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不同的選項
跟著米奇老鼠穿過了它家的廚房,打開了造型卡通而夸張的粉紅后門,林三酒一腳踏上了一片厚厚的暗綠色草地。草地在她的一踩之下,頓時發(fā)出了“咯吱”的一聲來——聽起來似乎像是塑膠做的。 “你看,”米奇老鼠伸手朝前指了一下,被白手套包裹住的三只手指對準(zhǔn)了前方。 抬起眼睛,林三酒的目光投向了不遠(yuǎn)處。 在一片好像顏色沒調(diào)對的假藍(lán)天空下,塑膠草地延伸到前方十來步遠(yuǎn)的地方就消失了——大地在這兒斷了開來,露出了土褐色的懸崖邊緣;目光順著它一路落下去,要將脖子伸得長長的,好不容易才能夠透過迷蒙的霧氣,看清楚了山谷底部湍急的河流。對岸是一片低低的平原,假如不是那艷綠綠得讓人心里發(fā)慌的話,也算得上是一片美景了。 只不過……這要怎么過去? 林三酒才剛浮起了這個念頭,一枚小石子被她無意間撞了一下,立時打著滾兒翻落下了懸崖,迅速消失在了白霧里。 “我們卡通世界的風(fēng)景是不是特別美?”米奇老鼠高高地?fù)P起了鼻頭,雙手叉腰,擺出了一個很戲劇化的造型來?!啊羞x擇了蘋果派的游客,都可以從這兒出發(fā),好好體驗一下我們的世界?!?/br> 所有選擇了蘋果派的,都從這兒出發(fā)?那么難道說,選擇了其他兩個派的人,還有別的路? 林三酒一頓,忙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另兩只派的答案是什么?” 看了她一眼,米奇老鼠的笑容慢慢地變大了。 “第二只派里,米妮用了nothing,你吃了和沒吃都是一樣的,毫無分別。第三只派里用了人類的頭發(fā)和指甲……嗯,雖然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但是口感也不太好……吃完以后,你還得從牙縫里把碎頭發(fā)拽出來?!?/br> 它形容的這個細(xì)節(jié)頓時叫林三酒一陣惡心——既然三只派不管選哪一個都不會死,那么看來第一關(guān)只是為了給玩家篩選出不同的“道路”罷了。 ……也不知道蘋果派的“路”,會不會比其他兩條路好走一點? 想到這兒,她抬頭問道:“那吃了其他兩只派的游客,都是從哪兒出發(fā)的?” “跟你沒關(guān)系的事兒,就別打聽這么多了,”米奇老鼠聳了聳肩,兩只眼角瞇成了兩條豎縫。自從踏入這個場館以來,它的笑容就沒有變過:“畢竟接下來我還要請你幫忙呢?!?/br> “幫什么忙?” “是這樣的,”米奇朝懸崖下方一揮手,“剛才在米妮為你烤派的時候,它的金戒指滑了下來,滾到了桌子邊緣;米妮伸手一拍,本來想把它按在桌上的,結(jié)果戒指卻從窗戶里彈了出來,一路掉進(jìn)懸崖下面去了?!?/br> 林三酒回頭看了看距離懸崖起碼還有好幾百米的廚房窗子,忍不住又一次深深感覺到了這是一個卡通的世界。 “那個戒指對米妮來說非常重要。”米奇老鼠忽然一轉(zhuǎn)臉湊近了林三酒,兩只豎著的黑眼睛毫無光澤地盯著她,笑道:“……既然你是來觀光的,那么不妨請你在觀光的同時,替我們找一找那個金戒指?” 林三酒看看它,又彎下腰,朝懸崖下方展開了目光。 由于被籠在了一陣陣的白霧下,崖底的河流看起來影影綽綽、迷迷蒙蒙;即使吹上面頰的山風(fēng)“呼呼”地刮起了她的頭發(fā),也仍舊未能吹散底下的霧氣。 ……這叫人怎么找? “那么,祝你的觀光之旅愉快,并且能順利帶回米妮的金戒指吧!” 米奇老鼠這一句聲調(diào)高昂、十分歡快的話還沒有說完,林三酒的“純觸”狀態(tài)忽然一動,警覺之下身子立刻彈了起來——然而幾乎與此同時,她的后背上已經(jīng)被人重重一推,當(dāng)即重心便懸了空。 就在那一瞬間的失重感令她血液都炸了開來的同時,米奇老鼠笑嘻嘻的聲音也傳入了她的耳朵:“…… ‘跌落懸崖’也是我們這兒的一大特色呢!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救命的樹枝,一個是什么也沒有,就這樣摔下去——你選哪個?” 我選你媽!林三酒立刻在心里罵了一句,然而重力已經(jīng)迅速拽住了她的身體——艱難地咽下了她條件反射下的第一選擇,她吃力地叫了一聲:“……第二個!” 