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以為成玥睡著了，輕手輕腳地迅速沖了個澡，待要關(guān)門離開，突然聽到了異樣的鼻音。他疑惑地重新推開門，側(cè)耳細(xì)聽，果然是他家的小學(xué)生在抽泣。

    李疏回頭掃了眼成薈緊閉的房門，重新踏進(jìn)來，徑直走到成玥床前，“啪”地點開臺燈。他不顧小學(xué)生的激烈掙扎，將人從被窩里挖出來杵在床頭，居高臨下道：“成喬治，來，跟我說說，是什么事兒值得你大半夜的哭鼻子。”

    成玥賭氣梗著脖子不理他，兩只單薄的肩膀委屈得一抖一抖的。

    “你又被人揍了？”

    一聲劇烈的喉音。

    “你又不及格了？”

    一聲愈發(fā)劇烈的喉音。

    “是因為明天的那頓飯嗎？”

    成玥乍然被猜中心事，脖子一仰就要放聲大哭，李疏眼疾手快地封住他的嘴。然而成玥的情緒已經(jīng)到位了，聲音被堵住，眼淚便雙倍往下淌。

    李疏垂眸瞧著哭得委屈的成玥，感受著手背上guntang的眼淚，片刻，他無奈地單膝跪在床上，將哭得直抖的成玥抄進(jìn)了懷里。他輕輕給小學(xué)生捋背，眼睛里填著心疼，嘴里卻用嫌棄的語氣說著，“只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不講理啊”。

    ……

    成玥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反正肯定比五分鐘長，但他哥卻并沒有掐著點兒把他推開，這讓他心里熨帖許多。

    “你討厭江叔叔嗎？”李疏問。

    “……他纏著mama不讓她回家時討厭?！背色h忍著淚意吭哧著說。

    李疏聞言忍不住笑了，因為他以前也討厭——大概兩三年前江云集剛剛出現(xiàn)的時候。成薈答應(yīng)他的生活小事，比如在他睡覺前回家或是下班路上給他買雙跑鞋，總是一再做不到，因為江云集會用各種由頭纏著她拖著她。當(dāng)然江云集并沒有什么壞心，他只是不舍與女朋友分開，事后他總是會及時向李疏道歉。

    李疏并沒有跟成玥講什么道理，因為諸如“成薈女士首先是她自己，然后她才是你和我的媽”這樣的道理成玥都懂。成玥就要滿十周歲了，不能算是小朋友了，他學(xué)校里的人文人本教育也一直是非常到位的。

    成玥說完“討厭”，呆愣片刻，輕聲道：“mama跟江叔叔結(jié)婚以后，肯定會搬到南都江叔叔家去住的，我不想搬去他家住，我想留在這里?！?/br>
    李疏望著窗簾縫隙里的夜色，道：“我們到時候問問媽，她會安排好的?！?/br>
    李疏安頓好成玥回到房間，剛好聽見新消息進(jìn)來的一聲“叮——”。他來到書桌前解鎖手機(jī)，王術(shù)生動的回復(fù)躍然屏上。

    “非科班出身相聲演員”：給你五十塊錢，把我畫好看點兒。

    李疏瞧著這簡簡單單一句話，眉梢眼角的情緒一下子就化開了。

    李疏：……我以為你睡了。

    “非科班出身相聲演員”：沒睡，我反省自己呢。

    李疏：為什么反?。?/br>
    “非科班出身相聲演員”：我家里最近兩周氣氛不對，種種跡象表明我爸外面有人。我正準(zhǔn)備跟他反目，腹稿都打好了，情緒也到位了，發(fā)現(xiàn)是我自己搞錯了。

    李疏無言以對：那你專心反省吧，明天見。

    第 15 章

    1.

    禾頌樓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教學(xué)樓, 整座大樓非?！八囆g(shù)”，以至于王術(shù)在樓里轉(zhuǎn)了兩圈才找到404畫室。404畫室不在四樓的403室和405室之間，它在二?樓, 這誰能想得到呢。藝術(shù)學(xué)院的領(lǐng)導(dǎo)也是過于頑皮了。

    “我?就坐你對面？”王術(shù)說, “會不會太近了……你都能看清我?的毛孔了?！?/br>
    李疏對面極近的位置放著一張椅子, 王術(shù)嘴里不甘寂寞地撩著閑兒坐下，幾乎與他抵膝。

    李疏微微勾了勾唇捧場她的笑話，他手執(zhí)畫筆盯著她的面孔瞧著，一寸一寸往心里刻錄著, 聽到她略帶拘謹(jǐn)?shù)貑枴拔已劬?yīng)該看哪里”，他沉默片刻, 輕聲道：“你就盯著我的眼睛?！?/br>
    ……

