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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難撩 第66節(jié)

    宋景怔怔地看著她。

    元蘅起身,面色的情緒更淡了:“表哥,她吃的苦夠多了。我永不可能將漱玉托付給一個真正無能為力的人。你不想娶周仁遠的女兒我理解,畢竟姻緣之事強求只得苦果。但既已知自己心意,你就得有能力自己穩(wěn)穩(wěn)地挑起這個侯府。”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聽不懂就著實稱得上是愚鈍了。宋景依舊坐在廊檐下的石階上,略顯煩躁地胡亂抓了抓自己的發(fā)頂,低聲道:“此事莫要與她提及。本就是我一廂情愿,不想再給她添煩心了?!?/br>
    還是個癡情種。

    元蘅后知后覺自己方才的話是不是說重了,道理是那個道理,真要將侯府境遇講與他聽,還是要軟和些。但既已說出,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元蘅只是輕拍他的肩,道:“事情尚未定,人家周姑娘還沒松口要嫁與你呢。不要與外祖再爭吵,實在不行你這幾日去雪苑住?!?/br>
    雪苑?宋景搖了搖頭,沮喪道:“漱玉肯定要煩死我了,她定然不愿見我。”

    元蘅被他氣笑了:“外祖也要煩死你了。”

    回到雪苑之時,已經(jīng)近子時。

    忽聽樹后有動靜。

    漆黑的夜里只有一抹黯然的月色,稱不上流光皎潔,但是亦能隱約辨明人影。

    何等熟悉的人影。

    “夜深私會,說出去成何體統(tǒng)?”

    樹后那人被月色映出挺拔身形,從喉間漫出一聲笑來:“那怎么辦?白日不能見,夜深亦不能見,元大人好生絕情,竟半點不想我么?”

    與他對視一眼,尚能從他眸中看出些受了委屈的不平來。元蘅覺得自己在衍州時養(yǎng)下的那只小狗也常這副表情。但她沒說,而是不理他徑直往房中走去。

    房門推開,元蘅摸索著燭臺想要點燃,卻被人從后整個擁了個滿。溫熱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胸腔中的躍動規(guī)律,通過肌膚相貼而更悶更清晰。

    “你怎么進來的?”

    單是被他抱著,她就已經(jīng)亂了氣息。

    聞澈將半邊臉都埋在她的頸側(cè),散漫一笑:“我叩門了,漱玉放我進來的。你呢,夜深不在房中,上哪兒去了?”

    漱玉這個叛徒。

    在聞澈雙臂微松的間隙,元蘅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他,因著沒有燈燭瞧不清他的模樣,她便輕手觸摸他的眉眼,引得他一陣癢,笑著就要往后仰面躲開。

    “宋景鬧脾氣呢,與外祖爭執(zhí)得厲害,我便留在勸知堂說了會兒話?!?/br>
    提起宋景,元蘅想到他氣極時說的話,無意提到一句說凌王是為了梁氏不敢有半點相爭之心。這是元蘅頭一回為面前這人覺得痛。痛意極輕但又如萬蟻噬心。

    她放輕了聲音:“你有很怕的事么?”

    果不其然聞澈還是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貴為王爺,還能怕什么?”

    他永遠不會對她說。

    所有人都看得到世代中立的衍州元氏意味著什么,意圖拉攏靠近之人不在少數(shù)。就連明錦都曾明確地對元蘅表示過,希望能得到元氏的助益。

    可聞澈半句也沒提過。

    聞澈甚至從未道過自己的擔憂。

    好似他強撐著一副不結(jié)實的甲胄。

    綿密的吻逐漸變了味道,莫名沾上了無邊的情/欲。最后不知是誰撞倒了什么,重物落地發(fā)出巨響。若要擱在尋常,住在隔壁間的漱玉定會過來問話,而今夜卻格外安靜,沒有任何人來。反而是元蘅窒息一般喘著氣,在夜深中笑了聲。

    薄汗融脂粉,夜風侵羅衣。

    聞澈將她抱得緊,卻不肯再有旁的舉動。

    “殿下?!?/br>
    他不喜歡她總是公事公辦,私底下也要這般喚他的樣子,所以沒應聲。

    “阿澈……”

    聞澈渾身都禁不住地一顫,貼著她的額頭嘆息:“你喚我什么?”

