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然后發(fā)現(xiàn)表死了一朵。
靈魂女王一邊一個地用自己的rou肢死死攥著宙斯們,發(fā)揮出了它這輩子最大的速度。它一旦認準了一件事,世上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叫它回頭了:身后不斷顫抖著、不斷試圖捕捉它的金色大“池”們不行;倒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人偶師大人也不行。 大rou蟲像一陣紅色rou風似的從人偶師身邊刮了過去,沒有一點兒拉他起來的意思;在它后背上,兩個宙斯正瞄準了數(shù)據(jù)體放出了又一次的攻擊。 “砰”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破空而出,直直襲至數(shù)據(jù)體的眼前;那一個數(shù)據(jù)體頓時光芒大盛,似乎想要借此阻止它——那顆子彈卻像切開黃油的熱刀一樣,順利地撕裂了金光,再次撲入了它的“池”內(nèi)。 這已經(jīng)是宙斯們不知第幾次擊中數(shù)據(jù)體了;然而這些看起來對數(shù)據(jù)體頗有針對性的攻擊手段,卻好像頂多也只能叫它們搖晃顫抖一會兒,造不成致命性傷害。 話又說回來,數(shù)據(jù)體會“死”么? “原來是這樣,” 后方半空中的數(shù)據(jù)體喃喃地開了口,聲氣似乎平穩(wěn)多了。兩具宙斯的身體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正是剛才靈魂女王沒來得及救下、被抓住了的兩個人偶。 “怪不得切斷了你對他們的掌控之后,他們還能夠突然對我們發(fā)出攻擊?!辈皇庆`魂女王的錯覺,這一個剛剛解讀了宙斯的數(shù)據(jù)體確實已經(jīng)恢復了常態(tài)。它一邊說,一邊接近了地上的人偶師。 “除了可以實時控制之外,你還對他們下了一個‘延時命令’啊……在被召喚出來的三十秒后,對敵人發(fā)動各自的特殊物品。嗯,這樣一來,他們確實不再需要你的指揮了。你認為自己能堅持三十秒,很自信;不過要是你能少自信一點,你就不會是眼下這種情況了?!?/br> 大rou蟲一回頭,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竟將人偶師獨自扔給了數(shù)據(jù)體;此時一片金光已經(jīng)深深淺淺地灑上了那個裹著黑色皮革的男人,將他的影子侵蝕成了光影不定、形狀不明的薄薄一片。 “我們這個族群,如果說還有什么缺點的話,那就只剩一個了。” 那個數(shù)據(jù)體籠罩在人偶師上方,平淡地說道。 “對于我們來說,‘信息’是宇宙間最寶貴的東西,我們無法抗拒收集、儲存、分析甚至分享信息的欲望。如果將這種欲望改寫,我們也就不再具有數(shù)據(jù)體的特征了。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明明掌控了你的數(shù)據(jù),直到目前為止,卻一直沒有對你作出更改刪除的原因。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們沒辦法等下去了。” “刪除”兩個字像電一樣,激靈靈地從靈魂女王身上打了過去——它竟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數(shù)據(jù)體可以把人偶師刪除! “等等等等,”大rou蟲登時急了,人立起來:“你們不是想把大人也存進信息庫里嗎?” “對。” “那現(xiàn)在為什么改主意了?你們可以繼續(xù)等一會兒嘛,怎么能這么快就放棄希望?”靈魂女王按住了兩個宙斯,伸著脖子遙遙望著剛才被它忘到后腦勺去了的人偶師,幾乎語無倫次了:“難道是這兩個人偶的攻擊太凌厲了?” “不,這兩個人偶頂多只能給你們拖延一點時間罷了?!睌?shù)據(jù)體頓了一頓,在同伴仍舊閃爍顫抖著的金光中,平穩(wěn)鎮(zhèn)定地說道:“我們本來一直在等待其他同胞清掃信息庫。清掃完畢后,你們兩個連同這些人偶,都可以在幾毫秒之間被存檔記錄好?!?/br> “你肯定是在吹牛?!膘`魂女王十分確信地說。 數(shù)據(jù)體并沒有跟它辯駁,只是繼續(xù)說道:“不過現(xiàn)在清掃工作中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br> “什么意外?” “看起來,如果你們不消失,這個意外就不會被解除?!睌?shù)據(jù)體沒有回答它這一個問題,“那么從他開始吧。再見了?!?/br> “等等——” 靈魂女王話一剛出口,眼前就已經(jīng)被一片刺眼的金光涂抹得再也看不清楚了。 