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5 坑蒙拐騙林三酒
當林三酒真正踏上兵工廠土地的時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終于隱隱升起了一股不安。 在如月車站時,斯巴安的戰(zhàn)力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他在圖書館中轉(zhuǎn)過身、拉起戰(zhàn)斗服時,從他后背上滑落的那一滴鮮血,驀地劃過了小小的黑色數(shù)字“261”。 那個時候,她自己的生存數(shù)字才是多少來著?8?還是13? 盡管林三酒怎么想,也想不出來為什么斯巴安想殺了她——但斯巴安前腳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跡,后腳她就受到了來自兵工廠的追殺,實在很難叫人相信二者之間沒有關(guān)系。 論戰(zhàn)力可怕的人物,斯巴安絕不是她認識的第一個;比己身更強大的敵人,林三酒也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她想到這兒,平穩(wěn)了一下呼吸,抬步朝前方走去。 不過老實說,她剛才那一陣不安,到底是因為斯巴安這個人,還是因為眼前的兵工廠,實在有些叫人說不好。 很難看出來,她現(xiàn)在其實正身處于一座高塔里——兵工廠上方,一半是透明玻璃罩,一半是青灰色的鋼鐵封板;它們一青一白地銜接成了一個穹頂,高高立在頭頂上數(shù)百米之遙的高空里,幾乎隱沒在了天光與陰影之中。 nongnong淺淺的白霧,從眼前這一座鋼鐵城市之間徐徐飄過,高低錯落的黑影在一片片浮動的朦朧中看起來隱隱約約;只有當偶爾一陣微風吹開了霧氣,才會露出建筑物上一片冷冷的鐵青。巨大的幾只齒輪,在遙遠的白霧深處緩緩旋轉(zhuǎn),一處處咬合住,又一處處分開,帶動起不知哪里傳來的一陣陣沉悶聲響。 林三酒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停住腳步,往后仰起了頭。 矗立在兵工廠門口的一把巨大戰(zhàn)錘,筆直地沖向穹頂,正高高地俯視著每一個靠近它的人。一對雄鷹翅膀半卷半舒地裹住了這一把戰(zhàn)錘,在透頂投下的天光之中,閃耀起一條白亮光邊;它們在兵工廠門前投下了長長的一道陰影,將那一座白霧繚繞的鋼鐵城市,與另一邊飛行器起起落落的碧落區(qū)給切分成了兩半。 以林三酒的觀察來看,她剛才一路走來,只是穿過了兵工廠的外圍地段;直到看見這一個天柱般聳立在門前的兵工廠標志,才總算是要進入它的核心區(qū)域了。 斯巴安曾說過,只要跟門衛(wèi)說是來找他的就行了——但她四下掃了一圈,壓根也沒有看見哪兒有什么“門衛(wèi)”。 這么重要的一個組織,難道可以讓人隨便走進去嗎? 在她猶豫的這半分鐘里,她就瞧見了不少兵工廠成員。穿著那一身她已經(jīng)很熟悉了的深藍色戰(zhàn)斗服,有的穿著同樣花色的工作服;他們?nèi)宄扇旱貜膽?zhàn)錘與翅膀下出出入入,沒有人往她身上多瞧一眼。 面具時長不多了,大概只剩下七八分鐘而已;林三酒知道自己耽誤不起,一咬牙正要往里走,卻被身后正好響起的一陣嘈雜聲拉走了注意力。 “大家請注意,”一個女聲抬高嗓門,與許許多多個雜亂的腳步聲一起越來越近了:“進去之后,請務(wù)必在觀光過程中保持安靜?!?/br> 觀光? 林三酒一怔,立即回頭瞥了一眼。 一群形貌各異、正在不住竊竊私語的進化者,正跟在一個上了點兒年紀的女性身后走向了戰(zhàn)錘。領(lǐng)頭的女導(dǎo)游似乎已近中年,膚色白皙、面容疲倦,也不知來過多少次兵工廠了,好像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倒是她身后的那十來個進化者,人人都掩不住一臉好奇興奮的模樣,探頭探腦地往戰(zhàn)錘后張望著。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來到中心十二界。 這一幕,對于林三酒來說稱得上十分眼熟——如果他們戴上紅帽子,手里再拿上照相機的話,就更加熟悉了。 “大家停一停,這里是要分給大家的參觀憑證。每人一個,請務(wù)必保存好,過后我是要收回的。” 那女導(dǎo)游帶著一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式的態(tài)度,拎出了一只看起來沉甸甸的小袋子。她從隊伍前方開始,給每個人肩頭都掛上了一個圓形小吸盤,圓盤盈盈地散發(fā)著褐、銀兩色光芒,正是兵工廠標志中,戰(zhàn)錘與翅膀的主色。 林三酒心中一動,登時有了辦法。 這可真是瞌睡的時候掉下了枕頭——她簡直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這樣幸運是什么時候了;她噔噔幾步走到隊伍后方,在一個參觀者身后站住了,低下頭等待著那個女導(dǎo)游和她手里的參觀憑證。 受到了這一次好運氣的啟發(fā),她悄悄打開了【無巧不成書】。能力一發(fā)動,她揚手甩出一個影子,隨即立刻拍了拍前面那人肩膀。 “干什么?” 