    果真奏效。

    元蘅重復道:“阿,澈?!?/br>
    甚少聽到她這種語氣,將他的名字細慢地咬出令人難以克制的纏綿。她大抵是明白自己有多美,所以每一分刻意貼近都在旁觀般偷瞧他的反應,又如勝券在握。

    “——不行!”

    聞澈闔上眼將呼吸勻了,松開她就要走。在手已經(jīng)觸及房門之時卻被元蘅從身后輕扯了袖擺,只消回頭瞧上一眼,就能看到貓兒一樣的人露著毫不遮掩的清亮雙眸,模樣看著可憐。

    “阿澈要走了么?”

    連聲音也可憐,誰知她是故作之態(tài)還是真的如此,聞澈的腦子混沌一片根本什么都聽不出來。元蘅的指尖卷著他的袖擺,輕巧地將他整個人都推到了門邊,再退無可退。而這回換成了元蘅輕吻他,從頸側(cè)游移往下至衣領(lǐng),直到衣衫系帶一松,當年在紀央城的感覺再度席卷了他。

    這些年他連做夢也沒敢這么想過。

    清冷如斯的麗人,會在清醒之時主動親近于他。

    “元蘅,不行?!?/br>
    他說不全話。

    元蘅聲線黏潤:“我又沒想旁人?!?/br>
    他聽懂了。

    當年的爭執(zhí)原由不過就是,那一晚元蘅心中想的是旁人。而今夜她卻說,此刻沒有飲酒,她在想他。

    那道曾割斷兩人情分的裂痕,被人輕柔地雙手覆上。但他卻心軟了,將她抱得更緊,深吸了一口她衣物上馥郁的熏香,道:“但不必如此?!?/br>
    不必你俯身來就我,我亦會追尋你。

    元蘅卻緩緩抬了下巴,雙眸映上月光,晶瑩如玉。她道:“與什么都無關(guān)。你不要想那么多。那夜你離開啟都之時,我在城樓上望了好久。后來看不到了,就覺得或許世事向來如此。陰差陽錯,愛恨分別??赡氵€是回來了……”

    城樓之上?

    聞澈渾身一顫。

    他離開的那夜,狂風乍起,暴雨如注。他沒顧得上回頭看,卻不知有人在城樓之上遙送他的背影。他以為的不辭而別,是元蘅的送別。

    心里疼痛如針扎。

    可是她唇邊卻仍是輕淡的笑意。

    “阿——”

