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 襲擊者是
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林三酒已經(jīng)醒了。 粗重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低低的“嘶嘶”響,在她頭頂上盤旋了一兩秒;隨即她就聽見有人張開了嘴——液體在唇齒間響亮地攪動了一下,一個含著水聲的嗓音突然貼著她唱起了歌。 那是一支壓根就不成調(diào)的曲子,歌詞與音調(diào)都是想到哪兒唱到哪兒,隨意得難聽:“啦啊啦……頭皮和頭發(fā)……一塊又一塊,我攢得很齊了,現(xiàn)在還要頭皮和頭發(fā)……” 在最后一個字落下之前,林三酒猛然一抬手臂,一條附著著【六級神力】的毛巾頓時像一根鐵條似的朝頭上直直甩了出去。她在【神之愛】積攢下來的神力不多,這是她最后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個“毛巾”儲藏品了——六級神力轟然砸在地上,就像是半截山岳都砸下來撞上了大地一樣,一時間天搖地動,響聲驚人。 她剛一感到頭發(fā)上的力量松開了,立刻在煙塵中翻身躍了起來。毛巾啪嗒一聲落在了斷墻上;斷墻之外的大地陷下去了一條深深的、巨大的溝,土石野草翻滾著紛紛落進了溝里。六級神力硬生生地挖下了大地長長一道血rou,傷口寬得足以并排躺下好幾個成年人。 然而那個抓著她頭發(fā)的人卻不見了。 神力是無形無色的,林三酒四下一望,就能將大地和深溝都收進眼底。剛才抓著她頭發(fā)的人肯定沒有被打中,因為溝底連一滴血也沒有;但空蕩蕩的荒地里卻仍然只有一片零星孤寂的殘垣廢墟。轉(zhuǎn)瞬之間,那人竟像是憑空蒸發(fā)了。 “誰?”盡管知道這一聲大概無用,她還是揚聲喝了一句。 平地里輕輕吹起了一陣風(fēng),荒草在它經(jīng)過的地方嘩嘩地彎下腰;當(dāng)那風(fēng)打上面頰時,剛才那個又低又啞的嗓音驀然從風(fēng)里響了起來:“頭皮和頭發(fā),給我嗎?” 林三酒急忙后退幾步,感到風(fēng)裹挾著那嗓音從她肩上拂了過去,空落落地消散在身后。她竟判斷不出來說話人的位置在哪兒——聽起來,那人就像是被風(fēng)卷起來的一?;覊m。 她將【百鳥朝鳳】悄悄地捏在了手心里,高聲喊道:“你要我的頭皮和頭發(fā)?那你怎么不出來拿呢?” 空曠的野地用沉默回應(yīng)了她。 “你是哪一個人格?”林三酒冷笑了一聲,“為了能殺掉我,你們也真下本。是馮七七暴露了我的位置嗎?” 她必須引著對方至少再說一句話,才有可能確定他的位置。 “20厘米乘以20厘米……一塊切下來整整齊齊……” 又像唱歌,又像說話似的,那個聲音果然再次響了起來。她猛地擰過身子,心念一動,一股引力隨即將空氣吸出了一陣尖銳聲響——一個黑影頓時從聲音來源的方向上騰空而起,在強大吸力的作用下,眨眼間影子已經(jīng)籠住了她的面龐。 直到雙手同時按上黑影時,林三酒才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一塊半人大小的石頭而已。 碎裂石屑在半空里崩濺四射,如同下了一場尖銳的石子雨;她忙蜷起身體,用雙手護住面龐,手掌、胳膊上被碎石子割得生疼。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為什么【百鳥朝鳳】吸引來的不是人卻是一塊石頭時,突然腦后一緊,頭發(fā)又被人給一把攥住了。 “頭發(fā),和頭皮……”同一個聲音,幽幽地貼著她耳朵旁邊擦了過去,像蟲子爬動時窸窸窣窣的蟲足,或者蛇腹摩擦巖石的沙沙響。“一塊又一塊,我還差一半……” 林三酒反手向自己腦后抓了過去,【畫風(fēng)突變版一聲?!咳匀婚_著——然而她的雙手卻落了個空,什么也沒抓著。 “你身后沒有人!” 意老師猛地叫了一聲。 “什么?” 她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心中卻已雪亮地清楚,意老師是對的。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頭發(fā)直直地朝半空中立著,仿佛正被人一把抓緊了似的;但雙手抓了幾次,除了自己的發(fā)梢卻什么也沒摸著。 ……就像抓緊她頭發(fā)的東西是空氣一樣。 “怎么回事?”她咬著牙在腦海里喊道,“用意識力試試!” 沒等意老師同意,曾經(jīng)在旅館里替她解過一次圍的意識力就再次洶涌而出,重重擊進了她身后的空氣里。她清楚地聽見意識力沖開荒草、擊破了斷墻和石塊的聲音,但緊緊攥著她頭發(fā)的力量卻更沉重了。 “頭發(fā)……和頭皮……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這么說來,只怕割掉頭發(fā)也于事無補了——這個東西還想要她的頭皮。 