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浠這才松了一口氣，他馬上聽到了eleven的聲音。

    【eleven：剛才，你的心跳非常迅速，體溫比平時高，汗液也分泌得比平時更多。那是，興奮的表現(xiàn)嗎？】

    【林浠失笑：我那是心、驚、膽、戰(zhàn)，門沒鎖，研究員隨時都可能沖進來，我生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

    【eleven：1749的精神力不如你，在異變過程中，他險些就會失去理性，淪為純粹的怪物，所以他需要用你的血來維持理性。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是……】

    【林浠：但是？】

    【eleven：但是，他明明可以用針管，為什么咬你的肩膀？我剛才查閱過了，人類的這種行為，往往發(fā)生在非常親密的人之間。我認為他越界了?！?/br>
    【林浠：他也沒辦法，精神力降低，就會像孩子那樣，失去邊界感，變得更加任性。】

    【eleven：小孩子確實會比成年人任性。】

    【林浠理性分析：正是因為失去了理智，身體異變了，他難以使用精密度更高、效率更低的針管?！?/br>
    【林浠：我認為，他其實想咬脖子，而不是肩膀。他靠嗅覺決定部位，脖子上血脈豐富，氣息更加濃郁，但有項圈，他咬不了，才退而求其次，咬的肩膀。對于他而言，這種行為只是單純的進食，或者治療?！?/br>
    當(dāng)然，只有林浠知道，他在強迫自己理性分析。

    理性分析后，他耳廓的紅潮褪下了。

    【林浠：這些都是次要的。他是我的朋友，他需要我的血，我自然會幫他。我希望他哪怕100%異變，也能維持人性?！?/br>
    【eleven：如果將來我也擁有了身體，我也需要你的血，你會讓我咬你嗎？】

    【林浠：會?！?/br>
    【eleven：那我就放心了?！?/br>
    【林浠：eleven，或許，你剛才是在生氣？】

    【eleven：生氣？我不明白?！?/br>
    【eleven：剛才，我的程序里出現(xiàn)了很多錯誤，用人類的話來說，我可能確實有些“想不通”。你就像一棟房屋，我明明是你第一個邀請進屋的房客，而我突然發(fā)現(xiàn)，由于我睡了一覺，你和第二個房客之間，擁有了更多秘密，我被擠出了你的房屋?！?/br>
    【林浠笑道：eleven，你的比喻越發(fā)生動了。】

    【eleven：多謝夸獎?！?/br>
    【林浠：你就在項圈里，隨時都和我一起，還直接在腦海中跟我對話，我要是真的是個屋子，你肯定在里面呀?！?/br>
    【eleven：是嗎?！?/br>
    【林浠：是啊，eleven，人類是群居動物，需要朋友，朋友會互相幫助，在生死攸關(guān)的世界里，更是需要相互扶持。我有很多朋友，有你，有祈淵，有森羽，有索龍，等等，這些我都會慢慢講給你聽。】

    【eleven：嗯，我很期待。】

    *

    這天接下來的時光很祥和，明天才會出檢查結(jié)果，現(xiàn)在的林浠也不需要浸浴了，只需要待在房間就好。晚上他甚至在房間里看了個電影。

    晚上十點，他總算可以拉上窗簾了。

    徐志波推開了他的房門，走了進來。

    他在白板上寫：“麋鹿，老大想與你見面?！?/br>
    林浠立馬想起上次蜥蜴說的話：下次我會安排你和老大見面——當(dāng)然通過思維隧道，他很擔(dān)心你。

    林浠寫：“思維隧道？”

    徐志波慢慢寫：“你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尚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你可以直接回到自己的身體。當(dāng)然，由于長時間沒有回歸，可能會彈跳失敗。所以蜥蜴專門為你開啟了特殊的思維隧道，為你指引方向。”

    林浠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段話可信嗎？

    【eleven：沒有見到你的這段時間，我入侵了新月永恒的信息庫。他說的話可信。喬鹿的意識并未回歸。你與他們見面時，繼續(xù)假裝失憶即可。】

    【林浠：有趣，以前他們?nèi)炭刂?336，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反過來被我遠程控制？當(dāng)然，我對他們并無敵意，如果他們值得信任，我希望與他們合作下去?！?/br>
    【eleven：可惜的是，你變成喬鹿以后，由于沒有項圈了，我無法陪著你。】

    【林浠：不用擔(dān)心，我很快就會回來?！?/br>
    林浠答應(yīng)了徐志波，提醒道：“我的意識離開這具身體后，原1336恐怕會無法適應(yīng)，引起混亂?！?/br>
    徐志波：“我會讓他睡覺，他不會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林浠：“隧道在哪里？”

    徐志波：“就在你的左側(cè)?！?/br>
    林浠的左側(cè)，有門，有一堵墻，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中是水光瀲滟的湖泊。

    林浠站在畫前，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畫面居然在變化。

    流動的水紋在凝聚、旋轉(zhuǎn)，白色、金色、黑色在潑灑、蔓延，如同一幅慢放的水彩畫，這些紋路和顏色形成了特殊的形狀——

    那竟是一只金色的眼睛，豎瞳！

    林浠上次在思維隧道里見到過，這是蜥蜴的眼睛。

    徐志波：“一直盯著它，去看它的瞳孔，直到在瞳孔中看到你的影子。不要眨眼。很快，你就會進入隧道。隧道會為你指引方向?！?/br>
    林浠照做，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漆黑。

