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落后他幾步，看了他的背影幾秒，淡然反駁道：“別胡說，我們明明一直關(guān)系很好，我是你敬重的學(xué)長，你是我疼愛的學(xué)弟?！?/br>
    聽到“疼愛”兩個字時，邢司南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平地摔。他回過頭，神色古怪道：“楚白同志，我覺得你真的很有必要請個語文老師，好好教教你‘疼愛’是什么意思。

    楚白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無辜。

    邢司南警告他：“別裝傻?！比缓蟮溃白??！?/br>
    他們來之前已經(jīng)跟處理場的工作人員打過了招呼，因而很順利地進(jìn)入了處理場內(nèi)部。處理場工作人員邊走邊介紹道：“我們這兒的垃圾會根據(jù)不同分類，分別采用填埋、堆肥和焚燒處理，一般垃圾場十天半個月統(tǒng)一清理一次，所以，我也不確定你們要找的東西還在不在這里?！?/br>
    “沒關(guān)系。”邢司南道，“先帶我們過去吧。”

    工作人員點點頭，帶著他們往走道深處走去，邊走邊道：“兩位警官，你們具體是想找什么東西？如果能知道找什么東西，會比較好找一些?！?/br>
    邢司南簡要道：“一個花瓶碎片，裝在黑色塑料袋里?！?/br>
    工作人員苦笑道：“警官，您不知道，我們這里每天要接收多少這樣的碎花瓶，沒準(zhǔn)兒我給您找出來了，您也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個?！?/br>
    邢司南想了想，又道：“一個青花瓷圖案的細(xì)長花瓶，上面可能還沾了血?！?/br>
    “……算了?！惫ぷ魅藛T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將他們領(lǐng)到一間掛著“工作間”門牌的房間前，“您二位先進(jìn)去換個工作服，換完后左轉(zhuǎn)進(jìn)過道，過道盡頭就是您要找的地方。”

    邢司南道了謝，推開工作間的門。工作間的左邊是一排整齊懸掛著的密封工作服，右邊是成格排列的消毒間，中間有一條走道，盡頭閃著微弱的光，通往露天停放點。

    楚白嘆為觀止：“……現(xiàn)在的垃圾處理場都這么高大上了嗎？”

    邢司南不置可否，從架子上取下一套工作服丟給他：“去換上?！?/br>
    那套工作服出乎意料的重，楚白接過后，拉開背后的拉鏈，把衣服往身上套。他在這一方面的業(yè)務(wù)還尚且有待完善，笨手笨腳地穿了半天，才堪堪套完了半邊。

    邢司南就抱著手臂，靠在旁邊優(yōu)哉游哉地看了半天，末了還評價道：“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連衣服都不會穿？”

    “……”楚白在原地蹦跶了兩下，好不容易把另外一邊也套進(jìn)去了，才盡量心平氣和地回答道，“邢司南，你有沒有想過，這件衣服本來就是要另外一個人幫忙一起穿的?！?/br>
    邢司南“哦”了一聲：“原來你要我?guī)兔Υ┮路缯f嘛，那么害羞干什么？”

    他走過去，眼帶戲謔地看著楚白：“……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楚白在心里罵了一萬句臟話。他不自然地別開眼，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你別光看著了，幫我拉個拉鏈。”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后悔了，因為下一秒，邢司南溫度偏高的指尖便摁在了他的尾椎上。他一手固定住楚白的腰，在他的尾椎處摸索了片刻，總算捏住了那塊小小的塑料片。

    隔著厚厚的工作服，觸感還不算太明顯。楚白咬了咬牙，強(qiáng)迫自己忽略掉身后的動靜。拉鏈一寸一寸往上，他心跳的很快，額頭滲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單純地因為熱，還是別的什么。

    他們靠得很近，良久，邢司南的聲音在他身后幽幽地響起，拉長了尾調(diào)，像是在懶洋洋地抱怨著：“你怎么這么瘦?！?/br>
    他摁了摁楚白的脊椎，那一排骨頭異常突出，放在他身上，有種病態(tài)而蒼白的美。楚白沒搭理他這一茬，略側(cè)身躲開他的手，低聲催促道：“……你好了沒？”

    “馬上?！毙纤灸稀皣K”了一聲，“別亂動。”

    楚白只好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帶著一層薄繭的指腹輕輕擦過他的后頸，身后的人忽然開口道：“你出汗了?！?/br>
    楚白咬牙道：“……熱的?！?/br>
    在頂上呼呼運作的中央空調(diào)面前，這個理由似乎沒什么說服力。他的耳邊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輕笑，輕快到楚白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怔了怔，然而邢司南已經(jīng)松開他，并且退后一步，貼心地替他理了理衣服：“你先出去吧?！?/br>
    他頓時如蒙大赦，毫不猶豫拔腿就走，還因為走的太急，差點被衣服絆個趔趄。

    走道的盡頭是個通風(fēng)口，楚白呆呆地站在風(fēng)口下，吹了好一陣，才勉強(qiáng)沖散了心口那些異樣的、毫無緣由的情愫。

    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驅(qū)使他不愿去深究邢司南做出這些行為的原因，也不愿去深究自己沒有拒絕的原因。他長吁一口氣，沿著走道慢慢向外走，很快，一座露天垃圾臨時停放點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雖然這會兒沒下雨，但天依舊是陰的。越州漫長的臺風(fēng)季節(jié)即將到來，潮濕黏膩的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氣息，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回過頭，看見穿著工作服的邢司南向他走來。邢司南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這傻站著干什么？”

    楚白誠懇道：“不想一個人出去遭罪?！?/br>
    邢司南故意曲解道：“那就是在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