林三酒只覺自己的頭皮生疼生疼,被硬生生地拽住、仿佛要脫離頭骨一樣——她急忙關(guān)掉能力,死死按住了發(fā)根,厲聲喊道:“你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要我的頭皮和頭發(fā)?” 她這句話不過是試圖給自己爭取時間罷了,沒想到還真起了作用,頭皮上那股力量突然頓住了,不再往后拽了。 “因為我……我沒有……而你有。”此時定下神來離近了一聽,那個聲音非男非女,仿佛石頭互相摩擦?xí)r擠出的音節(jié),根本不像是人類聲帶發(fā)出的?!拔摇倚枰?/br> 這個東西沒有形體,一個進化者身上攻擊類的能力與物品再多,落不到它身上也沒有用。 它既然沒有形體,那是用什么抓住自己頭發(fā)的呢? 莫非真的是空氣? 如果對方真的是空氣,那么她身上還真有一件能對付它的東西…… “噢?你為什么需要它?”林三酒喘息著問道。 “要……我要……以人……”那東西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說下去的機會——【龍卷風(fēng)鞭子】從下向上霍然掃起一股疾風(fēng),疾風(fēng)在尖銳的呼號聲中兇烈地迅速撲高,如同一股從地面沖出來的龍卷風(fēng)。隨著發(fā)根被扯得一痛、眼角里條件反射地溢出了眼淚,林三酒猛地感到后腦勺上一松,抓著她頭發(fā)的那股力量終于被沖破了。 由于甩開【龍卷風(fēng)鞭子】的位置太近,她自己也被風(fēng)勢絆住了雙腳,踉踉蹌蹌地往前一跌,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了身子。 “人的樣子……離開,去別的地方……” 在疾風(fēng)呼號中,她還能隱隱約約地聽見那個聲音:“……所以,我要你的頭皮!” 林三酒一手緊緊按住自己頭發(fā),一邊試圖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對方實在不像是來追殺她的十二人格,但除了十二人格,碧落黃泉里還有誰要傷害她? “我要金黃的,棕紅的,或黑色的頭發(fā),和青青白白的頭皮……” 直到風(fēng)聲止了,那個聲音仍然在繼續(xù)。但它真像是一把被風(fēng)吹散了的灰,浮動在空氣里,無處不在——林三酒循聲轉(zhuǎn)了幾圈,卻始終難以找出發(fā)聲源。 “如果你不給我,我就只好用老法子,啊老法子,來拿了……” 老法子? 她升起了疑惑時,那聲音驀然消失了。就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這片野地里重新寂寥幽靜起來,連風(fēng)都在人類殘存的磚墻上停住了腳步。 天地間寂靜得壓迫人的耳鼓。 林三酒打開了“純觸”,然而頭一次,“純觸”里竟然什么也沒有感覺到。沒有風(fēng),沒有一絲氣流,沒有遠方劃過天空的鳥……連頭上的云都靜止住了,半晌一動不動。 從木魚論壇的方向上,她偶爾還能看見熱氣球、飛行器,和其他一些古古怪怪的東西飄進天空里;但唯獨她所在的這一片空地,像是被吞進了另一個維度似的,只有一潭死寂。 “那東西去哪兒了?”她低聲問了一句,謹慎地朝前走了兩步。她不知該不該松一口氣——什么也沒發(fā)生。 她用【意識力掃描】、“純觸”,和自己的一雙rou眼,一遍又一遍地將這片空地掃了過去,除了靜謐之外,卻始終沒有發(fā)覺任何異樣。 “既然它跑了,那我也不必留在這里了。”林三酒看了一眼她來時踩塌的草叢,低聲說了一句,一手按住頭,慢慢地、試探地朝那個方向邁出了腳。 一步,兩步……她一顆心隨著腳步而越提越高。然而那東西竟然似乎真打算放她走了,她一連走出去近一百米,仍舊什么也沒發(fā)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剛剛將疑惑開了個頭,忽然只覺腳下地面一陣搖晃;像是一只試圖抖掉身上跳蚤的狗一樣,大地在顫抖中將野草、藤蔓給晃得紛紛倒了下去,露出了一片殘缺不全的水泥地。 鋼筋突兀地露在空氣里,半截墻布滿了縫隙??礃幼樱@兒曾經(jīng)是一個人類建筑物;但上層建筑和大部分墻壁都在末日里倒塌、破碎、最終消失了,只留下了林三酒足下一塊塊水泥地和偶爾一段膝蓋高的斷墻。 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頓住腳步,四下張望了一圈。 剛才聽過好幾次的那個聲音,驀然打破了寂靜。仍然是非男非女、仿佛石塊摩擦似的聲音,但這一次它聽起來清楚流暢多了。與上一次相比,區(qū)別大得就像是錄音廣告和瘋子囈語一般——“歡迎你進入密室逃脫游戲。” 林三酒一時間竟愣住了,不知作什么反應(yīng)才好。 密室?逃脫?她用得著嗎? 她的目光一眼就能望出去,因為這兒沒有比她大腿更高的殘墻了。就連腳下的水泥地也是時有時無、斷斷續(xù)續(xù),在野草和沙土中茍延殘喘…… 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你竟然是一個副本?”林三酒啞著嗓子,不可思議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