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歡 第1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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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此刻并不覺得快活。 她并不是他的生母, 卻也曾以母親的身份為他謀劃過。 “既是太醫(yī)看不好,就換個大夫。”陸川行輕聲道:“本王會讓墨煙另外請人來給太妃瞧病?!?/br> 霜連和繡瑩聞言心中一喜。 太妃病中有一段她們能明顯感覺到王爺的漠視, 她們還以為王爺放棄了—— 看到霜連哭紅的眼, 陸川行恍惚想起了他和阿瓔還是尋常夫妻時, 有一次他生了場大病,阿瓔守著他暗暗掉淚。 他下意識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別哭,阿——”他話沒說完, 看到霜連眼中的驚喜之色, 立刻回過神來,很快收回了手。 陸川行輕聲道:“本王有事要出去兩日, 你們照顧好太妃?!?/br> 霜連和繡瑩自覺有了希望,連忙歡喜的應下。 出了安郡王府, 陸川行忽然發(fā)現(xiàn)今日竟是個陰天, 灰蒙蒙的天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翻身上馬, 只帶了兩個護衛(wèi)一路趕到一間不起眼的茶樓里。 “安郡王?!庇袀€面目平庸的男子在等他, 客客氣氣的行禮道:“太后娘娘讓屬下等您,我們要先去一趟西郊取母蟲?!?/br> 陸川行面無表情的微微頷首。 上次見面莊太后將一切對自己和盤托出,陸崇中了“夢生”,只要在離他三里之內的范圍給母蟲喂毒,陸崇體內的蠱蟲也會隨之死亡,他會七竅流血而亡。 天子自以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多么脆弱。 陸川行垂下眸子,一路無言。 而莊太后讓他前去的目的,是要將這一切推到先帝四皇子余孽身上,等他確認陸崇駕崩后,再出面穩(wěn)定大局。 他從沒想過要弒君——可若不這么做,他又如何能護住阿瓔母子? 陸川行捏緊了韁繩,讓自己竭力鎮(zhèn)定下來。 *** 陸崇處理完事務返程時,天色不大好。 從近衛(wèi)營到宮中要近一日的路程,為了避免遇上暴雨,一行人去了別莊暫歇。 “皇上,臣已經給嘉貴妃送了信,娘娘和大皇子一切都好,這是給您的信。”陸桓走在天子后面絮叨著,不防陸崇突然停下腳步,他險些撞上去。 只見陸崇望著不遠處的閣樓。 去年正是在那里,他看著滿身狼狽的顧瓔在雨夜叩門借宿,本可以讓她去另外一座宅子,陸崇卻讓她進了自己的領地。 在她高燒之時,用自己那點三腳貓的醫(yī)術替她退了燒,聽她在睡夢中的哭泣,對她動了惻隱之心,竟留下陪她了半宿。 兩人的緣分從此開始。 “拿來。”陸崇回過神來,抽走了陸桓正要遞上的信。 到了書房后,陸崇展開顧瓔的信,唇角微微彎起。 這封信上她說熙兒已經會翻身了,并且掌握得極好,夜里尤其不安分。陸崇察覺到一絲不對,阿瓔這是把熙兒接到他們的大床上住著? 若他不早些回去,在家里的地位愈發(fā)岌岌可危。 陸崇才要提筆回信時,突然意識到以阿瓔的聰慧不會猜不到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故意的。 思及此,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皇上,秦副統(tǒng)領回來了——”聽到梁正芳的通傳聲,陸崇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等秦自明進來時,手中捧著一個略顯破舊的木盒,然而已經被清理干凈。 “皇上,臣尋到了這個匣子,只是沒辦法打開?!彼麑⒑凶铀偷教熳用媲?,解釋道:“這種機關若是強行撬開,里面的信也會一并毀了?!?/br> 剛看到它,陸崇一眼就認出是沈越的舊物。 這是他偶然從集市上的古董鋪子所購,設計格外精巧,盒子一分為二,上面鋪著一層特殊藥液,若是強行打開,藥液流到下層會將里面的東西腐蝕。 沈越覺得新鮮,跟他要了過去。 看著木盒上熟悉的紋理,陸崇抬手輕輕拂過,耳邊似是響起少年爽朗張揚的大笑。 他停頓了片刻,按著記憶中的順序,在木盒的凹槽處按了幾下。 聽到“咔噠”一聲,木盒被他打開。 里面放著一封信。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響動聲,說是有一批黑衣人正在朝莊子圍攻過來。 陸崇將信拿在手中,將外面的事交給了陸桓和秦自明。 “既是有人想要朕的性命,拿著母蟲的人就在附近。”陸崇吩咐道:“自明,你安排一隊人趁亂將他找出來。” 兩人領命而去。 