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3 解構(gòu)主義怪物與沒有藝術(shù)細胞的林三酒
指望人偶師在這種情況下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確是不大現(xiàn)實。 他被林三酒用一條繩子捆在了后背上,一條胳膊被她單手使勁拽住,相當于將全身重量都吊在了手臂上,好不至于往下滑。以這個姿勢,他被半背半拖、在黑暗中一路顛簸地狂奔,林三酒很快就感覺到自己背上的衣服全被洇濕了。 再這樣下去,她唯一的希望說不定就要死在自己后背上了。 “波爾娃?” “繼續(xù)保持這個方向,”白胖子立即應了一句。聽林三酒喊了一聲“我不是問這個!”,他又像個大老鼠似的在肩膀上團團轉(zhuǎn)了幾個圈,帶著哭腔應道:“我一直在拍他臉,他就是不醒??!” “使點勁,弄痛他!”林三酒咬牙喝了一聲,一邊聽著身后沙沙的摩擦聲,一邊又一次加快了腳步。“他不醒,咱們就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僅僅跑了十來秒,她已經(jīng)對這個家具內(nèi)部的黑暗通道有了一定了解。 怪不得木辛一旦陷進來就出不去了:除了黑暗中的那些東西以外,她從里面是打不開家具門的,甚至也沒法打破它們。所有帶“內(nèi)部空間”的家具都連綿在了一起,共同形成了一片幽長曲折、時而深邃時而收窄時而多彎、無窮無盡的黑暗通道。 這么看來,上一次與“靈魂女王”戰(zhàn)斗的時候她實在是太幸運了,柜門搖搖晃晃,竟始終沒有關(guān)上。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這個“內(nèi)部空間”比實際家具內(nèi)部大。 遇見百葉扇、玻璃窗之類開口的時候,是林三酒唯一一個瞥見外界的機會;但從她眼前一閃而過的,只有夜幕下山一樣起伏的家具。 就在她剛一分神時,林三酒腦中警鈴忽然大作;她立即一偏頭,耳邊頓時又一次擦過去了一股熱熱的粗壯氣流,在空中泛開了。她屏住呼吸貓下腰,盡管奔跑得十分艱難,仍然不敢貿(mào)然直起身來。 上次她不慎被那陣喘息給噴了個正著時,她有幸體會到了人瀕死一刻的感受。它似乎可以給人造成自己即將死亡的假象,從而導致渾身機能的徹底癱瘓——要不是當時她用意識力及時切斷了她的大腦指令,也許現(xiàn)在林三酒的心臟早就已經(jīng)成了一塊涼rou。 幸虧那東西似乎無法常常噴出“瀕死之息”,這才給了她緩沖躲避的機會。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林三酒氣喘吁吁地問道?!澳隳懿荒芸辞??”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波爾娃使勁地拍打著人偶師,叫道:“我只能看清楚一個大概形狀……但是那玩意兒,實在不好形容……嗯,你知道解構(gòu)主義流派嗎?” 聽起來好像是抽象藝術(shù)一類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 “快說重點!” “不管是畫作還是建筑,解構(gòu)主義都是以打碎重組作為表現(xiàn)手法,所以呈現(xiàn)樣式很復雜,很難描述?!辈柾藜涌炝苏Z速,但他的重點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吧砗蟮臇|西,形狀有點讓我想起了解構(gòu)主義建筑風格?!?/br> 說了半天,全他媽是藝術(shù)教育。 “也就是說,是一大坨不知是什么形狀的鬼玩意兒?” “……對?!卑着肿雍鋈粁iele氣。 不應該指望他的。 林三酒心里剛劃過這個念頭,身后摩擦游動的聲音忽然一停,竟徹底消失了。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它哪兒去了,隨即地面重重一震,雙腳竟被那股力量掀得離了地;一股叫人難以忍受的濃郁古怪氣味,已經(jīng)撲到了她的后脖頸處。 白胖子喉嚨里滑出了尖尖的一聲:“它貼上來了!” 