    墻角那張遮起來的畫, 似乎畫得是副校長呢，那锃光瓦亮的后腦勺和那顆痣別無分號；窗外的樹枝上有?兩只麻雀, 大概是麻雀, 距離太遠(yuǎn)看?不大清楚；走廊里的同學(xué)，我?不想聽你顛沛流離的感情?史了, 請你舉著你的手機(jī)走遠(yuǎn)一些……

    王術(shù)在李疏收回目光低頭作畫的時間里十分狼狽地屢屢以外物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從?不知道與人對視是如此令人坐立不安的一件事情?。李疏執(zhí)筆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她時, 她感覺心臟泵血的速度一下子就從?綠皮車加快至和諧號。她一度想跟李疏說不畫了，但是腦子里亂糟糟的，編不出個妥當(dāng)?shù)睦碛伞?/br>
    李疏沒有?留意墻角的畫、窗外的麻雀和同學(xué)的感情?史，他一絲不茍地觀察著王術(shù)的面部細(xì)節(jié), 眼睛、眉弓、鼻底、發(fā)際線、耳朵的輪廓、鬢角到眼角的距離、頜結(jié)節(jié)轉(zhuǎn)折的位置，畫筆凌空勾畫幾下便能落在紙上。

    李疏得有?半年沒有?畫過人物素描了, 他爺爺總是告誡他“一日不練十日空”, 他自?己也以為下筆得諸多磕絆，但實際上他畫王術(shù)幾乎是一氣呵成的。王術(shù)的臉不夠棱角分明, 其實并不怎么好?畫，他卻好?像已描摹過許多遍。

    “有?人就是處處都?好?看?，即便遮住臉你也知道他好?看?。”王術(shù)望著李疏沒出息地想，“濃長睫毛、皓白?脖頸、瘦削有?力的手指……以及喉結(jié)?！?/br>
    王術(shù)的目光落在李疏白?膚下微微滾動的喉結(jié)上，片刻，她不自?在地轉(zhuǎn)開?頭清了清喉嚨。

    天光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不單因為夜幕降臨，也因為天陰有?雨，不過畫室里一直開?著燈，并不怎么被影響。王術(shù)剛坐下來時還會保持面部不動從?牙縫里擠出一兩句撩閑的話活躍氣氛，此時即便是撩閑的話也被榨得一干二?凈了。兩人在極近的距離里對視，彼此之間呼吸相聞……一陣轟隆隆的悶雷聲過后，樓上有?同學(xué)推開?窗戶，不著四六地許愿，“信女愿一生葷素搭配，以求一場瓢潑大雨”。

    王術(shù)輕輕眨了下眼睛，李疏也眨了下，然后兩人突然都?露出一點點笑意。

    “只剩最后幾筆了，你很快就可以動了?！崩钍璧拖骂^說。

    “最后幾筆”大約用了兩分鐘的時間，李疏嘴里的“可以了”尚未落地，王術(shù)屁丨股底下仿佛扎了根針，一躍而起。

    “我?去瞻仰瞻仰副校長。”她假惺惺捶著腰做迫不及待狀向著墻角走去。

    李疏沒能及時捕捉到王術(shù)這句話的深意，只顧著再給她補一補頭發(fā)，待他突然領(lǐng)悟她要做什么，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角落里石化。

    ——王術(shù)把畫架上裸丨體男人的光溜溜的屁丨股當(dāng)成了副校長的后腦勺。

    “啪啪”，李疏用筆端敲了敲畫紙，因為覺得王術(shù)“石化”的時間未免太久了。

    王術(shù)如夢初醒倏地松手，極力鎮(zhèn)定，“是哪位學(xué)長還是專門請的人體模特？就……挺圓潤的，飽滿圓潤，好?看?。但是怎么照著副校長的后腦勺長呢?！?/br>
    李疏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呵?！跣g(shù)心聲。

    李疏落下最后一筆，跟王術(shù)說“好?了”。王術(shù)立刻堆出滿臉的笑容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來。李疏低頭收拾著筆袋等著王術(shù)的評價，但兩分鐘過去了，王術(shù)始終一語未發(fā)。李疏抓著筆袋轉(zhuǎn)頭望去，眼皮微微一跳。王術(shù)沒有?在看?畫，是在看?他。

    王術(shù)的表情?有?些復(fù)雜，他把她畫得太好?看?了，并非五官上的好?看?，是神態(tài)上的，他筆下的情?緒滿得都?要溢出來了?！澳闶遣皇恰彼碇?己guntang的耳垂，回憶著片刻前極近距離里的對視，猶疑不決地開?口。

    李疏注視著逐漸不敢與他對視的王術(shù)，輕聲問：“我?追求得不夠明顯，是嗎？”

    王術(shù)分明聽清楚了，卻無意識地用升調(diào)“啊”了一聲，她機(jī)械地捻著耳朵，似乎聽到了血管里血液奔騰的聲音。

    2.