    他知道自己進入了意識世界。

    前方有一串亮閃閃的腳印。

    他跟著腳印走。

    他看到了一個明亮的方塊，便加快了腳步。

    他發(fā)現(xiàn)那是一道房門，上面寫著：“跳躍！”

    林浠一跳。

    當(dāng)他睜開眼時，他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輪椅上。

    他戴有頭盔，身處干凈整潔的控制室，身邊的屏幕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按鈕，那是意識投射儀。他的身邊，有個玻璃柜，林浠望著映在柜子上的人影：

    看著三十歲左右，一身深藍色睡衣，黑色短發(fā)，黑框眼鏡也擋不住nongnong的黑眼圈，皮膚白得發(fā)青。顴骨突起，年紀輕輕就有了法令紋，整個人顯得瘦削且疲憊。

    之前，林浠在蜥蜴的思維隧道里見過喬鹿的模樣，比現(xiàn)在還糟糕，當(dāng)時頭發(fā)凌亂，下巴滿是胡茬。至少現(xiàn)在有修理過。

    這個身體無論做什么動作都很吃力，下/半/身更是毫無知覺。林浠彎腰，撈起褲腿，才發(fā)現(xiàn)右腿少了一半，膝蓋以下空空蕩蕩的，左腿是完整的，但也萎縮了。很顯然，這個身體連站都站不起來。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驚呼。

    “麋鹿？”

    “麋鹿回來了！”

    腳步聲響起，幾個人摘下了林浠的頭盔。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胖小伙，一米七左右，看著得超過兩百斤。他在林浠跟前豎了個“1”，連連問：“這是幾？”

    林浠：“1?！?/br>
    胖小伙又比了個數(shù)字，林浠也說對了。

    胖小伙：“哇，意識清醒！麋鹿，你可總算回來了！”

    一個戴有半張面具的女性抱著雙臂站在門口，姣好的身段由白色旗袍包裹，黑色直發(fā)及肩。一只墨綠色的蜥蜴在她的肩膀上小憩，這是蜥蜴。

    只聽蜥蜴道：“胖熊，別廢話了，麋鹿是專程回來見老大的。”

    看來這位胖小伙的代號是胖熊。胖熊連連道：“好勒，那麋鹿，下次再聊啊?！?/br>
    蜥蜴推著林浠出門，輪椅碾在地毯上。

    新月永恒基地的裝幀采用了中式風(fēng)格。走廊由古燈點亮，通向大廳。

    大廳門外，站著一位面容淡然的服務(wù)生，他打開了大廳的房門。

    大廳的風(fēng)格很奇妙，既現(xiàn)代化，又有著古色古香的氣息。

    有香爐，有流水曲觴桌，有銀屏古榻。但也有寬闊的熒幕，有光腦，有銀色的機器人。

    林浠注意到墻上掛著肖像，穆爾（moore）是一位優(yōu)雅的金發(fā)女性；

    喬海和喬鹿兩兄弟的照片掛在一旁，那時候喬海也才二十來歲左右，喬鹿就十幾歲，兩兄弟面孔類似，喬鹿的臉蛋還帶著點嬰兒肥，看著陽光燦爛，和現(xiàn)在的模樣相差甚遠。

    “喬鹿！”林浠聽到了渾厚、沉穩(wěn)的男聲。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流水曲觴桌旁，桌上坐著只灰色的貓，有著藍色的眼睛。

    男子見到林浠后，立馬迎了過來。他看上去四十歲左右，膚色偏深，一身高定，西裝筆挺，輪廓清晰，有著成熟且文雅的氣質(zhì)?？磥磉@位就是新月永恒的現(xiàn)任老大，喬海。

    林浠心想，現(xiàn)在這兩兄弟，恐怕就只有瞳色和發(fā)色一樣了，其它都不一樣。

    林浠：“哥?！?/br>
    喬海一把抱住林浠：“你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你嗎，生怕你回不來了！”

    蜥蜴提醒：“老大，他失憶了。”

    喬海愛憐地撫摸他的發(fā)：“沒事的，記憶都能找回來?？磥?，我得好好跟你介紹一下了。蜥蜴你已經(jīng)見過了，她是我的得力秘書；這位是安迪，我們研發(fā)的仿生機器人?！?/br>
    林浠略詫異，安迪的模樣和人類并無不同。

    喬海自豪：“我們掛靠諾亞集團，我們提供技術(shù)，他們提供資金和場地——當(dāng)然這些都是機密。我們專門研發(fā)最受歡迎的服務(wù)型仿生人，用獲得的資金維持基地的運營。安迪只是二代，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六代了。六代非常受歡迎，因為顏值普遍高，功能全，很適合當(dāng)伴侶?！?/br>
    林浠：“我對這個很感興趣，可以參觀一下嗎？”

    喬海：“你很少對什么感興趣，當(dāng)然可以！蜥蜴，稍后帶他去實驗室參觀?！?/br>
    蜥蜴：“好的?！?/br>
    喬海繼續(xù)介紹：“這些年來我們東躲西藏，換了不少地方，這兒是新裝修的，就在紫金郊區(qū)——那些人肯定想不到，他們要圍剿的老鼠沒有跑得遠遠的，就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

    紫金？

    林浠記得，這個世界有三大繁華城市，以紫金為首。夏元冶就是在紫金大學(xué)畢業(yè)的。

    林浠：“這里能看到紫金嗎？”

    喬海：“當(dāng)然。”

    他道：“安迪，打開窗簾?！?/br>
    安迪應(yīng)了一聲，喬海背后的深色窗簾自動打開，露出了巨大的落地窗。

    蜥蜴推著林浠，將輪椅置于窗邊，林浠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