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守寡的媳婦二十二

    “如何？”楊海生迎上前, 殷切地掀開簾子。

    高玲瓏眉眼帶笑：“解除了婚約，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看向不遠處的趙方林：“世子世孫之位都已經(jīng)被廢?！?/br>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zāi)樂禍，楊海生笑了笑：“我護送你們回去。”

    賈尚書看著二人相處, 面色一言難盡。外甥女雖然恢復(fù)了未嫁之身, 可到底是嫁過了的，怎么算，做定國侯夫人都還差一點距離。

    楊海生在這邊一頭熱，萬一皇后娘娘不允怎么辦？但還是那句話，他不愿意不高興都沒有用, 壓根拒絕不了人家, 忍了忍，到底是沒忍?。骸岸▏?，你和淑寧這般親近，會惹人閑話的?！?/br>
    “我會盡快找人上門提親，成了未婚夫妻，應(yīng)該就沒人管了?！睏詈Ｉf這番話時，根本就不敢看馬車中女子的眼神。

    高玲瓏輕笑一聲：“我等著?！?/br>
    聞言, 楊海生頓時大喜，想也不想就道：“我回去就準(zhǔn)備?！?/br>
    看他坦坦蕩蕩, 賈尚書心下一松，試探著問：“皇后娘娘那邊……”

    “娘娘只會高興。”楊海生說完, 忽然就明白了賈尚書的顧慮：“這婚事是娘娘主動找我說的, 沒有不愿意?！被屎筮€想找人幫忙提親來著, 被他拒絕了。

    畢竟, 周淑寧愿意和他出游, 卻沒答應(yīng)過要嫁給他。萬一皇后出手太強勢，惹人反感, 他上哪找媳婦去？

    賈尚書看他說這話時一點都不勉強，心中頓時歡喜無限。好些人喜歡做純臣，不愿意與皇家扯上關(guān)系，但賈尚書在乎小命，有定國侯這個紅人在，皇上不會刻意為難他，就算他不小心被牽連進別人的錯事里，好歹也有個通風(fēng)報信的人。

    這么說吧，攀不上皇后也無所謂，但能夠攀上皇后，能省不少事兒。

    這邊其樂融融，趙方林看在眼里，心頭特別不是滋味。他氣不過，上前道：“周淑寧，你別高興太早，皇后娘娘不會允許你嫁給定國侯的?！?/br>
    高玲瓏一臉驚訝：“你又知道了？”

    趙方林反問：“你以為誰都配做定國侯府的夫人？你一個嫁過人的孤女……”

    楊海生忽然抬腳，狠狠踹了出去。

    兩人離得近，趙方林毫無防備，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地上。捂著肚子半晌爬不起身，狼狽之余，他狠狠瞪著楊海生：“侯爺就可以打人嗎？”

    “你辱及皇上親封的鄉(xiāng)君，辱及我未婚妻，打你都是輕的！”楊海生寒著臉：“一個毫無品級的白身，若是告到京兆尹，還會被入罪?！彼平徊剑骸斑€不滾，真想去大牢嗎？”

    趙方林面色大變，身后的安國侯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上前扶起兒子，又沖著定國侯道歉，父子倆飛快上了馬車離開。

    馬車中的趙方林臉色難看無比。他六歲時被封為世孫，從記事起就得人尊重，都說成家立業(yè)，他成親時就打算等新婚過后開始給皇上辦差，還沒來得及就落下了山崖。如今是真的沒有參與過朝廷諸事，現(xiàn)在連世子的名頭都沒了，確實是白身！

    趙愉看到兒子這死氣沉沉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你要是好好在家過日子，不跑去折騰，哪有這些事？”

    趙方林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不敢反駁，想到前程，只覺一片茫然，喃喃問：“爹，以后我怎么辦？”

    聞言，侯爺沉默下來。

    想要入朝為官，要么是靠人舉薦，要么就得憑自己真本事科舉入士。

    兒子之前走的是前面那條路，身為侯府世子，一開始可以做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差事，漸漸就有了官員品級。如今前面那條路被堵死，科舉……不說兒子從小就是世子，沒有好好讀四書五經(jīng)，根本就考不中。只兒子受的傷，就不能參加科舉，更別提入士了。

    做不了官員，只能做一輩子的富貴閑人。如果圓圓還是世孫，不做事靠著兒子也能得人尊重?？蓤A圓世孫之位被廢，兒子這一支都沒了盼頭。

    想到此，侯爺心頭特別難受?；盍税胼呑?，得這一個兒子，可以說嘔心瀝血養(yǎng)他長大，所有對后嗣的期待都放在他身上。之前兒子要留在郊外，他為了將爵位交到自己后人身上費了不少心神。結(jié)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早知如此，當(dāng)初直接就把這爵位送給弟弟，也沒這么多破事。

