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卻很驕傲，“這才是成大事者。這點小事就哭哭啼啼，丟了老父的臉。”

    南弦失笑，“你與他徹談過嗎？”

    他說當(dāng)然，“昨日他換過尿布，徹談到很晚，把阿翁的心路歷程都與他說了，他也答應(yīng)我，會在宮里好好的，等著我們不時去看他?！?/br>
    她知道他又在哄她，但仍是配合地說好，“不愧是我向南弦的兒子?！?/br>
    兩個人相視而笑，神域撫了撫她隆起的肚子，“快些回家吧，外面好冷，我的舊疾都快發(fā)作了?！?/br>
    圣上得了嗣子，滿朝文武都?xì)g慶，這看不見未來的江山，終于后繼有人了。

    皇帝一高興，必定改元，神令立為太子的這一年改元龍興，加封神域為韓王，遷任太傅，判大宗正事。安排得雖然妥當(dāng)，但圣上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jīng)著實不能cao持丁點朝政了，自然也不會再刻意為難神域。

    本以為圣上的病體如游絲，不定什么時候就斷絕了，卻沒想到這一拖延，直拖了好幾年。

    龍興六年冬，天降大雪，入夜時分宮中傳召神域，他匆匆趕到式乾殿時，太子正站在廊上等他，見了他，哀聲道：“爹爹，我阿翁身上很不好，先前與我說著話，忽然就睡過去了?！?/br>
    神域撫了撫兒子的頭頂，溫聲道：“你跟著進(jìn)門，守在阿翁榻前，不要多話?！?/br>
    神令點點頭，小小的人，才比龍榻高一點，站在那里憂心忡忡地看著圣上。

    皇后讓開了身，什么都沒說，眼神里盡是疲憊，牽住了神令的手。

    神域上前行禮，“陛下，臣來了?！?/br>
    圣上已經(jīng)很不好了，勉強(qiáng)睜了睜眼，艱難道：“你來了……我自知時日不多，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如今朝綱穩(wěn)固，河清海晏，你功不可沒，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這些年我苦苦支撐，早也倦了，只可惜計安還不曾弱冠，日后他克承大統(tǒng)，你可以稱太上皇，只要守住這萬年基業(yè)，我就放心了?！?/br>
    這是以退為進(jìn)，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圣上也還在試探，目的不過是要他一個承諾罷了。

    神域退后一步跪了下來，“江山是陛下的江山，臣是陛下的臣子，他日太子登基，臣理應(yīng)輔佐少主，恪守本分，絕不敢僭越?！?/br>
    圣上吃了定心丸，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喚計安，“往后可要好生孝敬你母后，不能惹她生氣，知道么？”

    計安說是，牽著圣上的手道：“阿翁，你會好起來，兒讓人送藥來，阿翁吃了好安睡?！?/br>
    圣上搖了搖頭，“阿翁不吃藥了，這藥太苦，已經(jīng)吃夠了。阿翁先睡下，等明日一早，你再來叫阿翁起床，好不好？”

    一旁的皇后早就泣不成聲，勉力壓制住了哭腔道：“先別說話了，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

    圣上慢慢合了眼，這一合眼就沒有再醒來，兩日后崩在了式乾殿。

    新皇繼位，三年不改年號，但先帝的身后事要cao持，各項瑣事繁雜，這個新年也沒能過好。

    等到靈柩運往陵寢，已經(jīng)是開春之后了，宮中派出的謁者沿著街道，將各處懸掛的白布都扯下來，蕭索了一冬的建康城，終于重又迎來了生機(jī)。

    院子里，小小的女郎拉著橘井在花叢中流連，摘下一朵花，就讓橘井插在她頭上，不多會兒插了滿頭，笑著大喊：“阿翁阿娘，快看我！”

    神域和南弦正種一棵梨樹，兩個人為此爭論不休，聽了雪晝的喊聲才直起身來，高聲應(yīng)承著：“真好看，莫不是哪朵云頭上的天仙下凡了吧！”

    當(dāng)然打岔過后，該計較的還是要計較，神域喋喋抱怨：“什么樹不能種，偏種梨樹。這樹寓意不好，為什么不種石榴？石榴多子多福，不比梨樹強(qiáng)？”

    南弦嫌他古板，“梨花白潔，有什么不好。就你忌諱多，穿鞋怕跑了，種棵樹都怕分離?！?/br>
    他很委屈，“我這樣事事小心，到底是為了誰？”

    她訕笑了下，“好好好，都是為我，都是為我?！?/br>
    掩上土，澆上水，春日賞花種樹，秋日摘果掃葉，都是人生點滴的小歡喜。

    可能有些遺憾，有些不圓滿，經(jīng)歷過，與自己和解，未來仍是可期。

    艷陽之下仰頭看，南弦已經(jīng)在設(shè)想滿樹青梨的景象了。

    ——完——

    【作者有話說】

    寫完啦，感謝陪伴~

    回頭我標(biāo)下完結(jié)，麻煩替我打個漂亮的分喲。新坑挖了，進(jìn)專欄就能看到，年后再見，么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