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34節(jié)
清晨她不告而別,正是因?yàn)椴恢撊绾蚊鎸λ?/br> 聞澈翻身下馬,快步走過來:“一清早就不見了人,不知道我擔(dān)心么?” 他昨日那件繡了金絲盤紋的玄色外衫沒穿,里衣也少了一件。想必是急著尋她的蹤跡,根本顧不得這些瑣碎。 如今他薄薄的領(lǐng)口處,還隱著一抹淡紅。 元蘅穩(wěn)了聲息,冷靜道:“對不住,是下官急于查案,拖累了殿下,還望殿下莫要怪罪?!?/br> 聞澈聽此先是怔了片刻,旋即有了幾分怒意:“你在胡說什么?” 他本想著,終于等到了兩情相悅,回了啟都就可以去提親了。 可如今她還是一口一個“殿下”,“下官”,試圖將他們的距離劃回最初的模樣。 聞澈想去碰她的手,卻被她給避開了。 “如果殿下是來辦正事的,那就別提旁的。我不想聽?!?/br> 聞澈啞然,終于妥協(xié):“好。” 若她暫時不想聽,那他就不說。 元蘅眉目間的麗色只有在昨夜最甚,如今在日光下,她仿佛又退回了原來的樣子,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的冷冰冰的樣子。 好像昨夜她說的那些“想你”,根本不是說給他聽的。 不是他…… 難不成是別人? 若她主動握的手、淚眼朦朧時給的溫柔的吻、伸手抽掉的衣帶,都不是他的…… 聞澈壓根不敢做此設(shè)想。 “元……”他還是想問。 元蘅沒讓他說完便打斷了:“殿下,你知道孟聿家中住處么?” 第30章 刺殺 盡管此時心中郁郁難平, 但是聞澈還是知道元蘅著急著往紀(jì)央城來的目的。昨日之事已是荒唐之至,萬不能在正事上再出差池了。 “知道?!甭劤郝曇舫亮讼氯?,像是輕淺的嘆息, “離這里不遠(yuǎn),隨我來吧?!?/br> 昨日雨大, 他追出啟都之時已經(jīng)是戌時了。后來半路上見著面, 他也沒問她為何堅(jiān)持去紀(jì)央城。 前些日子皇帝想將肅清錦衣衛(wèi)之事交給聞澈打理。等閑的人都清楚這是什么意思,但是聞澈卻拒絕了。他不想再重復(fù)昔年那場災(zāi)禍, 寧可與那高處的權(quán)力一刀兩斷, 從此太平盛世就去逍遙, 逢上亂世就帶軍作戰(zhàn)。 總之是有自在的活法。 他雖然沒有接手, 但是卻看了幾個卷宗。 對于聞澈而言, 紀(jì)央城這三個字都尤為扎眼。因此當(dāng)初掃眼看到孟聿曾為紀(jì)央城人氏時, 他也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原本他也沒多想, 直到昨日元蘅要往紀(jì)央城來,他才明晰起來。那些諸多的事, 都與孟聿脫不開關(guān)系。 現(xiàn)在想來,皇帝或許也早有察覺, 才對錦衣衛(wèi)沒有了之前的信任。 在北成的歷代皇帝中, 心思多慮者不在少數(shù), 可當(dāng)今的皇帝格外不同些。畢竟他即位之時年紀(jì)尚小,太后垂簾聽政外戚干政多年。他力排諸難走到如今境地, 自然不是好糊弄的。 下過雨的道路泥濘難行,還有好些被雨水沖過來的石子。馬車不好走, 兩人便步行同去。 他想伸手去扶元蘅, 但是卻見她走得很快,三兩步便將他落在了后面。 聞澈心中不快, 開口便有些陰陽怪氣:“慢些走,我又不吃.人?!?/br> 聽此,元蘅的腳步微微一頓。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還是將腳步給放慢了。在過淺水坑時,聞澈攙了她一把,她也沒有避開。 再往前走不遠(yuǎn)就是孟聿母親生前住的村子了。 孟聿是出了名的孝子,早早想將母親接入啟都,但因母親住不慣,便在舊居處重新整修了院子。那處院落也算干凈,此時已經(jīng)赫然入眼了。 終于過了那個淺水坑,元蘅覺得脖頸酸得很,便皺著眉去揉。 聞澈發(fā)覺到她的小舉動,想起了昨晚的兩人…… 情至濃處時,她的低泣宛如枝頭夜歸鳥兒的細(xì)嚀,但是卻一直攬著他的脖頸沒有松開。白日她有多端莊守禮知分寸,昨夜她眼角就有多濃烈的艷麗。 他是醉得頭痛,但肌膚相貼時每一分的觸感他都記得分外清晰。 方才扶她時,掌心觸到的溫?zé)峁饣牟剂?,也讓他有些難安。 熱得很。 聞澈覺得下過雨后的紀(jì)央城非但沒有涼意,反而帶著一股燥熱。 似乎是注意到了聞澈的別扭,元蘅的腳步又慢了些。她想開口說什么,又覺得對于此時的兩人來說都顯得不合時宜。 昨夜她喝醉了酒,以為是夢境,后來之事都有些脫離她的預(yù)料。 可是如今全然不提,又顯得很尷尬。 她回頭去看他,本在認(rèn)真走路的聞澈呼吸一滯,想立即停住又站不穩(wěn),最后一只腳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踏進(jìn)了淺坑里。 “殿下?!彼€是開了口。 聞澈不明白她的意思,道:“怎么了?” 元蘅垂下眼睫,慢慢地在小徑上走著,道:“我父親是元成暉,他做的錯事足夠被人唾罵百年千年。我是他的女兒?!?/br> 過往元蘅都避免不提這些事,生怕聞澈會因此記恨自己。 而現(xiàn)在,她試圖將上一輩的恩怨拋出來,將那些不可能逾越過去的東西都擺到兩人面前來說,如此這般,或許能讓兩人的距離劃回原來的位置。 