懸崖上的米奇老鼠接下來似乎又說了什么,不過林三酒是一點兒也聽不見了,她甚至連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傳遞出去都不知道;轉(zhuǎn)眼之間猛烈起來的風(fēng)聲一下子模糊了耳旁的聲音,身體已經(jīng)以高速墜落了下去,而心臟卻好像還在剛才的空中懸著。她驚叫了半聲,隨即立刻張開了骨翼,朝崖壁上狠狠扎過去—— 如同刀切豆腐一樣,骨翼迅速地滑進(jìn)了山崖里。只可惜,這絲毫也沒幫上林三酒半點忙——山崖不知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成的,骨翼幾乎絲毫沒有遇見任何滯力,便一路直直地朝下沖了下去。 還不等她再想個辦法,她已經(jīng)順著崎嶇的山勢猛然撞上了幾塊大石,在“咚,咚”兩聲充滿彈性的響聲以后,林三酒的身體又被高高地拋了起來,緊接著又落了下去——在這個過程中,她所有的自救動作都像是被這個卡通世界無視了一樣,當(dāng)她終于七葷八素地砸實在了地上的時候,已經(jīng)連眼睛都花了。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林三酒才吸著涼氣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抬頭一看,她幾乎連懸崖的邊兒都瞧不清了。但是奇怪的是,渾身上下除了幾處淺淺的擦傷以外,竟然連骨頭都沒有斷一根。 直直摔下來的話,只受了這么點兒傷……那如果選了第一個的話呢? 對于這個問題,林三酒一點兒也不想知道答案;一邊喘著氣,她一邊站起身,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在之處。 她此時正站在一片布滿了石頭的河灘上,幾叢暗綠色的植物零零落落地從石頭縫中伸展了出來,由于常年被河水沖刷浸泡,靠近河水的那一片已經(jīng)發(fā)了黑。 即使米妮龐大得叫人吃驚,它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也還不如一塊石頭大。在這樣的一片河灘上尋找一個小小的金戒指,無疑是天方夜譚——林三酒心里也沒抱多大希望,象征性地走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正當(dāng)她望著河灘有點兒茫然了起來的時候,忽然從身后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水波響——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回頭,林三酒不由有點兒愣了。 一個碩大無朋的灰白色魚頭,正從破開的水面下浮了起來;由于是正對著林三酒的,它一邊一個的魚眼同時轉(zhuǎn)向了前方,在魚嘴旁邊形成了兩個黑點。 “親愛的朋友,你看起來似乎正在找什么東西呀,”魚唇一張一合地說話了,它看起來全然面無表情的臉,與其熱情友好的語氣完全格格不入:“……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呢!” 林三酒站在原地盯了它幾秒,這才緩緩地朝它走了兩步。 “……我在找一個金戒指,”她謹(jǐn)慎地開口問道:“你看見了嗎?” “是一個圓圓的金環(huán)嗎?”灰白魚頭朝著天空說,“……剛才有一個人在這兒散步的時候,忽然間從地上撿起了這么樣的一個東西來,然后欣喜若狂地走了?!?/br> “你認(rèn)識那個人嗎?” 魚頭動了一下,也說不好是點頭還是搖頭:“我雖然不認(rèn)識他,但是我卻知道他朝哪個方向走了。” “哪個方向?”林三酒頓時來了精神——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找到金戒指應(yīng)該就是這個游樂項目第一局結(jié)束的條件了。 魚頭聞言挪過了身體,將一側(cè)的眼睛正對準(zhǔn)了林三酒。 ……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見過一條魚的笑容。 劃分開魚唇的那一條線,緩緩地朝上抬了起來;灰黑色的眼珠子旁露出了一線白,魚頭笑著說:“我也說不好,要不然你坐到我的背上來,我直接領(lǐng)你去?!?/br> 坐到它的背上——?林三酒頓時皺起了眉頭。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抵抗不住誘惑,剛剛帶了幾分猶豫地踏進(jìn)了河水里時,忽然從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充滿嘲諷的尖銳笑聲:“……你可別聽它的!” 