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銷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雙手插兜，微微歪頭對身邊的季徹說：“我記得你父親的墓碑也在這里，順道去看看吧。”

    季徹轉(zhuǎn)頭看向陸銷，見他已經(jīng)恢復常色，仿佛不久前猙獰的模樣是他看錯了。

    他問道：“徐家兩兄弟有問題，高小柏和胡衡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你不著急嗎？”

    陸銷抽出手，抬腕看了眼時間，“急，但魚還沒咬鉤，我們暫時還不能動?！?/br>
    季徹的呼吸沉重，也看向了陵園的出口，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你說他們會相信嗎？”

    “不知道，雖然冒險，但值得一試。”陸銷一字一頓，眼神堅毅。

    季徹移開目光，朝陵園后方望去，“陪我去看看他吧。”

    “你等等我?！标戜N話落，快步跑向自己的車，打開后備箱取出一捧菊花遞給季徹，“我們走吧?！?/br>
    陵園深處靜謐非常，碑林筆直地扎根在這片土地上，仿若他們依舊佇立這里。

    兩人并肩走進烈士陵園，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話，他們循聲望去，見一位老奶奶正彎著腰，在每個墓碑前都放上了一顆又大又紅的蘋果。

    “奶奶，你在做什么？”季徹上前躬身詢問。

    老奶奶的耳朵不好，直到季徹靠近才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她的笑容燦爛，從框里拿去兩顆蘋果擦了擦，遞給了也來探望的兩個年輕人，說：“你們也嘗嘗，這果子可甜了！”

    “謝謝。”季徹有些受寵若驚，但考慮到老奶奶可能沒聽到他剛才的話，于是再問了一遍，“奶奶，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嗎，為什么給每個墓碑都放了蘋果？”

    老奶奶看向旁邊的墓碑，慈愛地輕撫著上面的名字，笑著說：“我的兒子也是一名警察，十六年前犧牲了。領導說因為不方便，所以沒有給我兒子立碑，怕壞人在我掃墓的時候找上我，說我要是被他們報復了，我兒子一定會不安心的?！?/br>
    老奶奶說著，腳步蹣跚著走向了下一個墓碑，從框里又拿出一顆蘋果放下，“我不知道我的兒子在哪里，也不想找了。因為這里的每個孩子，都是我的兒子。”

    人活著一世，總會惦念著什么，這些已經(jīng)長眠的孩子生前心里牢記著老百姓，她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現(xiàn)在，就是這些孩子替他們這些人沖鋒陷陣。所以她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到底安葬在哪里的，因為他們其實都一樣。

    季徹鄭重地向老奶奶鞠了一躬，“謝謝?！?/br>
    老奶奶擺手回絕，“瞧你這孩子，哪用這么客氣?！?/br>
    季徹笑著看向角落的墓碑，碑前也放了一顆蘋果。他緩步走向了它，彎腰將手里的花放在蘋果旁邊。

    這個烈士陵園中，有部分墓碑沒有名字，沒有照片，他父親的碑就是其中一個。

    “我好像沒有正式和你談過我的父親?！奔緩刈⒁曋贡?，對身旁的陸銷說。

    陸銷輕應了一聲，其實季徹父親的事，他從季阿姨口中聽到了一些，但他還是想聽季徹說。

    “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大人說父親的職業(yè)是護林員，因為制止偷獵的人，才不幸遇難。但我發(fā)現(xiàn)前來送殯的叔叔們喪服底下穿的是警服，所以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另有隱情。我父親的碑是我以前偷偷跟著我媽過來才知道的，從那時起我就隱約猜到我爸的職業(yè)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偉大。”

    季徹蹲下|身輕撫著墓碑，似乎透過這塊冰冷的石頭，看到了只見過幾次面的父親。

    陸銷也跟著蹲下，輕聲問：“那后來，你是怎么知道叔叔是緝毒警的？”

    季徹轉(zhuǎn)頭看向陸銷，“你還記得五年前，我們被外派去江龍市協(xié)助調(diào)查時遇到的杜局嗎？”

    第93章 使命

    “五年前, 江龍市？是那個入室搶劫，女主人被驚醒后，歹徒殘忍殺害一家五口, 連夜逃離江林前往江龍的案子？”

    因為這個案子過于殘忍，陸銷對此印象十分深刻，季徹一提, 他馬上就記起來了。

    見季徹點頭，陸銷緊接著問：“我記得嫌疑人落網(wǎng)后，你沒和我們一起回去，突然說要去拜訪前輩。原來, 那位前輩是杜局？”

    季徹頷首應聲：“沒想到你還記得?！?/br>
    蒼松沿途駐守這里的亡魂，撒下的陰影乍一看好似人形, 兩人有意避開地上的樹影, 頂著烈焰慢行。

    季徹回憶著過往, 平緩地說：“其實入警后，我就知道我爸的職業(yè)了, 但他當年經(jīng)歷過什么，我一無所知，可我又不知道該去問誰，直到去江龍市協(xié)查時遇到了杜局。我記得他，他曾在我爸的葬禮上出現(xiàn)過。為了了解真相，我私下找到了杜局，發(fā)現(xiàn)他對我的到來并不意外，他說我的父親是在當年對霍良罡的圍捕行動中犧牲的?！?/br>
    陸銷微怔, 但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所以你五年前接受臥底任務，其實還有你父親的緣故？”

    季徹坦然地回答道：“是, 我爸沒做完的事，我想替他完成?！?/br>
    除了作為人民警察的使命，他也始終謹記自己還身為人子。

    陸銷見季徹神色認真，也跟著頷首附和：“你說得對，先輩們沒有完成的使命，我們作為晚輩定當盡心竭力。”

    但拔釘破冰不是季徹一個人的責任，他和其他奮戰(zhàn)在一線的緝毒警察同樣愿意承擔。

    “嗡嗡——”

    陸銷話音才落，就感到口袋里手機發(fā)出震動，拿出手機將來電提醒也給季徹看了一眼后，才接聽道：“喂，我是陸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