聞澈還以為他要說什么,手心都沁出了汗,聽到這個才松了氣:“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是他,你是你。” 元蘅早就知道他會這么說,便道:“可我是他的女兒,就算我也恨他,但是我和他難以分開來算?!?/br> 若說元成暉,似乎也沒有什么罪大惡極罪不可恕,身為鎮(zhèn)守多年的衍州大將軍,他的功績似乎可以抵消那些糊涂時所做的錯事,抵消他的懦弱和算計(jì)。但這些抵消僅僅是對于北成而言。 對于梁氏,對于聞澈,那些傷害是永遠(yuǎn)無法抵消的。 生為元氏女確實(shí)沒有什么不能提的,也沒有背負(fù)那么多的罪名。但是元梁之間,卻是無法消解的。不是聞澈一句不介意便可以解決的。 聞澈沉默半晌,輕笑:“我明白了?!?/br> 他忽然伸手,將元蘅拽進(jìn)自己的懷里,另一只手箍住她纖細(xì)的腰身,在她正猝不及防時低下頭去直視她的眼睛。 “元大人今日這番話,就是不想為昨晚之事負(fù)責(zé)了?” 聞澈身上有著似有若無的淡香,她從未貼近嗅過,此時這香氣強(qiáng)勢地貼上來,讓她輕微地顫。他的掌面寬大,足夠?qū)⑺康镁o。 環(huán)著腰間的親密無間,將那些兩人都避之不提的回憶一口氣沖刷上來,翻騰著毫無保留地在兩人面前展開。 元蘅確實(shí)在落進(jìn)他懷間時慌亂了片刻,但只有片刻,她便反擊回去,絲毫沒有落了下風(fēng)。 她像是穩(wěn)cao勝券一般,從容地回握住了聞澈的手腕。兩人的衣擺被風(fēng)吹得交纏在一處,讓聞澈有瞬間的失神。 這回?fù)Q成他局促了。 在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手之際,元蘅將他的手拿開,自己退開了合適的距離,淡聲道:“讓人負(fù)責(zé),不是這個態(tài)度。” “那該是怎樣的態(tài)度?”聞澈笑道,“我想和你成親,這個態(tài)度成么?” 元蘅的指尖搓了衣角,面上平靜得像是沒有聽見他在說什么。 這話也有人對她說過,但是沒有然后了。世事本就難料,若將每一句看似表達(dá)誠意的諾言當(dāng)成真的來聽,實(shí)在是負(fù)累。 她許久之后才仰面與他對視:“我若是想做王妃,何必費(fèi)盡周折退了與越王的婚?” “你將我與聞臨看作一樣?” 天邊又變得暗了些,有濃云遮住最后一絲天光,林間的葉子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果真是仲春的天,說變就變,感覺不多時便又要下雨了。 她有些答不上這話。 不一樣的。 但是又覺得沒有哪里不一樣。對她而言,無論是聞臨還是聞澈,都是本該與她沒有半分干系的人。她既沒有想過攀龍附鳳,也不覺得在朝為官會與誰為伍。 她拜的是清流師,學(xué)的是經(jīng)世道,走的是無愧于心的坦然路。 無論是誰,都該跟她沒有關(guān)系的。 元蘅錯開了他的眼神:“不一樣么?” 從清早找不到人影開始,他心中便郁著一口氣。此時聽了這話才覺得元蘅的這顆心是捂不熱的。無論他說什么,她一個字都不信,甚至壓根不入心。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如何解釋都是徒勞,就是現(xiàn)在將心剖開證明給她,她也只會毫不關(guān)己似的看熱鬧。 她生得冰肌玉骨,端得溫和知禮,實(shí)際最是心狠。 聞澈像是賭氣一般,幾步走在了她的前面,冷冷道:“隨你怎么覺得?!?/br> 他走在自己前面時,元蘅才主注意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窄袖的武服,雪白的袍角被林間的風(fēng)吹得卷起。 曾經(jīng)也有人喜歡穿這樣的武服。 那日容與是騎著馬來的燕云山。 當(dāng)時她只是在山道上落下了東西,正在尋找隨即聽到一陣馬蹄聲,聲落,她抬眼看過去。那人便是穿著這樣恣意的武服,身后背著箭袋。 一片枯葉離了枝,將要落在他的身上時,容與忽然舉弓,動作迅疾而流暢,那枯葉亦被帶著往上飄了些。 容與的眉眼帶著笑,比之日光還要刺眼。隨后,那抹笑意隱去,他從容地從身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對準(zhǔn)了她。 箭矢上閃著銀光,看起來尖銳又冰冷。 在那一剎那她的心跳得劇烈。 直到后來的很久很久,元蘅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受。日思夜念離開許久的人忽然回來,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只見容與將弓弦拉滿,正要射箭之際,將方向偏離,對準(zhǔn)了她身后正飄落的一片葉子。 松弦,正中葉心。 他收了弓箭下馬,走向元蘅,笑得眉眼都是彎的:“嚇著你了?” 元蘅轉(zhuǎn)身就走。 容與則小跑著追了上去,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攔住元蘅的路腆著笑臉賠禮:“蘅兒,逗你玩的,我錯了我錯了,你別不理我!”