在它的視野被籠上了一層淺金的數(shù)秒鐘之前,林三酒目光中的遠方,也正走進來了無數(shù)影影綽綽的東西,一點點侵蝕占據(jù)了她的視野。 原本呈現(xiàn)出一片透明的信息庫,不知何時幽幽地漫起了一片隱隱約約、虛浮縹緲的霧氣;這霧氣淺淡得好像一眼就能穿透它,但再一轉(zhuǎn)眼,卻又叫人發(fā)現(xiàn)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從它的深處慢慢浮現(xiàn)起了形態(tài)各異的黑影。 稀稀疏疏的黑影們很快就找到了二人所在之處,三三兩兩地從霧氣深處一步步走了過來。 “什、什么東西?”林三酒一愣,轉(zhuǎn)頭叫了禮包一聲:“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季山青朝遠處一掃,立刻也沉下了面色。他試著伸出手,朝黑影最密集的方向輕輕一劃,仿佛在感受著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他閉上眼仔細想了想,才帶著幾分不確定地說道:“好像……好像是信息庫里的資料被激活了,都沖著咱們來了。” “被激活?”林三酒皺起眉頭,迅速打開了【無巧不成書】,又叫出了【龍卷風鞭子】——盡管她一點也不知道,這些手段現(xiàn)在到底還有沒有用了。“那豈不是和我一樣嗎?” “對,我想這應該是數(shù)據(jù)體激活的?!倍Y包嘆了口氣,“它們一定是發(fā)現(xiàn)我們了,想把我們從信息庫里清掃掉吧?” 既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那么看來是不會繼續(xù)把人偶師和靈魂女王往里頭送了。 林三酒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黑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后腦勺。 數(shù)據(jù)體要借助信息庫里的東西,清掃掉他們嗎? “難道它們沒有更好的方式解決掉我們了么?”她聽見自己低聲嘟囔了一句——這個想法就這么從嘴里滑出來了。 “jiejie,”禮包登時失笑了,他掃了一眼霧氣中越來越近的黑影,那幾分好笑連他的緊張都沖淡了一點兒:“你難道還想要建議它們更高效地解決掉我們?” “不……那倒不是……”林三酒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苦笑道:“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別擔心,”禮包輕輕捉住了她的手腕,又像安慰又像邀功似的一笑:“我剛才讀取的資料已經(jīng)足夠多了,起碼足夠讓我知道應該怎么出去了。但是在我打開缺口的時候,這些家伙——” 他朝前方微微一抬下巴,白玉似的皮膚舒展成天鵝頸般的線條。“我不能被它們抓到。” 林三酒順著他指的方向抬起目光——離得最近的一個影子已經(jīng)破開了淺霧,逐漸清晰了形體。她以為這會是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異界生物,不過來人的模樣卻出乎意料地平凡無華。 “我明白了,”她反手按了按禮包的手掌,感覺到他的手涼涼的、纖細得像一小塊玉雕?!熬徒唤o我吧。我的能力和物品,應該都還可以用吧?” 禮包點了點頭,從她身邊退開了半步,站在她身后輕聲道:“jiejie小心些,我就在這兒不走。你的【notebook】還在我手上,需要的話就叫我一聲?!?/br> 有了那個筆記本,配合上【戰(zhàn)斗物品】,林三酒就等于有了近乎無窮的特殊物品庫。 她又看了一眼來人——那是一個她在末日降臨以前見得多了的中年男人形象:在寬松的襯衫下,他日趨松弛的身體攤開著,撐起了一大片衣料;兩腮皮膚厚厚的、松松的、鯰魚一般垂了下來,模糊了他的下頜骨。這個年紀的男人,似乎每一個的臉型都是圓中帶方、含糊不清的。 他手上甚至還拎著一個公文包,看著林三酒時眼神茫然。 “怎么……?”他看了看身邊,“什么……什么地方?” 或許是剛剛被激活,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思維仍然停留在了被信息化之前的那一刻。 林三酒盯著中年男人,手上已經(jīng)打開了【畫風突變版一聲?!?。 “我怎么走到這里來了?”他原地轉(zhuǎn)了半個圈,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斑h處那些是什么玩意兒?哦對了,我這有個地址你給看看,我該怎么走——” 在他低頭打開了公文包里的時候,林三酒猛地神經(jīng)一跳;就在她合身撲了上去的同一時間,那中年男人也抬起了頭。 