    澈字尚未出口,聞澈似忍無可忍地單手握了她的后脖頸,不容推拒地回吻過去,用夜的潮熱驅(qū)散這些年分離的寒霜冷雨。

    也只有過曾經(jīng)那一夜而已,還因為醉意最后只記得凌亂??扇缃癫煌?,她身上的半/褪的寢衣就是撩撥,齒縫里溢出的每一聲都是蠱/惑。

    她成了濃霧中開出的一樹桃花,被熾烈的雨打落一地,又被人高高捧起,拋向云端。

    最后那霧氣被她的眼眸盡數(shù)收去,化成難耐的濕潤。

    元蘅咬著他的衣襟,連聲音都被碾碎,只剩下斷續(xù)。

    過往聞澈總睡不好,午夜夢回時常覺得心口缺失一塊,赫然露著丑陋的疤痕,連他自己都無法觸及慰藉。直到如今,他將她壓回了柔軟的床褥之上,而她的藕色雙臂還與他糾纏。

    那一刻,缺失才被填補。

    一夜浮沉夢,誰也沒睡安穩(wěn)。

    帳外的天色還早,點滴著又落了雨。

    與上回醒來之后人沒了蹤跡不同,此刻的元蘅正悶在他的胸口睡得沉。鬢發(fā)尚且微濕,襯得她膚色更加透白,仿若稍一施力就要落下痕跡。

    他像是還沒從夢里清醒,著了魔般迷戀著懷抱元蘅的滋味。指腹從她的額頭撫下,途徑細眉,最后移至她眼底那片因為沒睡好而落下的淡青痕跡。俯身細碎地親吻她,癡迷繾綣。

    尚睡得熟的元蘅掙了下,沒掙開,最后一口氣喘不勻直接醒了過來。

    是她先勾的人沒錯,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向來待她溫柔細致之人,昨夜卻如風卷殘云,半點溫柔都不見。

    “醒了?”

    元蘅翻身背對著他:“沒醒?!?/br>
    再不想理他了。

    元蘅這回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可這決心在他的碎語中融化了。這人不厭其煩地附在她耳邊說話,溫熱的吐息鉆進耳中,引得人渾身都麻。

    晦暗的晨時萬籟俱寂,散落一地的衣物看得人面紅耳熱,幸好清冽的風吹透床帳薄紗,將燥意驅(qū)了個干凈。

    “聞澈……”

    “嗯?”

    他還吻著她的耳后。

    元蘅道:“你講一講當年,你為何會被趕去俞州的事。坊間傳聞眾說紛紜,但我想聽你說。”

    聞澈動作一滯,啞然一笑:“此刻提那些晦氣事做甚?”

    “是晦氣事你如今覺得無所謂,還是你不肯跟我提?”元蘅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如擁抱的姿勢將他圈住,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聞澈無奈笑了,終于妥協(xié):“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你何必裝可憐?明知我看不得你這副樣子。只是那些事太無趣,說多了惹人厭,索性從不提起罷了。”

    摸到枕畔的素色束發(fā)帶子,元蘅便拿聞澈垂散的頭發(fā)纏著玩,順帶聽他說話。

    “你也知道,我父皇年幼時登基,幸得陸太后撫育。陸太后垂簾聽政數(shù)年??墒俏腋富什辉杆龠^多干涉,也不想陸氏外戚過于權(quán)盛,便想著收回權(quán)力。陸太后還政也算干脆,但自那以后陸氏就沒了依靠。但彼時陸太后手中尚有十二衛(wèi)兵權(quán)。后來她謀逆,欲扶我六弟弟聞泓登基。聞泓那時太小了,正合適為人傀儡?!?/br>
    “嗯?!?/br>
    元蘅不小心把束帶系了個死結(jié),正想辦法拆開,只是簡單應了一聲。

    “后來紀央城兵亂了。本以為是陸氏興兵與陸太后里應外合。但不多時啟都之亂被你外祖平定,陸氏竟進獻了姜牧的頭顱。還奉上了姜牧與太后往來密謀的書信,自說大義滅親,圍救陛下?!?/br>
    聽到姜牧的頭顱,元蘅解死結(jié)的手頓了一下,但仍舊沒說話,又應了一聲。

    “接著的,就是后來謀逆案的平定。調(diào)遣十二衛(wèi)的權(quán)力被父皇交給了你外祖,而姜牧被滿門抄斬。再然后……他與我母后離心。”

    元蘅問:“因為聞泓?”

    “是。因為太后欲扶聞泓登基,父皇認為此事我母后必知曉內(nèi)情且參與。但沒有實據(jù),只能將她暫且幽禁慶安宮。接著,就是你爹……”

    元蘅笑不出來。

    當時的元成暉與姜牧關(guān)系極好,但姜牧平白落難,他為了保下元氏一族,只得與陸家站在一起,被迫寫下奏折,對梁氏落井下石,試圖與陸家人一同將梁氏拉下來深淵來。

    “我氣不過!我母后對父皇一往情深,斷不會參與謀逆。但父皇不信,還冷待她。那時我在氣頭上,在宮宴之時借著酒意闖了大殿,將他……將他好一頓罵……”

    聞澈思及此處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