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12月初。

    李自成大軍已經(jīng)在洛川縣停留了整整十天。

    十天過去，李自成還是沒有最終下定決心，仍舊還在北上與南下之間猶豫，這真的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不過今天，李自成終于做出了決定，南下！

    促使李自成下定決心的原因很簡單，硤石關(guān)的敗報已經(jīng)傳到洛川。

    得知袁宗第以及陳永福大軍在硤石關(guān)慘敗，袁宗第更是力戰(zhàn)而死，李自成便再不敢心存僥幸，這個時候如果執(zhí)意北上，大順朝搞不好就要亡了。

    于是李自成果斷點起二十多萬大軍，浩浩蕩蕩南返。

    此外，李自成還命令劉芳亮先帶著兩萬精兵固防潼關(guān)。

    李自成也不是之前的草寇，知道潼關(guān)對大順來說很重要。

    左營制將軍劉芳亮接令后，便立刻率領(lǐng)本部2萬精兵晝夜兼程馳援潼關(guān)。

    從洛川到潼關(guān)直線距離不過三百里，但是實際里程有將近五百里，劉芳亮所部急行軍四個晝夜，每天只睡不到三個時辰，終于在第五日趕到了潼關(guān)。

    幾乎是劉芳亮大軍前腳剛趕到潼關(guān)，建奴后腳也趕到了。

    ……

    遙望著潼關(guān)城頭密密麻麻的大順軍，多鐸知道沒機會了。

    看來大順軍已經(jīng)接到了敗報，并且已經(jīng)從西安調(diào)來援軍。

    這樣的話，再想偷襲已經(jīng)沒有可能，那就只能正面強攻，但是要想強攻，就必須仰仗紅衣大炮的力量。

    時代已經(jīng)不同了。

    所以攻城戰(zhàn)術(shù)也是大相徑庭。

    古代攻城，都是打造各種攻城器械，蟻附攻城。

    但是現(xiàn)在，這種戰(zhàn)術(shù)卻已經(jīng)落伍了，現(xiàn)在的攻城戰(zhàn)術(shù)就是用紅衣大炮轟，先用紅衣大炮把城墻轟出一個豁口，再然后直接從豁口發(fā)起進攻。

    相比起蟻附攻城，紅衣大炮攻城不僅損失更小，還能對敵軍的士氣以及戰(zhàn)斗意志造成嚴重的削弱，后面的戰(zhàn)事也會變得更輕松。

    多鐸當(dāng)即下令道：“傳令下去，大軍后退十里安營扎寨！”

    “嗻！”一隊令騎即四散離去，很快，列隊于潼關(guān)之前的建奴大軍便徐徐后撤。

    ……

    此時，在弘農(nóng)縣的一處峽谷之中。

    夷丁正對兩騎建奴信差展開圍獵。

    參與圍獵的夷丁有七八騎，騎術(shù)也明顯勝過建奴信差，更重要的是，夷丁的戰(zhàn)馬也比建奴信差的戰(zhàn)馬更神駿，速度也要更快。

    很快，夷丁便迫近到了三十步內(nèi)。

    隨即兩個夷丁在飛奔中燃放三眼銃。

    “轟！”一聲巨響，硝煙頃刻彌漫開來。

    前方三十步外，其中一個建奴信差的戰(zhàn)馬應(yīng)聲栽倒。

    馬背上的那個建奴信差也一下倒栽下來，不過這個建奴身手也是了得，落地之后一個團身翻滾，便卸掉巨大的慣性，又縱身躍起拔腿往前飛奔。

    然而跑沒多遠，夷丁就從身后追上來，其中的一個夷丁倒轉(zhuǎn)三眼銃，照著建奴的背心就是一下，建奴便立刻張嘴噴出一大口老血，撲倒在地上。

    另外數(shù)騎夷丁縱馬從建奴的身上踏過，其中的一只鐵蹄正好踩在建奴的腦袋之上，只聽噗哧一聲，建奴的腦袋就如西瓜般碎裂開。

    “追，別讓剩下那個跑掉！”夷丁窮追不舍。

    繼續(xù)對剩下的那騎建奴信差展開了圍追堵截。

    剩下那騎建奴慌了神，拿鞭子死命抽打胯下的戰(zhàn)馬。

    建奴的戰(zhàn)馬悲嘶一聲，拼盡全力開始了最后的沖刺。

    但是不幸的是，身后追殺的夷丁也果斷的開始沖刺，因此雙方距離非但沒有拉開，反而仍舊在慢慢的迫近。

    ……

    耿繼茂便徹底急眼了。

    是的，剩下的這騎建奴信差就是耿繼茂。

    十天前孔有德、耿仲明第一次派出信差，連同耿繼茂在內(nèi)一共派了一百多個好手，但是甫一出營便遭到明軍圍獵。

    最后只剩不到一半信差突破明軍的截殺。

    然而，明軍騎兵并未善罷干休，繼續(xù)展開無休止的追殺。

    為了躲避追殺，耿繼茂和剩下的建奴信差各種手段使盡，迂回、躲藏、夜行甚至喬妝難民的都有，但還是被明軍逐一獵殺。

    耿繼茂這龜孫還是有點小聰明，帶著另外一個建奴信差，突圍出去后并沒有直接向著潼關(guān)方向走，而是先往回走了上百里，然后又轉(zhuǎn)道向南走了一百多里，確定擺脫了明軍騎兵的追殺之后，耿繼茂還是留了個心眼。