他這一句提示完全是馬后炮——他說話時,林三酒早已經(jīng)借著被掀起來的勢頭,雙手緊緊按住他和人偶師,橫空翻滾了一圈,將己方三人從那玩意兒的氣息之下急急抽離了出來。 “你跑不過我的,”黑暗中響起了砂紙摩擦一般的笑聲。幾乎每一次它的笑法都不一樣,只有那種叫人渾身發(fā)冷的勁兒是不變的。 林三酒啐了一聲,剛一直起身子,不等邁步,只聽波爾娃忽然緊張得打了個嗝:“它、它可能說得沒錯……它大了?!?/br> “你是什么意思?” “剛才好像……體積還沒有這么大……”白胖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好像在追咱們的時候,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了。” 那個古怪的笑聲這一次聽起來十分雀躍。它的聲音忽高忽低、重音常常抓錯地方,聽著叫人難受極了:“沒錯,沒想到在這么黑的地方,你的觀察力也這么好。繼續(xù)跑呀,怎么不跑了?再跑幾步,我還可以更大呢?!?/br> 對方體積越大,林三酒逃脫的可能就越低。這兒是家具內(nèi)部形成的通道,周圍空間畢竟是有限的,如果這玩意兒漲大到了一定程度,也許一口“瀕死之息”就能叫她避無可避。 “我明白了。” 林三酒吐了口氣,一邊戒備著面前黑暗中的生物,一邊向后退了一步。她將人偶師的胳膊從背上放了下來,彎腰將他從地板上推向身后,對白胖子吩咐道:“到他那兒去!” “然、然后呢?” 林三酒很想回答,但是那個玩意兒沒有給她機會。在她剛才將人偶師推至身后的時候,那玩意兒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朝她慢慢伸了過來;由于它動作太慢了,竟連氣流也沒有激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幾乎已經(jīng)晚了——她只覺有什么東西倏地按向了她的臉。 在末日世界中,決定一個人生死的往往不是他的物品有多少、能力有多強。倚靠身外之物,總有陰溝里翻船的時候;真正讓那些活下來的人還能夠一直活下去的要素,其實都體現(xiàn)在了生死關(guān)頭的決斷上。 在一個不明危險物即將按上臉的時候,很少人能夠仍然腳下不動地站著。林三酒向后一仰頭的同時,舉起了雙手。轉(zhuǎn)瞬之間,打開了【畫風突變版一聲?!康膬芍皇志鸵言诎肟罩杏鲆娏艘u來的東西——從手感上來看,那好像是一條扭起來的粗胖手臂。 粗大的指尖在即將勾著她下巴的時候,就像被擠爆肚皮的昆蟲一樣,炸成了一團黏液和碎片。林三酒一閉眼,臉上一涼的同時,鼻腔里也浸染了那股nongnong的異味。黑暗中那玩意兒頓時發(fā)出了一陣急促的呻吟;她一抹嘴,掏出【戰(zhàn)斗物品】扔向了身后:“接著!” “什、什么?”波爾娃“啪”地一合巴掌,好像仍然沒接著。 “用它就能模仿出一個特殊物品,”林三酒不知道那東西離自己到底有多遠,因為對方太龐大了,呻吟聲仿佛在它腹腔里回蕩得到處都是?!澳阒灰屑毭枋龀鑫锲芳毠?jié)就行了!快想想,有沒有什么東西是現(xiàn)在用得上的?” “用得上……”白胖子抓住了【戰(zhàn)斗物品】,緊張得聲音都尖了一個八度。“用得上……” 林三酒不敢耽擱,再次叫出【小卒專用麻醉槍】。那玩意兒體積大、離得又近,這次不可能再躲得過去了;她在槍閥敲擊的聲音里,一連將不知多少麻醉針劑都傾xiele出去,果然打得那玩意兒低低地痛叫了幾聲。 但是它似乎還沒有倒下。 假如能看見就好了…… 正當林三酒直直舉著槍、浮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她身后忽然“嚓”地一聲,竟亮起了一點輕快白亮的光斑——說是光斑,它卻像是有生命一樣往四周墻壁上一躍,站穩(wěn)了,迅速擴大開來;仿佛一片白亮亮的苔蘚類植物、又像一片涂抹得越來越快的油漆。凡是它走過的地方,都像點了燈一樣亮了起來,很快就染明了林三酒的視野。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對手。 果然是一個解構(gòu)主義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