肥肥厚厚的皮膚在他的兩頰上,被笑容堆得層層疊疊。 “對,就是這兒。”他兜頭張開了公文包,黑幽幽的內(nèi)膽一翻,正好沖上了林三酒——只聽禮包在不遠處驚叫了一聲“小心!”;那公文包的幽黑深處正此起彼伏地涌起了無數(shù)張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面孔,每一個都嘶叫著、朝她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手臂。 這是什么東西? 她一驚之下,急急一擰身子避過了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手;雙腳接連踏上地面時,她手里已經(jīng)甩出了一道烈風,朝那中年男人吞卷了過去。后者伸長胳膊,死死地拉開了公文包,似乎打算要將那風也容納進包里去似的;小型龍卷風呼嘯著淹沒了他的影子,一時間只剩下了聲音尖銳、顏色灰暗的盤旋氣流。 林三酒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就感覺到身后貼上了一層涼涼滑滑的東西。 “別動!”禮包猛然叫了一聲。 林三酒僵住了脖子,保持著半轉(zhuǎn)著頭的姿勢,余光里勉強看清楚了一個青綠色的影子;過了半秒,她才意識到那是一個碩大的蛙頭。 它一雙鮮黃鮮黃的圓眼球朝她骨碌一轉(zhuǎn),在她身上頓了頓,又不為所動地轉(zhuǎn)開了。這只起碼有兩米多高的青蛙一動不動地貼在她的后背上,陰影涼涼地罩住了林三酒。 “jiejie,”禮包在不遠處低聲叫道,“你先別動,青蛙的眼睛好像只能捕捉到運動的物體。” 話是這么說,但這只青蛙看不見她,不代表霧氣中更多的黑影也看不見她。林三酒鼻間充斥著淡淡的腥氣,額頭上滲起了一層細汗;越來越多的影子從霧氣中走了出來,身材高高低低、形態(tài)千奇百怪。 她以為那個舉著一把黑傘的,應該是一個女人無疑了;然而對方微微一抬傘邊,林三酒卻發(fā)現(xiàn)傘下是一個竹節(jié)狀的東西,長長圓圓,像是長了一截一截環(huán)紋的蘑菇柄。在它身邊,卻是一個毫不出奇、電視上常常能看見的汽車店充氣長人,它還是一樣的塑料布質(zhì)地,被不知道從哪兒灌進去的氣吹得點頭搖身、伸伸晃晃。更多的,是根本連形容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玩意兒:人類無法想象出一個自己從沒見過的東西,自然也就沒法用語言將其描述出來了。 這些東西難道都是生物嗎?來自什么世界?數(shù)據(jù)體是打哪兒收集來的? 目光在逐漸合攏的“圍墻”上掃了一圈,林三酒心里卻浮起了這樣一連串不相干的念頭。剛才放出去的龍卷風聲勢越來越小,竟真的被那只公文包給漸漸吞掉了;她望著越來越近的一圈古怪生物,滿心焦慮地叫道:“出口還要多久才能打開?” 禮包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嗯——還要再等一下……” “等多久?” “大概……幾秒鐘就夠了?!?/br> 林三酒幾乎眼前一黑——幾秒的時間,足夠在這里吃一頓飯了。 當一道煙花驟然在半空中炸開來時,她再也無暇多想,閃身一躍,從曲折的煙花光線下躍了出去;緊跟在她身后的,是剛才那只青蛙彈射出來的長舌。唯一一件她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咬牙死熬過去,把它們的攻擊全扛下來,不能讓這些東西接近禮包。然而說來也奇妙,或許是她全神貫注、心無雜念的關(guān)系,剛才那1.7秒明明感覺上那樣漫長,眼下著幾秒鐘卻過得飛快。她甚至來不及去數(shù)自己到底躲過了多少次攻擊,就聽見了禮包忽然雀躍起來的聲音。 “jiejie快來!出口打開了!” 林三酒精神一振,當即一鞭子甩出去一道龍卷風,為自己勉強打開了一條通路;在后方古怪生物們一片眼花繚亂的攻勢下,禮包竟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叫道:“這里!跟我來!” 接下來有半秒左右的工夫,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憑著感覺、就地一滾,當她再次恢復了視力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光絲之中。 靈魂女王和人偶師都不見了,只有幾個數(shù)據(jù)體漂浮在半空里,靜靜地等待著他們。 林三酒四下看了幾圈,臉色越來越白,看著竟像雪一樣嚇人。 “他們?nèi)四??”她盯著不遠處的數(shù)據(jù)體,愣愣地問道。 數(shù)據(jù)體果然還是像以前那樣回答了她的問題:“被我們徹底刪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