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會兒差不多也是下班的高峰期，李俞在路上被堵了一段時間，等到了紅葉山莊外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了。

    李俞在說明身份和來意后，負(fù)責(zé)守門的保鏢卻道，“李先生您來的不是時候，秦先生現(xiàn)在不在山莊里。”

    “那你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嗎？”

    保鏢面無表情的重復(fù)道，“李先生您來的不是時候，秦先生現(xiàn)在不在山莊里?！?/br>
    李俞意識到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保鏢很可能也是一尊魔偶，就像是之前年會上被飛刀扎中的那個服務(wù)生一樣。

    他顯然并不是一個好的詢問對象。

    于是李俞道，“等秦先生回來了，記得幫我轉(zhuǎn)告他，說我想和他談一談?！?/br>
    保鏢點了點頭，“好的，我會將您的留言轉(zhuǎn)告秦先生的?！?/br>
    李俞隨后又開車下山，但是他只開了一半，等那些保鏢再看不到他的時候，他就將寶馬在路邊停下。

    李俞打開車門，他的衣服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了下去，從下面飛出了一只麻雀，張開翅膀，向著紅葉山莊飛去。

    李俞不太相信秦先生不在家，因為按照徐夢園的說法，那些董事今天才剛剛在一起開過會，還是在討論和他有關(guān)的事情，五人中至少秦先生還留在b市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他決定親自去紅葉山莊里看上一眼。

    麻雀從那些保鏢頭上飛過，他們果然一無所知，還在盡職盡責(zé)的守著山莊的大門。

    李俞徑直飛向之前舉辦宴會的那棟別墅，富麗堂皇的大廳里現(xiàn)在空無一人，只有潺潺的水流聲。

    李俞大概看了眼就飛到了二樓，不過那里大部分屋子都關(guān)著窗戶還拉上了床簾，李俞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他飛向唯一開著窗的那間房，落在窗臺上的時候已經(jīng)又化作了一只波斯貓。

    這時一個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變形術(shù)，非常實用的神格序列，看來你已經(jīng)能熟練的掌握它的使用方式了?！?/br>
    波斯貓聞言眨了眨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無辜。

    “我接到小徐的電話就知道你會過來，既然已經(jīng)來了，那就進來吧，陪我喝杯茶?！?/br>
    波斯貓聞言也沒客氣，就這么從窗臺上跳到了地上。

    接著走到了那張木桌前，那里秦先生正穿著睡衣在泡茶，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張黃花梨座椅。

    上面還放著一套干凈衣服。

    李俞解除變形術(shù)，穿好衣服，在秦先生對面坐了下來，正打算開口。

    秦先生卻道，“別急，先嘗嘗新茶吧?！?/br>
    說完他給李俞沏了一杯六安瓜片。

    李俞道謝，接過茶后卻沒有喝。

    秦先生也不催促，只是道，“我知道你為何而來，但遺憾的是我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br>
    “為什么？”

    “因為時機還沒到。”

    秦先生道，“做事情就和煮茶一樣，都要講究時機的，時機不對，再好的茶也很難煮的好喝?！?/br>
    “那誰來決定時機到不到，董事會嗎？”李俞反問道。

    秦先生點了點頭。

    “是泰勒，因為我在夢幻島上得罪過她？不肯殺死那頭抹香鯨嗎？”

    秦先生搖頭，“泰勒很看好你，所以她才會去主動和你接觸，目錄和報銷額度的提升也是她為你申請的。

    “但是她在了解過你后認(rèn)為你還不夠……成熟，所以我們決定再給你點時間，當(dāng)然，前期的準(zhǔn)備工作倒是不會受到影響，可以一起進行?！?/br>
    “你們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你擅長而且已經(jīng)做了很久的事情，在另一個世界傳播信仰，收獲信徒。”

    “然后呢？”

    “到時你就會知道的?！?/br>
    “如果我一定要現(xiàn)在就知道呢？”

    秦先生聞言微笑道，“我知道你開啟了不少神格序列，還擁有傳說中的【reborn】，但是在面對不了解的對手時，我勸你還是不要輕易動手的為好。”

    “我沒要動手。”李俞道，“能借您的電話用一下嗎？”

    “請便?！鼻叵壬鷮⒆约旱氖謾C遞給了李俞，而且還很貼心的幫他解了鎖，“你如果是打算報警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這個力氣了，沒有警察回來我的山莊的?！?/br>
    “我沒有要報警?！崩钣峤舆^手機輸入了一串號碼，“喂，是公關(guān)部嗎，我要用掉一個員工心愿，了解董事會對我隱瞞了什么真相?！?/br>
    秦先生聞言愣住了，片刻后他才道，“你知道我們是公司的董事吧，我們五人一起管理著這家公司，當(dāng)然也包括公關(guān)部。”

    “我知道，但是泰勒也曾經(jīng)跟我說過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即便是董事們也無法違背?！?/br>
    第三章 自私的人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不含任何感情，就像機器人一樣，“您是？”

    “業(yè)務(wù)部，李俞，工號0741?！?/br>
    “您的申請我們已收到，請稍等。”

    電話另一頭大概安靜了有快半分鐘的時間，隨后那聲音再次響起。

    “經(jīng)查詢您的員工心愿剩余3次，申請內(nèi)容符合相關(guān)規(guī)定，準(zhǔn)予通過，公關(guān)部會立刻派遣專員為您達成員工心愿……”