那瘦長男人顯然還不適應(yīng)十二界里這么近的人際距離,似乎強忍住了反擊的沖動。 “那邊有一袋紅晶誒,”林三酒沖不遠處的地面上抬了抬下巴。她沒將那袋子封口,將它扔在地上的時候,果然從袋口邊緣滾落出了幾顆大紅晶?!笆遣皇悄愕舻??” 瘦長男人看看紅晶,又看了看她;緊接著,他連一句“是”也沒有來得及應(yīng),就急匆匆地朝那袋紅晶跑了過去。 或許是【無巧不成書】發(fā)揮了作用,他前腳才一走,那個女導(dǎo)游后腳就來到了林三酒面前。她剛一抬眼,果然怔了一怔,探進袋子里的手頓住了。 “那個……你不是我們參觀團的人吧?”女導(dǎo)游皺起眉頭,目光不住在她臉上轉(zhuǎn)了幾圈。 “我是啊?!?/br> “我——我怎么好像不記得你?” “我這個人一向不惹人注意。”林三酒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女導(dǎo)游頓了一頓,滿臉都寫著“是這樣嗎?”的疑惑。她對著林三酒又打量了幾眼,顯然十分不放心的樣子?!拔覀儏⒂^團每一個人都要登記資料的,”她一邊說,一邊回頭數(shù)了一遍人數(shù):“一共只有十四個人……” 在她數(shù)人數(shù)的時候,林三酒轉(zhuǎn)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個被她騙出去的瘦長男人。他此時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隊伍這邊的異樣,正蹲在地上從袋子里掏出了一把紅晶;紅晶在他手上盈盈閃爍,映得他那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也是一片紅通通的了。 “誒,還真是十四個人?!迸畬?dǎo)游數(shù)完了人數(shù),自己也不由一愣;她拍了一下額頭,笑著將一只參觀憑證別在林三酒肩膀上:“我這個人記性就是不好,你別介意?!?/br> 當然,林三酒寬宏大量地沒有與她計較。 她深怕那個瘦長男人數(shù)完錢以后,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被人頂了時會鬧起來;于是她剛把憑證一騙到手,立刻大步走向戰(zhàn)錘,緊跟在前一個參觀者身后,走入了老鷹翅膀所投下的那一道寬寬長長的陰影里。 她剛一邁進陰影中,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就忽然亮起了一道透明光幕,攔住了她的去路。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門衛(wèi)”嗎?剛才兵工廠成員出入的時候,這道光幕可是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林三酒愣愣地順著透明光幕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它原來是從老鷹翅膀上投射下來的,由上到下鋪滿了半空;光幕像一道水墻似的流動起銀亮光澤,好像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就凝結(jié)成了一面巨大鏡子,將她此刻那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清清楚楚地映在了鏡面上。 “今日第六號兵工廠參觀購物團,”鏡面上亮起一行小字,“目前通過人數(shù):2。檢查結(jié)果,批準通行?!?/br> 林三酒不由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口氣。 太好了——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么輕輕松松地混進去了。 在等待銀鏡收回時,她盯著自己在鏡子中的投影看了一眼。面具時間短得已經(jīng)有點兒危險了,但好在只要一邁過這面銀鏡般的光幕,她就可以擺脫這個參觀團,徹底消失在兵工廠內(nèi)部。 至少目前而言,她仍然是一副面色蠟黃、神色沉重的中年男人?!?/br>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去一半,林三酒眼珠微微一轉(zhuǎn),頓時從鏡子的倒影中看見了后方一個人影。 那高個兒男人腳步匆匆地趕到了兵工廠門口,似乎正在搜尋著什么人似的,一遍遍四下張望著;他一頭披肩短發(fā)被風吹得不住飛揚起來,絲絲縷縷地打在他深藍色的戰(zhàn)斗服上。僅僅是余光一瞥之間,林三酒就認出來了:正是剛才那個與她擦身而過的兵工廠成員。 他在找誰? 當她心中浮起了這個疑問時,那高個兒男人恰好也轉(zhuǎn)過了頭,將目光投向了這一面銀鏡似的光幕。二人的雙眼,在即將消失的鏡面上撞了一個正著。 他找的人是我,林三酒登時一驚,迅速別開了目光。 “等等,”那高個兒男人果然揚聲吼了一句——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鏡面終于從林三酒面前消失了;她急急地邁開步子,一頭扎向了后方的鋼鐵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