    “嗡——”“嗡——”王術(shù)撇在窗臺上的手機(jī)在這片微妙的靜默中?突然震動起來。

    王術(shù)恍恍惚惚轉(zhuǎn)身要去取回手機(jī)，腳下突地一頓，她驚訝地順著自?己的胳膊向下望去，瞧見自?己昨晚臨睡前特地涂上了指甲油的短胖手指正被李疏瘦削有?力的手指輕輕握著。

    “轟——”王術(shù)感覺大火一下子從?腳底燎到了發(fā)根。

    李疏得不到王術(shù)的回應(yīng)，輕輕扯了扯她的手指，他按捺著微末的羞恥感，低頭目不轉(zhuǎn)睛瞧著她，道：“做我?女朋友吧，王術(shù)，我?喜歡你。”

    王術(shù)用投降的姿態(tài)舉起另一只手，似乎是在說“你別說了”——說的人羞恥，聽得人也有?些羞恥——但李疏的告白?非常簡潔，幾乎她的手舉起的同時他就說完了。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在影視作品里稀松平常得就跟“吃了么”似的，但在生活中?，一個確實是第?一回說，一個也確實是第?一回聽……跟“吃了么”確實是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仿佛是帶了靜電，炸得人心臟起了毛邊。

    “嗡——”“嗡——”王術(shù)的手機(jī)溜到了窗臺邊緣，搖搖欲墜，經(jīng)?不住再“嗡”兩回了。

    李疏微微俯身去遷就王術(shù)埋得越來越低的腦袋，“你跟我?試試吧，行嗎？”他問。

    半晌，王術(shù)撇開?頭，給李疏留下個紅通通的右耳，她硬聲抱怨道，“……我?手上涂的是我?姐的過期指甲油，不是指甲膠，你別給我?摳掉了?！倍?，她的音量驟降，吐字也突然變得不清晰了，跟喝了酒似的，“行。”

    “嗡——”“噗通”手機(jī)終于失去平衡，落進(jìn)?墻根的廢紙簍。不過王術(shù)并沒有?察覺，因為“噗通”聲被她自?己的心跳聲遮住了。李疏在她說了“行”以后，注視著她突然笑了，她猝不及防被美色襲擊了。

    這對新鮮出鍋的小情?侶就這樣在畫架前赧然牽了兩分鐘的手，他們腦海里騰云駕霧跑遍了四海八荒，面上卻半點不露，非要說的話，只是最簡單的喜悅，和一點點拘謹(jǐn)。片刻，兩人慢慢回歸現(xiàn)實，一個去廢紙簍里扒拉電話，一個埋頭研究地鐵線路圖——與江家約的是七點，此時六點一刻，地面交通肯定是來不及了，只能在這個晚高峰的時間段去擠地鐵。

    王術(shù)手機(jī)上的兩通未接來電均來自?錢慧辛。因為電話沒人接聽，錢慧辛隨后又發(fā)來微信，問晚上能不能來跟王術(shù)擠一起睡。馮家來了一大波客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但老?房子就那三?個臥室，住不下。王術(shù)輕嘆敲字回她：以后這種事情?你直接發(fā)信息通知我?就行，不必特地打電話商量，破壞氣氛。

    “倏——”王術(shù)沒頭沒尾的“破壞氣氛”敲出來發(fā)出去的同時，李疏確定了距離大澳飯店最近的地鐵站和換成路線。兩人拎著各自?的東西離開?404畫室，并肩下樓，兩只手在行進(jìn)?間輕微的碰撞摩擦中?再度牽在一起。

    李疏說：“上次一起去聽演奏會的學(xué)姐，是林和靖的jiejie，林和靖那天也是一起的?！?/br>
    王術(shù)正盯著腳下越來越短的臺階，聞言倏地想起自?己那天背對著落日向著逸夫樓怏怏而去的失落，但她嘴里卻并不承認(rèn)，嗤道：“我?早就忘了這件事了?！?/br>
    李疏點點頭，說：“我?也是突然想起來說的。”

    兩人與上樓的同學(xué)擦肩而過，轉(zhuǎn)出中?庭，走向落日。

    3.