林三酒一愣,立馬轉(zhuǎn)過了頭——在大概幾十米外的一塊石頭上,正站著一只大概有半個人大小的黃鳥。 如同卡通片里無數(shù)會說話的小鳥一樣,這一只除了看起來又大又僵硬之外,也從鳥喙里吐出了人言:“……你是剛來的游客吧?我跟你說,你可別相信它,這條魚常常騙人坐上去,然后就連人帶魚一塊兒沉進(jìn)水里去了——它當(dāng)然沒事,不過到時你可就糟糕了。你不就是要找金戒指嗎?那個人我也看見了,我領(lǐng)你去!” 媽的,這不會又是一個—— 一個念頭還沒轉(zhuǎn)完,模樣暗黃僵硬的鳥便歪過了頭:“選擇魚,還是選擇我?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花50點體力值,從我們這兒買走那個人的坐標(biāo)。” 就算不考慮外頭的貓醫(yī)生,林三酒現(xiàn)在渾身上下也湊不出50個體力值來。目光在魚和鳥之間來來回回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她絞盡腦汁地想分辨出哪一個才是更好的選項——只不過到最后,她也還是靠的瞎蒙:“……那,我跟你走好了?!?/br> 林三酒指的是黃鳥。別的不說,最起碼以黃鳥的大小來說,它不足以將自己駝在背上再從空中扔下來——而萬一黃鳥說的是真的,拖著這么兩只大骨翼,她可以說是“見水沉”,到時可就不好辦了。 “那你還不快從水里出來?” 黃鳥的一句話還沒說完,林三酒猛然覺得腳邊的水波一蕩—— 壓根兒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的身體已經(jīng)先一步作出了反應(yīng)。骨翼驟然張開,代替她的腳深深地扎進(jìn)了河灘的泥土里;靠著這一點支撐,林三酒騰空一個轉(zhuǎn)圈,已經(jīng)從河水中脫了身。 幾乎是才剛一離了水,她剛才所站之處就立刻被一片烏黑的顏色給淹沒了;一眼也沒敢多看,林三酒立刻借勢跳到了河岸上——骨翼被她拔了起來的時候,正在絲絲拉拉地往下“滴”著蛆一樣的黑色長蟲;長蟲爬過的地方,很明顯能發(fā)現(xiàn)骨頭表面上被什么給刻出了一道道淺淺的印痕來。 要知道,骨翼的硬度可是能夠硬撼鋼鐵的——渾身汗毛都站起來了,林三酒趕緊一抖骨翼,將長蟲統(tǒng)統(tǒng)甩了下來;眼看著它們掉在地上了以后,還像是受到她氣味吸引似的,曲曲繞繞地朝她爬了過來,林三酒迅速叫出【龍卷風(fēng)鞭子】,一個旋風(fēng)就將河灘上連蟲子帶石頭,都一塊兒吹卷進(jìn)了河里。 那個只從水面上露出了一半的灰白魚頭,見狀倏地縮回了水里,不知所蹤。 “用那種蟲子來釣魚的人太多啦,”黃鳥聽起來簡直像是幸災(zāi)樂禍似的,“所以那條魚就把它咬下來的蟲子都收集了起來,說不定現(xiàn)在河里都是個養(yǎng)殖場了?!?/br> ……這么說來,我又一次選擇對了? 正當(dāng)林三酒有點兒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時,意老師忽然出聲了。 “不對,”她沉吟著說道,“我看,在這一局游戲里最關(guān)鍵的不是你的選擇——就像是那幾只派一樣,雖然看起來選項有好有壞,但是只怕它們最大的作用,還是為了劃分出一條道路而已?!?/br> “也就是說,不同的選擇,最后的結(jié)局也不同?”林三酒一邊說,一邊走向了黃鳥。 “沒錯……應(yīng)該就是這樣?!币饫蠋熛肓讼耄罱K還是認(rèn)可了這個說法。 從近處看,這只黃鳥也實在長得叫人不敢恭維。兩只卡通化的眼睛太大了,幾乎占據(jù)了腦袋的一半;由于它們明亮得過分,反而透出了一種僵硬的虛假來。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緊緊盯住以后,林三酒不由得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 “我現(xiàn)在帶你過去,”黃鳥張開了鳥喙,“……你可要跟上啊。” 林三酒只覺得自己才眨了一下眼,眼前的影子已經(jīng)驟然一飛沖天了——那一點小小的黃影在轉(zhuǎn)瞬之間,就融化在了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