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南把手機遞給他：“他問我們?nèi)ツ睦锪恕！?/br>
    楚白一目十行，掃完聊天記錄：“他想吃？那你把地址發(fā)給他?！?/br>
    “他想吃不會自己點么？”邢司南將差別對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表現(xiàn)得理直氣壯，“有手有腳的，還要我伺候他？”

    “這叫同事之間友好互助?！背仔χ揶硭?，“你不是說過，身為刑偵隊長，得做好表率作用，團結(jié)同事，互幫互助么？”

    他們說話間，老板已經(jīng)利索地端了粥上來。做舊的瓦罐里，青菜rou絲粥咕嘟咕嘟地冒著小泡，散發(fā)出粥類特有的清香。邢司南起身，拿著大湯勺把粥舀進(jìn)小碗里，而后遞給楚白，輕聲喝道：“吃你的吧……小心燙?！?/br>
    楚白垂下眼，凝視了一會兒面前的粥，忽然鬼使神差地開口道：“這是我父親唯一會做的東西。”

    邢司南舀粥的動作一頓。

    “他……沒什么做飯的經(jīng)驗，所以做的東西很難吃。”楚白極其平淡地笑了笑，“番茄炒蛋，他能把番茄雞蛋一起炒糊，青菜湯，他能往里頭撒半罐鹽……最后沒辦法，只能頓頓點外賣。”

    “不過……也有例外。”

    “那天他難得早下班了一次，雅興大發(fā)，說什么都要自己做菜。”楚白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目光柔和，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回想起了當(dāng)時的場景，“做就做吧，又怕翻車，于是挑了半天，挑了個看起來最簡單的?！?/br>
    邢司南停下動作，單手支起下巴看著他：“然后呢？”

    “然后，”楚白把粥咽下去，慢吞吞地繼續(xù)往下道，“然后我們倆守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一起跑去客廳打新出的游戲，把粥忘在了廚房里。最后粥糊了，鍋沒了，晚上吃的還是我下的速凍水餃?！?/br>
    邢司南聽完這個悲傷的故事，若有所思道：“我也是警察，我做飯也很難吃，我也很喜歡管著你——難不成……”

    “停！”楚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用勺子敲了敲碗沿，“胡說八道什么？小心我爸晚上來你床頭站崗?！?/br>
    “來就來唄?！蔽ㄎ镏髁x戰(zhàn)士邢司南不以為意，不僅心理素質(zhì)十分過硬，還大放厥詞，“我一定跟他說，讓他放心把兒子交給我，我會把他兒子照顧得很好?！?/br>
    楚白：“……”

    他頭疼道：“你真是……”

    邢司南自覺占了便宜，以他慣有的方式?jīng)_楚白一笑。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又震了震，邢司南打開手機——這回來信人不是討人嫌的楊朔，而是江陸鳴。

    信息的內(nèi)容也很簡單：結(jié)果出來了，幾個月前在吳昌平家里發(fā)現(xiàn)的粉末、近期蕭隊追到的新型毒.品，以及導(dǎo)致劉衡死亡的毒物，它們的成分高度相似。

    邢司南嘴角的笑意一斂。

    江陸鳴：在胡力釗臨時住所發(fā)現(xiàn)的口香糖還在化驗，不過從他的審訊來看，結(jié)果大概八九不離十。

    江陸鳴：你沒有什么話想問你的相好么？

    邢司南條件反射地握緊了手機。

    他轉(zhuǎn)過頭，楚白就坐在他旁邊，只要他抬起手就可以觸及到的距離。他低著頭，半靠在椅子上，正埋頭苦喝一碗青菜rou絲粥，身上披著一件比他人大了一個號的衛(wèi)衣外套——是邢司南的。

    邢司南握著手機沉默良久，久到楚白都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猶豫著放下了手里的碗，疑惑地抬起頭。

    “你……”邢司南聽見自己艱難發(fā)澀的聲音，“江陸鳴發(fā)消息過來，吳昌平家里發(fā)現(xiàn)的東西，蕭旭東找到的東西，以及害死劉衡的東西……它們成分高度相似?！?/br>
    他停了一下，盡量以一種冷靜的、不帶個人情緒的語氣繼續(xù)道：“你有什么話想說么？”

    “……”

    楚白怔了幾秒，看向邢司南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冰涼起來。

    那是一種沒有溫度的、極其冷漠的目光，對于邢司南來說并不陌生。他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對峙著，直到幾秒后，楚白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他對面坐著的是誰，忽然低下頭，主動錯開了目光：“你知道的，保密規(guī)定……”

    “我不知道什么保密規(guī)定?！毙纤灸洗驍嗨?，“我只知道現(xiàn)在我手里有案子，這東西已經(jīng)到了越州，還搭上了兩條人命——如果你明明知道什么卻不說，馬上就會有第三條?！?/br>
    “……”楚白低聲道，“即使你知道，對現(xiàn)在的案情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楚白，這是個悖論?！毙纤灸现币曋难劬Γ傲顺椎拿?，“你不說，就永遠(yuǎn)不可能確定它究竟有沒有作用?！?/br>
    楚白看著邢司南，在這場悄無聲息的戰(zhàn)爭里，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邢司南道，“從最初的問題開始，‘tektite’，究竟是什么？”

    楚白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道：“簡單來說，它是一種工業(yè)化合物?！?/br>
    “一種非天然的、成分極其復(fù)雜的工業(yè)化合物，主要原料不明，在具有極高成癮性的同時，”楚白緩緩道，“也具有非常強的毒性。只要沾上它，便與廢人無異?！?/br>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措辭：“季沉發(fā)現(xiàn)它，其實是一次意外。當(dāng)時他被人追殺，需要找個地方避風(fēng)頭，就帶著幾個忠心的下屬，躲到了邊境的叢山之中。”

    “在那里，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古老村落，并憑借他帶去的食物、技術(shù)、用品，很輕易地騙取了村民的信任。村民們告訴他，這東西是他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秘方，只要一點，你就可以得到這個世界上所有你想得到的一切，飄飄欲仙，沉淪在最美的夢境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