    耿繼茂沒有選擇官道，而是選了條小路。

    在深山之中走了十天，走了將近數(shù)百里，估摸著已經(jīng)到了弘農(nóng)縣地界，耿繼茂才終于帶著另一個建奴回到官道上，心想著從弘農(nóng)到潼關(guān)不過百余里，明軍騎兵再瘋狂也斷然不至于追到這里，所以弘農(nóng)應(yīng)該是安全的。

    然后，兩人就遭到了夷丁的追殺。

    此刻，耿繼茂真想哭，太欺負人了。

    崇禎你個狗皇帝，是真不給人留活路啊。

    這都已經(jīng)到弘農(nóng)地界，居然還會有夷丁出沒？

    然而哭也好詛咒也罷，這都沒有用，夷丁就在他的身后。

    “轟！”突然一聲巨響，隨即耿繼茂便聽到胯下的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哀鳴，接著整個人便一下飛出去，戰(zhàn)馬遭到射殺了！

    好在耿繼茂也是弓馬嫻熟。

    人一到空中便整個蜷縮成團。

    因而落地之后像個球般往前滾。

    滾出一丈多遠才卸掉巨大的慣性。

    然后爬起來就昏頭打腦的往前狂奔。

    但是跑了沒幾步，耿繼茂便生生剎住。

    因為再往前就是懸崖，剛才差點摔下去。

    身后追殺的數(shù)騎夷丁也發(fā)現(xiàn)前方是懸崖，便紛紛減速，然后停在十步開外，再舉起手中的三眼銃直接對準耿繼茂。

    耿繼茂一咬牙縱身跳下懸崖。

    反正留在崖上是必死無疑的。

    跳崖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數(shù)騎夷丁這才催動戰(zhàn)馬來到懸崖前。

    其中一個夷丁說：“要不要尋路下去看看？”

    另一個夷丁卻說：“算了，這么高的懸崖，摔下去必死。”

    當(dāng)下幾個夷丁便不再逗留，顧自打馬離開，整個山崖很快恢復(fù)原有寂靜。

    好半天后，距離崖頂大約十幾米的一簇灌木叢開始晃動，然后灰頭土臉的耿繼茂從灌木叢下爬了出來。

    雖然沒死，但是耿繼茂已經(jīng)陷入到了絕境。

    因為耿繼茂的一條胳膊一條腿都已經(jīng)摔折，所以這十幾米高的懸崖就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怎么爬上去？

    ……

    耿繼茂陷入絕境，耿仲明、孔有德還有一萬多八旗漢軍也遇到了大麻煩。

    此時的八旗漢軍已經(jīng)被明軍困在了新安縣的一處峽谷之中，新安縣距離洛陽不過一百多里，也就是說這些天，八旗漢軍只走了百余里。

    好吧，說八旗漢軍被困住其實并不怎么恰當(dāng)。

    因為孔有德、耿仲明是主動決定留在這處峽谷。

    之所以留在這處峽谷之中，是因為這里的地形好。

    這里的峽谷像是一座小城，兩側(cè)的山坡就是城墻，兩端的出入口就像是兩座城門，隨時可以供八旗漢軍出入。

    守在這處峽谷中，可以避免遭到明軍襄陽炮襲擾。

    在此前的十天內(nèi)，八旗漢軍真可謂是吃足了明軍襄陽炮的苦頭。

    因為明軍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利用襄陽炮發(fā)動襲擊，而且明軍總能找到合適的地形，使得襄陽炮可以打到八旗漢軍營地，卻又能避開紅衣大炮。

    連續(xù)十天的襲擾，使得八旗漢軍損失了不少的輜重。

    糧草的損失其實還在其實，火藥的損失才是最麻煩的。

    盡管八旗漢軍已經(jīng)采取了大量的保護措施，比如將火藥分散攜帶，甚至將火藥藏在糧食以及甲胃、箭失等輜重的底下，但效果都不好。

    連續(xù)十天的襲擾，仍舊使得八旗漢軍損失了小半火藥。

    要是再這樣下去，等他們走到潼關(guān)，火藥就所剩無幾，還打個鳥？

    所以孔有德、耿仲明就果斷停下來，安靜的等待多鐸派騎兵來援。

    ……

    “這個地形，還真是麻煩。”

    遠處高山上，崇禎正用望遠鏡觀察八旗漢軍據(jù)守的峽谷。

    這處峽谷其實談不上險峻，也沒有多高，但正因為這樣才更麻煩，因為八旗漢軍可以憑借兵力優(yōu)勢輕易奪取兩側(cè)高地，進而憑借鳥銃的火力對明軍形成壓制，這下子明軍的投石車因為上不去峽谷兩側(cè)的制高點，就成了擺設(shè)。

    朱慈炯罵道：“孔有德和耿仲明這兩個老狗還真是難對付?！?/br>
    胡國柱再次主動請纓道：“圣上，要不然讓臣帶兵沖一次？臣就是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把峽谷南邊的高地奪過來，然后金大人就能將投石車架到山坡頂上，對著躲在底下峽谷中的建奴進行轟擊，這樣的話，峽谷反而變成了建奴的葬身之地！”

    “不行?！背绲潝嗳痪芙^，強攻是不能強攻的，絕對不能強攻。

    金鉉的三千騎兵彌足珍貴，不到最關(guān)鍵時刻絕對不能拿來搏命。

    而眼下顯然不是關(guān)鍵時刻，因為這里已經(jīng)屬于豫西，離西安不遠。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洛陽到西安也就七百里，從這處無名峽谷到潼關(guān)估計也就三百多里路程，急行軍也就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