    結(jié)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先生給打斷了，“董事會采取動議否決權(quán)否決此次申請?！?/br>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理由？”

    “該申請可能損害公司利益?！鼻叵壬?。

    “……”

    電話另一頭又陷入到了長時間的沉默中，半晌后道，“董事會使用動議否決權(quán)需五位董事一致通過。”

    “公關(guān)部明天上午會收到董事會的聯(lián)合簽名?！?/br>
    “那工號0741業(yè)務(wù)部李俞，您的申請被暫時凍結(jié)，凍結(jié)時間持續(xù)至明日中午12點?！?/br>
    秦先生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葉。

    “我說過，董事會管理著整個公司，當(dāng)然也包括公關(guān)部?！?/br>
    “那我還可以離職?！崩钣嵴J(rèn)真道。

    秦先生深深看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你去哪里還能找到薪水這么豐厚，同時還滿足你那雙休要求的公司？”

    “我找不到，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就要完全全全按你們說的去做，我只是來打份工，并不打算把一切都出賣給公司?！?/br>
    秦先生搖頭，“別被那些虛偽的謊言沖昏了頭腦，你這一年來所取得的一切，不是因為你有多特別，而是因為我們選擇了你，離開公司你會一無所有。

    “要不是第三紀(jì)錄用了你，現(xiàn)在的你還在某棟寫字樓里吃著用優(yōu)惠券買來的外賣加班呢，而你辛苦攢下的錢在這座城市里連個廁所都買不起?！?/br>
    “這才是我熟悉的公司高層會說的話。”李俞道。

    “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秦先生喝了口茶，“有些道理并不好聽，可這才是世界的真相。

    “你所追逐的東西，只是一個看似美麗的虛幻泡影而已，我們的民族在長達數(shù)千年的時間里幾經(jīng)沉浮，卻始終能屹立于世界之林，你以為憑的是什么？

    “不過是勤奮兩個字而已?！鼻叵壬f到這里神色也嚴(yán)肅了起來。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羨慕其他地方的人，羨慕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休憩與娛樂，那是因為他們?nèi)缃裎挥诮鹱炙纳蠈印?/br>
    “世界的構(gòu)成其實和職場很像，你的職級越低，就只有被人使喚的份兒，干最多的活，拿最低的報酬，而職級越高能使喚的人也就越多，即便什么事情也不干也依舊能拿到底層職員幾十倍的工資。

    “你如果想過上這樣的生活，就必須先拼命。比你的上司更努力，而且管理層的位置就那么多，你的上司一定也想繼續(xù)壓榨你，而不是被你取代。

    “所以他也會提防著你，必要的時候動用他手中的權(quán)力打壓你，那你能怎么辦？只有更加拼命！”

    秦先生堅定道，他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抹奇異的光輝，“因為這是唯一的出路！”

    李俞靜靜的聽完他的話，問道，“那什么時候可以停下來呢？”

    “我說了，當(dāng)你成為第一的時候，沒有人再壓榨你，到那時你自然就可以休息了?！?/br>
    “但是如果在你休息的時候又有更努力更拼命的人出現(xiàn)呢？”

    秦先生聽到這句話忽然笑了，“你是一個聰明人，很好，那我也不用和你兜圈子了——競爭當(dāng)然是永無止境的，這就像是一種自然進化，淘汰掉那些懶惰的基因。

    “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弱點，但是我們可以凈化掉它們，實際上，我們已經(jīng)在這么做了，這也是為什么人類的文明越來越璀璨的原因?！?/br>
    “但是我們，我們的子孫會感到幸福嗎？”

    “進化的意義從來無關(guān)幸福?！鼻叵壬淅涞?，“你在自然界中找不到任何一個物種進化的方向是為了幸福，因為那樣的話它們早就被其他物種毀滅了。

    “我就直說了吧，我一直不太喜歡你，因為在我看來你太過自私，自我，缺乏必要的大局觀。

    “泰勒她之所以選擇你，也不是因為她對你選擇的道路有多認(rèn)同，只是出于宗教方面的考慮，她和溫莎他們都很相信這種東西。

    “但我不同，我始終站在理性這一邊，所謂信仰在我的眼里只是一種新科技而已，我們研究它，破解它，然后讓它為我們所用。”

    秦先生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喝了口茶后才又繼續(xù)道。

    “我沒有反對泰勒，是因為現(xiàn)在我們必須擱置分歧，求同存異，即便我們之中有不少人是老對頭。

    “況且我們的身上畢竟流淌著相同的血液。”秦先生說到最后一句話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而李俞則低頭盯著面前的茶杯，片刻后他又抬起頭來，重復(fù)道，“我需要知道真相?！?/br>
    秦先生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失望之色。

    “你只需要再等幾個月，自然會知道的。”

    “可我是個自私的，充滿幼稚幻想，毫無大局觀的人?！崩钣岬馈?/br>
    “你真的以為我們沒法換掉你？”秦先生的語調(diào)沉了下去，“你的員工心愿已經(jīng)被拒絕了，離開了公司，你就永遠也別想知道真相了?！?/br>
    然而這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誰說的，我可還沒簽字呢。”

    泰勒從外面走了進來，沒再穿夢幻島上的那身嬉皮士裝，改換成了香奈兒。

    “老秦，換我來跟他說吧?！?/br>
    秦先生默然不語，端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