遠(yuǎn)！”

    林三酒猛一擰身，余光正好瞥見那尸體側(cè)抬起了一條腿；當(dāng)那只腳再落下時，尸體卻猛然襲近放大了，幾乎離她只有咫尺之遙，連頸骨折斷后凸起的皮膚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下一緊，腳下一蹬立即往后躍了出去，遠(yuǎn)遠(yuǎn)從水泥地上跳開了。

    或許是她那一蹬力量太大的緣故，林三酒只覺眼前一花，當(dāng)她雙腳再次落地時，發(fā)覺自己竟又被送回了副本里，被送回了那尸體的正前方。她頭一次見到這具尸體的正面，被折成九十度的脖頸和頭顱深深地埋在胸腔里，脊骨不規(guī)則地從皮膚下支棱出來。

    一條光禿禿的灰白手臂朝她伸了過來，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呻吟。

    林三酒動作飛快，轉(zhuǎn)身跑向倉庫另一頭，迅速與尸體重新拉開了距離。龍二半蹲在草叢里，一張臉都白了；見她沖近了身邊，他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這地方很、很危險啊，你還有多久能出來？”

    “我怎么知道！”

    “不是讓你破解密室殺人之謎嗎？你到現(xiàn)在有什么線索了？”

    林三酒一怔，猛地擰過頭去，盯住了龍二。

    “你說什么？”她聲氣微微有點發(fā)顫，“你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