    馬車中氣氛沉悶，侯夫人乖得跟個鵪鶉似的，一個字都不敢說。生怕侯爺注意到了自己。

    畢竟，是她只生了這一個兒子，才讓侯爺后繼無人。她更心虛的是，侯爺年輕時也讓兩三個女人有過身孕，但都被她悄悄下了手。其實兒子執(zhí)意留在郊外那年，侯爺對她就生出了不滿。但好在兒子只是留在郊外，并不是真的死了，后來侯府又順利讓圓圓做了世子，一切都回到了正軌，那點不滿就已經(jīng)消失殆盡。

    各人都有自己的思緒，眼看都轉(zhuǎn)入了安國侯府那條街，侯爺突然道：“回頭你尋摸一個家世合適的姑娘……”

    侯夫人一聽，以為侯爺?shù)囊馑际墙袢罩潞?，若陳家這門婚事不成，得為兒子重新選未婚妻，當(dāng)即頷首：“先看看陳家那邊的想法，之后再說?！?/br>
    話音落下，察覺侯爺看過來的目光有些古怪。她疑惑抬頭。

    侯爺垂眸道：“我的意思是，選一個做側(cè)夫人，二弟他腦子簡單，侯府不能交給他?！?/br>
    一瞬間，侯夫人面色乍青乍白。

    侯爺這些年身邊一直都沒少過女人，但都沒有名分。侯夫人可以將她們捏揉搓扁，不許他們生下孩子，有孕了可以隨便落胎，不必跟誰商量。實在不順心了就直接攆走，甚至打死都行。但這正經(jīng)迎進門的側(cè)夫人，可不能隨意對待。

    她不愿意，但卻知道自己不能拒絕，眼圈紅紅道：“是?！?/br>
    關(guān)于三人進宮之事，侯府內(nèi)眾人都挺在意的，鄭春雨猶甚，她根本就坐不住。趁著守門婆子不注意，她跑到了內(nèi)外院相連的拱門處等著?？匆娳w方林回來，立即上前詢問：“夫君，如何？”

    話問出口，她那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也后悔自己跑這一趟。因為趙方林這臉色實在算不上好。

    邊上侯爺看著她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誰讓你到這里來的？”

    鄭春雨張了張口：“我……”

    她不敢說自己的偷跑出來的，辯解道：“我擔(dān)憂夫君?！?/br>
    “你不管他，他還能更好點。”侯爺冷笑一聲，拂袖而出。

    鄭春雨從來沒有見過官員，看到侯爺怒氣沖沖，嚇得不敢吭聲。

    侯夫人心里委屈得很，方才不敢發(fā)作，此刻侯爺不在，便再也不忍了：“都怪你！”

    鄭春雨被吼得縮了縮脖子，求助地看向孩子他爹。

    趙方林沉默：“春雨，收拾東西，帶上兩個孩子，我們搬去郊外住吧。”

    他不是世子，孩子不是世孫，留在府里會被人指指點點，與其在這兒承受外人目光過得窩窩囊囊，不如去郊外得個逍遙自在。他看向母親：“娘，我想圈一片地，修個宅子，你再給我們一筆銀子，日后就不回來了?！?/br>
    侯夫人渾身都在哆嗦：“那我呢？”

    沒有兒子的侯夫人，只有被人嫌棄的份，越老越被人嫌棄。

    趙方林想了想：“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住?！?/br>
    “我不要！”侯夫人尖叫著道：“我生來是三品官員之女，做了幾十年的侯夫人，才不要走。這時候我走了，會便宜了勾引你爹的賤女人！”

    趙方林啞然。

    他苦笑：“兒子不孝，讓您受委屈了。”

    “不怪你?！焙罘蛉藨嵟难凵衤湓诹肃嵈河晟砩希骸岸脊炙?，如果不是她勾引你，你不會非要留在郊外，不會慢待淑寧，便不會落到如今地步?！?/br>
    鄭春雨聽了這番指責(zé)，面色慘白如紙。她根本就找不到反駁的話，趙方林確確實實是因為她才落到如今地步的?？蛇@錯不能認，認了之后，趙方林會怪她的。

    她大著膽子辯解：“周姑娘會有那么深的怨氣，有夫君的緣故，但也有你的緣故?！?/br>
    這件事情上，侯夫人確實是理虧的，聞言，瞬間惱羞成怒，抬手狠狠一巴掌就甩了出來。

    鄭春雨沒躲，當(dāng)場就被扇倒在地上。她捂著紅腫的臉：“當(dāng)初我要是不救夫君，他已經(jīng)死了！如今你好歹還有孫子抱……”