梁正芳和秦自明垂首候在一旁,對信上的內容又是好奇又是隱隱擔憂——這個秘密讓沈越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那么天子能否承受? 正當梁正芳悄悄離開去請劉太醫(yī)過來時,陸崇已經拆開了信封。 從中掉落出兩封信。 一張對折的信紙明顯更新些,另外則是一張薄絹,已經泛黃。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正是沈越所寫。他在信上說他從未背叛過,當初他發(fā)現(xiàn)四皇子手中有關于陸崇的秘密才假意投靠,本以為陸峻只是拉攏他,卻未曾料到陸峻竟想用他來害陸崇。 他想盡方法才拿到那個秘密的關鍵證據,本想親手交給陸崇,可他已感覺到危險,特意留了一手。 他還特意叮囑陸崇看完后要冷靜,最好直接找天子解決。 看到這兒,陸崇心里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他說的天子是先帝,而他也是知道的,先帝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 陸崇定了定神,打開了那張薄絹。 上面是清秀的陌生字跡,看開頭是寫給先帝的。陸崇看了兩句后發(fā)現(xiàn),這信不是用墨汁,而是用血所書—— 悄無聲息回來的梁正芳知道這便是那秘密的關鍵,下意識屏住呼吸,偷偷去看天子臉色。 這些日子來天子因為“夢生”有發(fā)作跡象本就臉色不好,他發(fā)現(xiàn)天子那張俊美的面龐一點點血色褪盡,他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陸崇緩緩將薄絹放下。 還不等梁正芳開口,只見天子身子突然一顫,竟是一口鮮血噴出。 “皇上!”梁正芳嚇壞了,連忙去扶住陸崇。 好在劉太醫(yī)已然趕了過來,看到陸崇唇角的血痕,唬得他幾乎以為“夢生”發(fā)作了。這幾日明明用藥鎮(zhèn)壓住了,為何不靈了? 當劉太醫(yī)診脈時,才發(fā)現(xiàn)天子是急火攻心才吐了血。 劉太醫(yī)給他送上了藥丸,苦口婆心的勸道:“皇上,您情緒不宜過于起伏過大——” 還沒等他說完,是陸桓匆匆走進來。 “皇上,臣已經查清,是有人故意暴露了陸峻余孽的位置,逼得他們不得不出來圍攻。”他請示道:“臣抓了易景郇,他說有秘密要稟告您,想要求見——” 這里早就調派了數千名近衛(wèi)營的士兵在暗處,他準備等秦自明抓到拿著母蟲的人再將其一網打盡。 陸崇已經恢復了常色,淡淡的道:“不必,他要說什么朕已經知道,照計劃就是?!?/br> 陸桓正要領命離去時,不遠處陰沉得天幕上突然有橙黃色煙火綻開。 “立刻回宮?!?/br> 陸崇當機立斷道。 *** 陸川行手中捏著那個不起眼的檀木匣子,聽著外頭響起的打斗聲,心跳得厲害。 “最遲再有一刻鐘就差不多了,孫五會放煙火為號?!笨闯鏊牟话?,待他來的男子解釋道:“您到時再過去就是?!?/br> 陸川行點了點頭,他起身走到了窗邊,遠遠能望見的那個莊子,正是天子暫歇的地方。 那樣強悍又高高在上的人,很快就要從這世上消失—— 他感覺手中的匣子有千斤重,手已經在微微顫抖。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周圍似是有些眼熟,他蹙著眉問道:“永興鎮(zhèn)可在這附近?” 男子應道:“正是?!?/br> 陸川行想起顧瓔那夜在雨中借宿,仿佛就是這一帶。 還沒等他理清,突然看到煙火綻開,他才要打開匣子時,卻聽到有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陸川行轉過頭去,看到來人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個檀木匣子也從手中摔了下去。 來人眼疾手快的搶先接住,他帶來的人將開窗要逃的男子制住。 見陸川行轉身要跑,他單手輕輕松松的拎住了他。 “安郡王,其實您真的該跟陸桓公子好生學一學功夫?!鼻刈悦鞑粺o嘲諷的道。 陸川行臉色瞬間變得灰敗。 “皇上還在等您,您隨我走一趟罷。” *** 瑤華宮。 用過午膳后,平日里有午睡習慣的顧瓔卻沒有半分睡意。 她本想去看熙兒,卻停下了動作,轉身又回到了自己寢殿中,拿出陸崇給自己的那顆“辟水珠”在手中把玩。 今日天氣極差,一團團烏云壓在宮殿的上方,卻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娘娘,奴婢看您午膳用得少,讓小廚房燉了碗蓮子羹。”懷香手中端著托盤進來,溫聲道:“您再用些?” 顧瓔不忍拒絕她的好意,拿過來嘗了兩口又放下。 正當懷香還想再勸時,忽然聽到瑤華宮的大門被扣響。 終于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