    由于出發(fā)時間太晚，李疏仍是比預(yù)計遲到了十分鐘，但是成薈并沒有?因此責(zé)怪他，因為江云集的父母也還沒到，說是臨行前有?些急事耽擱了。又過了二?十來分鐘，江云集的父母和姑姑到了，晚餐才算開?始了。

    由于大家并不是第?一回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所以彼此問好?以后，就紛紛開?始夾菜墊肚子了——此時已經(jīng)?八點一刻了，確實有?些晚了。

    席間大家泛泛聊著稀松平常的話題，大都?晉市最近的房產(chǎn)政策、十四號地鐵開?通能不能盤活上棠區(qū)、誰誰家的小兒子弄大了女明星的肚子最近正在被逼婚、江云集你車庫都?塞不下了不要再買車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江家的長輩互相使了幾個眼色，將話題扯到了成薈和江云集未來的小孩身上。他們不顧成薈面露難色江云集滿面苦笑，自?說自?話津津有?味。小孩要是按照江家族譜排名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小孩將會遺傳爸爸mama的哪些優(yōu)點，小孩上頭有?兩個哥哥疼愛一定從?小就像泡在蜜罐里。

    ——成薈和江云集都?是四十出頭的年紀(jì)，他們結(jié)婚以后如果想要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多困難的事情?。當(dāng)然前提是兩人有?這個打算的話。

    成玥正埋頭干飯，突然聽聞有?關(guān)未來弟弟的話題，愕然抬頭，瞬時覺得碗里的飯不香了。他轉(zhuǎn)頭看?向左邊的成薈，片刻又看?向右邊的李疏，低眉輕輕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唇。

    成薈覷著座位上首三?位長輩的殷殷面孔，艱難道：“我?跟云集以前商量過，不要小孩。”

    江云集的父母聽到成薈的話，笑容均淡了幾分，但總歸沒有?直接黑臉。

    江姑姑笑盈盈道：“薈薈，我?們私下里琢磨過，你跟云集都?不討厭小孩，那么應(yīng)該就是顧慮家里的另外兩個成員。我?們借這頓飯也想跟兩個孩子說說。李疏成玥，弟弟或meimei不會搶走你們的mama，如果日后你們實在不喜歡弟弟或meimei，也可以不跟他/她住在一起。但是不要因為一時的偏執(zhí)想法阻撓你們mama。你們mama不算年輕了，你們越晚松口，她生孩子就越危險?！?/br>
    ——這就是斷定了成薈一定會為江家生個孩子，早或晚的問題而已。

    成薈的心理素質(zhì)非常低，因此時常被強勢的人拿捏。譬如此刻，她能迎著三?張笑臉硬著頭皮說個“不要小孩”，就已經(jīng)?是超常發(fā)揮了，實在很難開?口表達(dá)更多。

    成薈伸碗接下江姑姑——雖然因為保養(yǎng)得當(dāng)面相不老?卻年近七十的女士——說著話特地給她夾來的耦合，頭皮發(fā)麻，勉強笑道：“跟兩個孩子沒有?關(guān)系，我?自?己也不是很……”

    李疏截了成薈的話，回答江姑姑：“不是一時的想法，是一直以來的想法，不會松口的?！?/br>
    李疏不留余地這樣說的時候，留意到江云集背對著眾人的視線在向他微笑點頭，他頓了頓，輕咳兩聲，繼續(xù)道：“我?很討厭再多出一個弟弟或meimei，我?媽對小孩的‘不討厭’也不足以讓她愿意大齡生三?胎?！?/br>
    成薈屈指輕輕磕了兩下桌子示意李疏注意禮貌，她尷尬地正愁要如何扯開?話題，恰在此時最后一道湯端上來了，江云集的母親就著這道湯不咸不淡聊了兩句，前面的話題就算是揭過去了。

    之后各有?各的不自?在，因為彼此都?知道“要不要小孩”這個話題只是暫時被擱置了，并沒有?結(jié)束。唯一一個以為話題結(jié)束再無后顧之憂的是“成喬治”小朋友。不過小朋友有?別的隱憂，所以也顯得心事重重。

    “……你吃你的，使勁吃，多吃些，我?保證不嫌你胖，我?給你盛碗湯晾著。”江云集低聲跟成薈說著，給她盛了碗湯，細(xì)心地擱在她胳膊肘碰不到的地方。

    江姑姑好?奇中?摻雜著道不盡的酸溜溜，她問江云集：“白?眼狼的，什么時候也沒見你給我?們盛過湯，怎么薈薈就那么好?啊？”

    江云集聞言懶洋洋支使李疏給他們盛湯，轉(zhuǎn)頭往成薈肩頭一歪，道：“可太好?了，一點不夸張地說，姑，新華詞典里的褒義?詞都?是形容她的?！?/br>
    江姑姑簡直沒眼看?，她從?李疏手里接過湯，笑罵道：“你看?看?你那不值錢的樣子?！?/br>
    ……

    回家的車?yán)铮色h趁前排的大人不注意，一點點挪蹭到李疏身旁。他欲言又止地望著正閉目休息的哥哥，片刻，滿腹愁緒地長長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