    這是事實，趙方林落下山崖時沒有人救，早就被野獸啃光了。

    “你這是何意？”侯夫人怒氣勃發(fā)：“還要我謝謝你耽誤我兒子幾年？”

    鄭春雨不敢。

    她低下頭，再撩撥下去，還是自己吃虧。

    就在侯夫人又要發(fā)作時，外管事急匆匆過來：“夫人，陳家的大管事帶著媒人來了?！?/br>
    不用問，也知道是來退親的。

    侯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白眼一翻，就那么暈了過去。

    趙方林眼疾手快，上前接住母親。

    地上的鄭春雨想要爬起身，就想有人搭把手，結(jié)果一抬手，就看見趙方林撲向他娘。一瞬間，只覺得周身陣陣發(fā)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陳家管事等了半天，沒看見侯夫人，便率先走了，只剩下媒人自己。

    終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侯夫人，媒人耐心告罄，一見面就道：“陳家退了小定禮，還請夫人將陳家給的玉佩送還。”

    侯夫人拿出玉佩時，手都是顫的。當(dāng)初為了讓御史大人護著自己兒子，所以她費盡心力談了這門婚事。如今人家那邊要退親，換作別家她可能還敢糾纏一二，這御史府上，她是萬萬不敢。

    第51章 守寡的媳婦二十三

    再不甘心, 也只能趕緊退了婚事。

    事實上，就昏迷了這半日，拖了媒人這么久, 她都怕被陳家怪罪。送還玉佩時, 對著媒人客客氣氣，又忍著憋屈包了個大紅封，還跟媒人表明了自己改日會親自登陳家門致歉。

    堂堂侯夫人態(tài)度這樣謙遜，媒人積攢了大半天的怒氣散了九成，再看到紅封, 徹底沒了脾氣。起身道：“侯夫人日后若有需要, 再讓人來找我。天色不早，我這邊還有事，就不留了?！?/br>
    侯夫人立即道：“我讓車夫和護衛(wèi)送你。天黑之后，城里的混混都出來了，就怕有那不長眼的跑來沖撞你?！?/br>
    對于侯夫人的這番重視，媒人挺受用的，道：“多謝夫人惦記, 我今夜不回外城，還要去定國侯府一趟。”

    聽到這話, 侯夫人下意識追問：“幫定國侯提親嗎？”

    這位媒人在京城內(nèi)很有幾分臉面，侯夫人也是為了表明自己重視這門婚事才特意將人請了來的。

    媒人頷首：“是。定國侯可是皇后娘娘親弟弟, 怠慢不得, 先前侯爺就已經(jīng)派人跟我說過, 要好好商量一下定親事宜, 特意約了我今兒傍晚見面。定國侯對這門婚事很是重視, 一時半會兒談不好，應(yīng)該會留我住下。”

    她揮揮手：“侯夫人不用管了, 馬車在外頭等著呢。”

    人都走了，侯夫人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還是她身邊的婆子低聲問：“那周淑寧再是鄉(xiāng)君，也是個孤女呀。如何配得上侯爺？”

    誰說不是呢？

    侯夫人也這么想，恨恨道：“楊海生眼睛是瞎的。城里那么多的大家閨秀選誰不好，偏得選她。”這事不能細想，越想越讓人生氣，兒子被毀了前程，還要被侯爺厭惡。周淑寧可倒好，拋卻了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轉(zhuǎn)身就成了侯夫人。落在外人眼里，豈不是會說自家為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話不假，隨著媒人帶著大筆聘禮浩浩蕩蕩上門提親。所有人都知道被安國侯府欺騙了好幾年的周淑寧要嫁給定國侯了。

    說起來，周淑寧這前面十幾年堪稱傳奇。

    好多人都說她命好也不好。

    年幼失了雙親，卻又有靠譜的姨母教養(yǎng)。遇人不淑卻還能再嫁到一個年輕侯爺，次次峰回路轉(zhuǎn)。

    要知道，安國侯府與定國侯府雖然同為侯府，但在皇上眼里卻大大不同。

    安國侯只是普通臣子，定國侯本身卻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還有皇后娘娘看護，誰都知道嫁給后者更好。

    高玲瓏收了聘禮，林氏送走了媒人之后，顧不得身子弱，立刻跑去供奉菩薩，多謝菩薩保佑。

    *

    趙方林知道這件事時，正在陪著寶哥。

    寶哥身子弱，剛生下來那個月又沒有得好好照顧。哪怕現(xiàn)在有奶娘仔細看管，也還是容易生病，今兒就發(fā)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